第4章 搬水工
炙热。
绝对的炙热。
就像是火上烤鸭。
即使衣服和靴子是特殊材料制作，依然无比难受，更别说那些普通工人，即使身体比较强壮些的，依然无法排解身体里的痛苦。
这里就如同天地创造的烤炉，一座炼狱。
还没有进入熔岩湖边缘十里以内，一共二十两马车，不过拉车的不是马，而是强壮的工人。
沐风知道距离熔岩湖边缘十里以内就只有依靠自己这样的修炼者充当苦力了。
所有工人都咬紧牙关，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一次又一次，一个时辰的路程像是走了一年那么久。到达目的地后，他们携带着一些饮用水兴高采烈地返回了。
“现在这一百多桶水要靠我们六个用肩膀扛过去。”何必应看着前方被扭曲的空气和完全干枯的树林，他看了沐风一眼，扛起一桶水第一个走进去。
沐风的玄气在全身快速运转，试图抵消火毒的侵蚀，可是即使全力以赴也很难完全抵消，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
左青鹏情绪有些激动，说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如今切身体会，才明白这个地方对修炼者来说可谓一块宝地。在这里不出半年我就能突破至护体境界。”
齐峰讥笑一声：“别想多了，圣院很快就会接管这里，留给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时间不多了！”说着也扛起一桶水朝着深处艰难地走去。
地上的岩石在冒烟，周围的树木一点就着，生命在这里就是一个奇迹。
修炼者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他们的道路令凡人不可思议，他们天赋令凡人嫉妒又羡慕，这是沐风对修炼者的部分理解。
然而，现实无情地冲击着他那些幼稚的观点。就像现在他所正在做的一切，他丝毫感觉不到修炼给他带来的尊严和自由，他就像一个弱者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着，而自己却无法反抗。
“圣院很快就会来接管这个地方！”
沐风虽然不清楚这句话具体意味着什么，不过从齐峰那不甘的眼神和左青鹏遗憾的表情可以知道，似乎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沐风感觉虚弱极了，他凝脉的时间加起来不过才几个月而已，虽然同为聚神境界，可是与其他人比起来要稚嫩很多。
火毒越来越强，全身肌肉开始出现绞痛，甚至骨骼都有融化的感觉。他的玄气已经剧烈地运转，身体虚弱得像一个生病的弱女子，原本小小的一桶水却沉得像一座山。
四里路程终于到达终点，等在那里的还是那个年轻的男子，其余人都不见踪影。相比之下，那名年轻男子很轻松，在看见几人痛苦的样子后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然后他检查了一下水桶，确认后完好无损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第一趟算是圆满完成了，一共送完六桶水，接下来今天还有一百多桶需要他们送完。返回的路上，何必应拉着沐风肩膀低声问道：“你到底修炼的什么功法，怎么会累成这样？”
沐风无力地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没有修炼任何功法。”
何必应听完脸上掠过一抹惊讶，偏着头奇怪地看着沐风。
沐风继续催动玄脉里的玄气进入全身经脉，减轻火毒对经脉的灼伤。他对何必应说道：“现在才知道我太傻了，竟然没有弄一本修炼功法。”
何必应心中苦笑，他深知功法对修炼的重要性，修炼者在确定大致修炼天赋后往往就会着手选择合适的功法修炼，如此一来在每个境界都是术业专攻，修炼方可事半功倍。
而沐风的运气方式，竟然是将全身大小所有经脉都运了一遍，看似脚踏实地，实则愚笨至极，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没有必要的经脉上。
不过话说回来，他猜想沐风出身底层，年纪又小，没有机会接触功法的机会也很正常，单凭天赋，独自修炼到聚神境界已经十分罕见，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苗诚达见何必应心思低沉，便问道：“何兄为何事愁苦，可否说出来我们分担一二？”
何必应清醒过来，道：“啊……没事，我就想我们能在这里挣多少钱？”
几人又开始谈笑，只有沐风一人心里吃苦，火毒无处不在，只要稍有疏忽便被浸噬，不敢有丝毫懈怠。
到了傍晚，几人搬完最后一批水，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人商议后决定返回边缘地带休息，等待明天那些工人送水。
回到边缘地带的营地，沐风身躯彻底麻木了，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强度的折磨过自己，身体里的玄气几乎消耗一空，双眼无神地望着炙热的空气。
这样的环境不适合休息，但是沐风很快就进入深度睡眠中。
其余人包括何必应都在借机觅地修炼。
