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与人/沉睡的记忆碎片（四）

人民医院后方，往下走是一个发展薄弱，人烟稀少的下坡路段，最近正在搞建筑，试图把这条街兴旺起来。周边都布满了泥沙，在没有光明的黑夜里难以行走，四周寂静无声，仅能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真一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因为方才翻墙，没找到落地点，膝盖擦破了，撕开裤脚，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幸好受伤处没流血。

突然，一道亮光从背后射来，听声音，引擎？摩托车？

真一转身打量着摩托车上的人，原来是个警察，中年男子，此时表情有惊讶很正常，但夹带着惊恐。看他的造型，很憔悴，看似今天的工作非常辛苦。

男子上前询问他三更半夜在这里干嘛？真一随便敷衍道：“我前不久摔倒了，伤了脚，今天去换草药包扎，没想到搞得这么晚，我现在又没钱，离家又远，走这条小道至少不会太远。看这天色，能让我到你家休息一会吗？”

男子迟疑片刻，叹气道：“可是，我现在要去值班啊！”

“值班？”

“派出所。”

“哦~没问题，让我到那歇会就行！”

“那请上车吧，小心点。”男子搀扶真一上摩托，奔驰在夜晚的尽头。

这位男子名为郑律，是个小小的派出所民警，努力工作的他一直想升职，却只是纸上谈兵。没有才能没有地位没有知识、更没有钱，想升职永远只是个梦，只是空想。

真一打了三小时盹，准备起身离开，赫然发现有一个小孩跪在派出所门前乞讨，郑律正在赶他离开，没法子，正准备踹他之际，真一上前阻拦，看着眼前可怜巴巴的小男孩。

他面黄肌瘦，满身尘土，衣服破烂，裤脚卷着，就连苍蝇绕着他嗡嗡乱飞。他想反抗，但无力反抗。即使背景是在充满阳光的天堂里，这个孩子也告诉我们：社会黑暗还是存在的。

因为右臂受伤严重，真一只能用左手，他亲切地把左手绕过对方的脖子，轻轻地把对方虚弱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不顾肮脏地想给予他温暖。男孩哑口无言，愣在了原地。

他似呼看到自己的童年，那是不可磨灭的黑暗史。

“只要心里还存着不甘心，就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男孩哭了，真一虽然在微笑，但也忍不住流下一行泪水。

郑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似呼回忆起什么，眼神中飘过几丝内疚。

真一转身轻声对郑律说：“你明天能帮我把他送到政府办的福利院吗？很有可能是拐卖妇女儿童案的受害者，叫他们帮帮忙吧。”

说罢，真一刚想立刻，郑律上前地询问：“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他写下一串数字，随着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其淡淡的影子，扬长而去。

经过一个漫长的夜晚，真一还是一无所获。他回到清北大学走遍了所有的路，就差女生宿舍没去，都没有发现那个可疑的“鬼魅”，旁边的树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到底他会选择什么时候出来呢？真一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天亮了，他为了暂时不让其他人知道自己逃离医院的消息，就到了心理学办公室邓龙那里睡上一会，因为整个学校里就只有他那里人烟罕迹。

同一时间，人民医院主任办公室里，周阳伸了个懒腰，旁边一位同龄的护士沏了一杯茶递给他，说道：“昨晚听说跑了一个病人，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医疗费还没给呢。”

周阳阳光般的表情，好像真的不会生气的表情，只是微微的眉头一皱，摇摇头，回答说：“亲爱的，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他的为人，他会回来的。”

“你们认识？”

“不认识！仅凭他与我对视的眼神，还有，”他想了想，说，“还有他的意志！”

“意志？”

周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细口细口地品尝着上等的好茶。

真一吃力地睁开疲倦的双眼，伸了个懒腰，拖着重重的身子向邓龙询问：“邓教授，我睡了多久？”

邓龙向他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一个上午。”

“有人来找过我吗？医院的事应该传开了吧？”

“陈旭来过一次，不过我告诉他你不在，”邓龙眉毛微微上扬，继续说，“还有，你的手机在早上收到一条短信，我没偷看。”

真一带着蔑视的眼神打量他，半信半疑。

打开手机，查看短信，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谁呀？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会是那个叫郑律的巡警吗？

信息：“你好，真一先生，我是今天凌晨的那个巡警郑律，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关于孩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请放心。其实，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谈，是关于我自己个人的，我现在忐忑不安，今天下午14点30分有空吗？我在市中心的爱咖咖啡厅等你，不见不散。如果你改变时间，请回复短信，谢谢！”

看罢，真一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14点20分。

“噗！扑gai啦！”真一甩下一句话转身火箭般跑去。

邓龙仍然面无表情，眼神甚至带有几分无语，摇头叹息道：“那是厨房！”

市中区是城市的集中点，来来回回的工作者数不胜数，真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人挨人，人挤人，真是摩肩擦踵、挥汗如雨。

进入爱咖咖啡厅，一阵阵凉风迎面冲来，倍爽。

真一环看四周，这个咖啡厅不算大，但人山人海，想找个中年男子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他找来一个服务生，问道：“请问一个叫郑律的中年男子来了吗？”

服务生想了一会，遥遥头说没有。

真一看看挂钟，还差几分钟，可能迟到了吧？自己先去找个空位坐着等他，并要求服务生，如果有一个叫郑律的人进来，就请他到这里找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郑律迟迟未见。

真一看着衣着光亮的人来来往往的循环过程，心中不时感叹人生。他看着桌上的菜单，眉毛一扬，盯着两位数一杯的咖啡，再摸摸自己兜里的钱，勉勉强强能叫上一杯。

突然，脑袋里闪过一丝困惑，郑律怎么会邀请自己来这么贵的咖啡厅来呢？按照他每个月的收入，光养活自己就已经不简单，想必一定有很大的事情要探讨。

真一等待期间一直打对方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想出去独自拜访他，但又想到短信里那句“不见不散”，万一自己刚走了，他才来到呢？还是等多会吧。

这一等，已经四点了。桌上的咖啡早已喝得一滴不剩。

真一起了疑心，前往派出所寻找郑律。

派出所的同志表示，他已经回家了，真一要了他的家庭地址。他永远也不会想到，昨晚是最后一次见到郑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