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朕听说狐彦还有次女,你那妹妹又如何呢?
给宇文佑点名,兰宜心口突突,料想自己大致可以记名留用了。
楚皇后眉头一拧,不知皇上的用意,更不知皇上如何知道这些个秀女里头有狐彦的女儿,侧目看了看高琼玉:“还不把狐大人的女儿带过来给皇上亲阅。”
高琼玉屈膝应着,而兰宜那里已经款步出列,同高琼玉并步来到阅礼台前,翩然而拜:“臣女狐兰宜参见皇上皇后贵妃娘娘。”
一个不落,举止得体。
宇文佑见她体态轻盈真可谓翩若游龙,声音柔润好似珠玉相碰,一棵藤上的花朵,暗想那个狐兰猗会是怎样的呢?于是道:“抬起头来。”
兰宜微有迟疑,按律,她是不能直视皇上的,唯有在抬起头来时把目光压低,以此错开宇文佑的目光。
眉清目秀,毫无脂粉痕迹,衣衫素净,宛若春日青杏,在身后那些秀女大红大绿繁复灿烂的陪衬下,兰宜便更加惹人注目,而此时庭中日光正盛,挥洒在兰宜身上,臂弯间雪纱的披帛似有如无,更给她增添了几分仙气。
所有秀女都是竭尽所能的妆扮艳丽,独独这个狐兰宜如此清雅,想狐彦也是五品之官宦,更是伺候太后和其他妃嫔周到,素日里得了不少赏赐,他的女儿不会穷到没有锦缎和珠翠,如此,便是这狐兰宜刻意用心了。
楚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发现兰宜手中握着柄合欢扇,其他秀女手中拿着的都是绢丝帕子,这种小物事此时并非做擦汗用,而是一种礼仪上的陪衬,也是女儿家的点缀,就像首饰一样,方才高琼玉偷着禀报给楚皇后说狐彦的女儿敬献了把烧槽琵琶,楚皇后心知肚明兰宜是在取悦她,目的当然是为了中选,而现在见兰宜与众不同的拿了柄扇子,楚皇后暗笑,这个狐兰宜比方才那个胡七儿更有心机,帕子改扇子,以此在环肥燕瘦中突出自己,楚皇后本意是揭穿她,问:“你这扇子,有什么名堂吗?”
兰宜晓得楚皇后的用意,却避开自己不拿帕子拿扇子不说,而是道:“此物乃臣女所绣,耗费近百个日夜,因为喜欢,所以不离左右。”
同样精于女红的熙贵妃来了兴致,对兰宜道:“呈上来给本宫看看。”
身侧的宫女忙过去接过兰宜高举着的银狐合欢扇,呈给熙贵妃后,熙贵妃顿时变了脸色,还偷着觑了眼宇文佑,挥挥手:“拿下去罢。”
好在宇文佑距离远没有看到扇子上绣着的是何物,他只关心自己赐婚给公输拓的狐兰猗是怎样的人物,忙着问兰宜:“你是狐彦的长女,朕听说狐彦还有次女,你那妹妹又如何呢?”
兰宜心头一抖,未知皇上突然问起兰猗作何,她与兰猗彼此转换角色,恐此事给皇上知道,转念想着兰猗已经让皇上赐婚给公输拓,她随即松了口气,至于妹妹是怎样的一个人,皇上问的应该是容貌,山水有相逢,兰宜唯有老实答:“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咔擦!宇文佑手下用力,茶杯生生给他捏碎。
楚皇后和熙贵妃不明所以,侧头来看。
宇文佑若无其事的道:“记名留用。”
张贵玉那里已经面如土色,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只感觉脖颈后头冒阴风,忙喊后头的魏五给宇文佑重新捧了茶过来,正忐忑不安,宇文佑离座道了句:“张贵玉随朕进来。”
张贵玉神色慌张的应着,紧随宇文佑进了花阁内。
皇帝离去,楚皇后和熙贵妃匆匆看了其他秀女便也来到花阁内,对于把兰宜记名留用,楚皇后道:“狐家女儿颇多心机,先是敬献给臣妾烧槽琵琶,后又拿着合欢扇博出众,这样的人不适合入宫。”
宇文佑心里默诵着方才兰宜介绍兰猗的话: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突然心口有些痛,斜睇了眼身侧的张贵玉,懒懒的回复楚皇后道:“皇后得了人家的好处却说人家存了心机,她容貌不输贵妃,当可留下。”
端坐在旁的熙贵妃无病呻吟的按了按掩鬓,滑下的手抚在吹弹可破的面颊处,骄矜一笑:“那臣妾这里恭喜皇上了。”
楚皇后还在力劝:“太后交代过臣妾,这些秀女只是为了给皇上冲喜,没必要入选。”
宇文佑不耐烦的皱皱眉:“既是为朕冲喜,一个都不入选,喜从何来?”
楚皇后还有话说,宇文佑已经起身拔腿而去,淡淡飘来一句:“太后那里朕会去说。”
如是,几十个秀女,唯有兰宜和胡七儿中选。
事毕,各自回到家里等候圣旨,册封之后,方能入宫。
临走,兰宜将随身带来的首饰拿出郑重谢过高琼玉,虽然已经入选,改日入宫,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高琼玉更是在皇后面前得宠,自己初来乍到,少不得收买些人心。
得了如此大礼,高琼玉满面欢喜,投桃报李,她觑了眼兰宜手中的扇子道:“这劳什子,小主还是扔了罢。”
中选,即已经是皇上的女人,纵然没有册封那也贵为主子,所以高琼玉适时的改了称呼。
兰宜垂头看看,扇子乃夏日里常用之物,问题必然是出在这只银狐上,联系到自己的姓氏,她不免惶然,遂问:“这扇子,有什么不妥吗?”
高琼玉讳莫如深,不答只道:“主子想留着,奴才也管不着。”
说完喊内侍备下轿子,送兰宜并胡七儿往玄武门。
路上兰宜于轿子里反复看那扇子,又回想高琼玉眼中的惶恐,管他是什么因由,忙掀开轿子侧面小窗的帘子,将扇子抛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公输拓奉召而来,路过此地发现了这柄扇子,俯身拾起。
身旁陪伴的小厮麒麟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侯爷,这好像是女人之物。”
合欢扇当然是女人之物,公输拓专注的是扇面上的这只栩栩如生的银狐,针线细密到打眼瞧仿佛这银狐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画上去的,心有所动,口中喃喃:“银狐……狐兰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