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与人/沉睡的记忆碎片（二）
第一印象效应，是指最初接触到的信息所形成的印象对我们以后的行为活动和评价的影响，实际上指的就是“第一印象”的影响。第一印象效应是一个妇孺皆知的道理，为官者总是很注意烧好上任之初的“三把火”，平民百姓也深知“下马威”的妙用，每个人都力图给别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而真一正是反其道而行之，他正是为了给别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所谓在一起聊天多了才能正真了解一个人，仅凭几分钟的谈话是不可能如此快了解，这也可能是真一并不想和异性拖上关系用上的妙招吧。
真一走出女生宿舍，看了看管理屋里的时钟，见还有些时间，便向服装部走去。
…如果是颜色的话，会不会是服装部的工作人员在搞什么调查问表呢？但这方法也太奇怪了吧，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虽然可能性较少，还是去问问吧，暂且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走进服装部，一眼望去，全是雪白白的一片，地上设计图的碎屑足足有两公分的雪厚。
真一吐槽道:“你们这是在造积雪吗？”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先生啊！”
闻言望去，原来是上次钻石酒店服装设计的部长梁芳兰。
“你是，那时的那个服装设计师？”
“真一先生，这么有空过来坐啊？有何贵干？”
“哦，我顺路路过，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你们部门最近是不是在做问卷调查？”
“是的。调查内容以喜欢的颜色和款式为主。”
真一灵光一闪，继续问道：“那你们的调查有用过什么奇怪的方式吗？”
“奇怪的方式？你指的是？”
“有没有在半夜装鬼问卷？”
…这句话怎么连我自己也觉得好傻？
“哈哈，名侦探先生，你真会开玩笑，调查问卷怎么能装鬼呢？万一把调查的客人吓跑了，那可怎么办啊？”
“说得也是呢。”
真一“呵呵”一声，见这方面没有进展，寒暄几句后，便结束谈话。
正好到午饭时间，心想就先去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捉鬼啊！
突然，他看见女生宿舍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奥迪Q7，虽然很常见，但里面坐着的司机更眼熟——是张飞？
真一俏皮地上前，用搭讪般卖萌的语气说：“飞飞哥！你这是要去哪呢，有空载我一程吗？顺便吃个饭吧！”他自己都肉麻地哆嗦了一阵。
张飞满面春风地回过头，但很快沉下脸，白了一眼道：“切！我就知道没这等好事！”
“好啦好啦！别生气！怎么？等女友？”
“没！刚刚一女生在健身时扭伤了脚，我送她回宿舍。”
“那你现在有空啦？”
“正是吃午饭时间！”
“走罗！”真一爽快地扑上副驾驶座。
张飞的驾车技术可谓一流，不慢不快，恰好可以欣赏风景，又可凉快提神。不像曾诚和陈旭那些瞬移加漂移党，下一秒心在哪都不知道。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真一看见张飞眉头紧皱，好像有事要说，又好像不想说，他便开了个头，“怎么？饭店没开？”
张飞用沉重地语气，眉头皱成一团，问道：“我，今天很帅吗？”
真一“噗！”了他一脸口水，赶紧拿纸巾帮忙擦擦，哭笑不得地哄道：“额，飞哥！你，你今天，造型上还可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这么帅！嘻嘻！”
他话锋一转，“为什么突然间问这个问题呀？”
“如果不是我帅，那后面那辆带花的宝马Z4怎么一直跟着我们？难道你情人？”张飞蔑视道。
“What？”真一转过头看了一会，因为过往车辆很多，难以看清车牌号码。
“他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从龙脊路出来，我就一直围着这个花园里转，就只有我们会这么无聊，哪有人会跟着我们一样的无聊啊！而且路还一样，空旷的时候还不超车，我已经开得够慢的了。”
真一思考片刻，命令般的口气说道：“下个路口漂移45度角！”
张飞没有说话，毕竟被人跟踪，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靠一个侦探比较有保险！
他特意开得比较慢，让前面的车先离去，让自己有足够的距离漂移。根据真一的话，甩出了一个非常完美45度角漂移，足够标准无误。
真一喃喃道：“粤A0529？”反问旁边的张飞，“你认识的人有这个车牌吗？”
“粤A的，好像没有！”
“奇怪！”真一若有所思。
“那我们现在要甩开他呢？还是玩死他？问个究竟？”张飞突然阴森起来，满脸的坏笑。
真一没有吐槽他的表情，直接回答：“当然要问个究竟！”
“想玩他到哪儿？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有一个更好的地方！不过，我先打个电话！”真一露出狡黠的笑容。