第二天一大早，沐风被嘈杂的马车车轮的隆隆声惊醒，一睁开眼睛便是几股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吓得他立马神经绷紧，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才发现何必应等人还没有回来，只有那些强壮的工人正从马车上卸下二十多桶干净的泉水。
“小爷，趁凉喝吧，等会就烧烫了！”一个工人递过来一些水和干粮，沐风享用了这顿特殊的早餐，感觉特别的奇怪。
半个时辰后，其余几人陆续归来，令人奇怪的是他们个个精神矍铄，没有丝毫疲倦的迹象。
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人每天都在重复，唯一不同的是需要搬运的泉水越来越多，然而这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支援，这对所有人来说无疑变得更加艰难。特别是沐风，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僵尸，而且他深深地意识到没有功法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你在想功法的事？”逍遥的声音突然在心中响起，如久旱遇甘霖。
那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沐风当时身心俱疲，感觉逍遥就像是一位几百年没见的故友。
沐风说：“我还以为您老彻底消失了呢！”
逍遥见沐风狼狈的模样，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尽情调侃了一番。然后他说：“其实我也没有料到天地间的玄气萎缩速度会这么快，而且对如今修炼体系并不了解，否则也能帮你一把。”
沐风听到这里反倒是有些讶异，不解地问道：“难道你们那时候和我们修炼的方法不一样？”
逍遥道：“这你有所不知。正所谓大道自然，顺生逆亡！天地大道在变化，修炼的方法自然要顺着大道一起变化，否者只会被淘汰掉。虽然当初已经有人断言天地间的玄气会逐渐消失，可是我也没有想到情况会变得如此严重，竟然必须依靠功法才能有所突破，要知道我那个时代的修士就是坐着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进入百汇境界啊！”
逍遥的话传进沐风耳中，如同连续砸下的几十个晴天霹雳。
“坐着也能进入百汇境界？恐怕如今这世道把珍贵药材当饭吃的贵族也不过如此吧！”沐风心中暗暗吃惊，自己接触修炼时间很短，连最基本的修炼常识都不知道，仅有的那点还是从逍遥心情好的时候透漏的。
自己修炼全靠自己琢磨，虽然这样可以深刻理解某些东西，但是难以全面地涉及修炼知识。
而眼前就放着逍遥这样一尊活菩萨，虽然修炼知识落后当代，但是对修炼的理解已经到达极其可怕的境界，若是能灵活利用，也将受用无穷。
沐风心中一琢磨，几番犹豫后终于下定决心，对逍遥说道：“老先生果然厉害，即使小子愚钝，也能从先生一番话里受用无穷，要是没有您恐怕我此生都难以学到这么多东西！”
逍遥一听，果然大笑，却说道：“你小子服软必是有事求我，说说看吧，老夫指点你一二，日后只需逢年过节多准备些贡品报答即可。”
沐风一愣，心想贡品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逍遥真是一只鬼吗？不由得脊背一阵发凉。不过逍遥如此表态，说明自己还有戏，要是逍遥日后稍微指点一些，自己修炼一定大有作为。
沐风在接下来与逍遥的谈话中，理清了一些基本的东西：
第一，功法其实古已有之，不过在古代主要用作辅助修炼，一般修炼者修炼到高境界就会开始修炼一些高深的功法，在逍遥的时代一般到了假气境界才会选择功法，如今修炼体系中凝脉境界就需要功法。除此之外，为了适应当代修炼体系，古代功法经过长时间的修改演化，大多数失去了原意，成了当今世上流传的现代功法，而且派系众多，可谓鱼目混珠参差不齐。
第二，在古代因为环境修炼环境优渥，修炼十分普遍，一般作为一种养身修性的手段，少部分对修炼特别有天赋的人会进一步钻研开发，而如今情况则大不相同，主要作为一种提升实力的手段，比如谈论时说到一个人修为高深时，大多数人只敬畏其强大的战斗实力，而非尊重其修炼本身取得的成就。所以整体上讲，古代修炼是一种信仰，而如今反倒是追名逐利的手段而已！
第三，也是最严重的问题，即使修炼体系在不断适应天地玄气的变化，但是人也在逐渐演化，失去了古代人那种天生的修炼天赋，变成无法修炼的普通人，而且修炼至大成境界的人几乎没有。
沐风如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虽然只是一条缝隙，但是已经对他的观念产生影响，也许正是逍遥的潜移默化的指点，使他的修炼世界观与当代主流的世界观有很大区别。
“对了，”逍遥最后说：“……早点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你该踏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