一场原本狼捉羊，如今反被披着羊皮的人捉狼的诱敌游戏，开始了。
从新典高速路段出来，真一与张飞在交陪路的红绿灯转弯处停下，其他车辆看见他们绿灯都不走，狠狠地敲响喇叭，什么骂声都传出来，一些迫不及待的人都改旁边的车道行驶，经过时，还不忘往真一的玻璃窗上怒目圆瞪，好像要扑上来揍他一顿。那辆带花的宝马Z4也正因为前面的车辆改道而进位，等绿灯快变黄灯时，那辆宝马Z4已经来到了奥迪Q7的身后，张飞边慢悠悠地开边打了向左的方向灯，看到镜子里的他们也打了向左的方向灯，这怎么说也太明显了吧？毫无反侦察手段。
这时这里的车辆还不多，张飞眼看有一辆匀速驶来的小轿车，他立刻把方向灯改为向右，猛地硬转右侧，与正面驶来的小轿车擦肩而过，没有丝毫伤痕，距离非常到位。但小轿车的主人还是本能地停车查看，嘴上还骂着：“你条扑*！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因为张飞转弯太及时，后面的宝马Z4没能捉住机会，如今再想转右的时候，红灯亮了，完全被玩弄在鼓掌之中。他们正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一条黑马从中跳出。
这次，猎人反被猎物追赶。无论是停车，还是回老巢都正中了真一他们的下怀，现在只能开不能停！
在路上，有一些道路出现了指示牌，上面写着“道路施工”，宝马Z4不得不转向其他路，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平常基本上没车的山区——王吉山区。
王吉山区，曾被称为赛车专用地，每年固定日子差不多都有人在这里举行汽车比赛。这条山路环绕且曲折，路面足够两辆车的距离，这里只有一条路往上走，没有任何的小道，山顶是一片旷野，上山下山都只有这一条路。
换句话说，他们都逼到了绝境。
宝马Z4已经知道了无路可逃，但也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猛踩油门，往山顶开去，距离越拉越远。
张飞嘴角微微上扬，坏笑说道：“喔喔！老子好久没赛过车啦！今天就来威风一把！”
“你什么时候赛过车啊？”真一感到莫名地不妙。
“极品飞车啊！”
“我去！我还年轻！还不想死啊！”真一念佛般喃喃道。
进入第一个弯道，张飞加大油门，拉手刹，剎后轮，前轮还在驱动，前轮加马力拖着后轮，加上弯道有惯性，车尾犹如蛟龙一般摆动，专业术语称为“甩尾”。
瞬间拉近了不少距离，但对方看似也不禁示弱，下一个拐弯也使用漂移滑过。
张飞继续加大油门，拉动手刹，降挡，踩油门，打反方向盘，这一系列动作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一气呵成，完美的漂移过弯。真一紧抓着窗上的把手，不禁“好”的叫出声来。
半响，已经差不多抵达山顶，因为有计划在先，所以张飞刻意在保持距离，不能超车，这便是身为一个赛车手不可容忍的事情。
张飞发牢骚地拍了拍方向盘，道：“靠！到了没啊！这龟速不想超车实在好难啊！”
“快了快了！别着急！”
“比赛期间，有辆车挡在前面，不能放开的踩油门！好不爽啊！”
“呵呵，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说罢，前面的车子在山顶上已经停下来了，真一他们尾随而来，车子的前面由三辆警车围成铁三角的架势，后面又有真一等人的包围，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就在真一下车接近可疑车子的时候——
突然，“轰”的一声，眼前的车子一瞬间变成了烧焦的铁块，驾驶座上连人的躯体都已经不完整了，炸成粉碎。众人都猛地下意识退后，随即小伍与张飞拼命地喊——
“真一！”
真一被这股爆炸的余波击飞了半米远，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半，手臂被地上的小石块划出了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他连忙捂住伤势较重的右臂，紧咬着牙，狠狠地吐了口血，骂道：“Shit！又来这招！”
下午，人民医院住院部，虽然人来来往往，但依然很安静。从405室走出一群人，迎面看到一个女孩，他们相互打了招呼，女孩急切地问道：“真一在里面吗？”
一个带眼镜的帅气小哥笑道：“在呢，他没事，老虎都能打死几只！哈哈。”
她听了像放下了一大石头般松了口气，重重地深呼吸一口。
互相道别后女孩来到门前。
她身穿蓝色小翻领荷叶边A字摆连衣裙、胸前挂着一件蝴蝶花纹的饰品，左肩背着一个紫色名牌的真皮包。
女孩细声地敲了敲405的门。
“请进！门没锁。”真一躺在床上，半死半活地语气道。
她轻轻地打开门，深怕吵醒其他病人，甜美得百听不厌的声音：“真一？你还好吧？干嘛还坐着不休息吗？”
“啊？雪璐！我没事，你没看见刚出去那些人么？他们在这折腾，我哪有心情休息呀！”真一示意她看自己的被绷带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双臂，无力地摊摊手。
“倒是看到了樱姐、林涛和何峰。”她话锋一转，“医生说你还要留院观察一星期，因为担心爆炸的冲击波波及内脏。幸好你当时反映敏捷，避得快，不然你就没命了！”
真一闻言一愣，若有所思，丝毫没有理解雪璐的本意，思考片刻后喃喃道：“反侦查能力极低的人，会是什么理由要来与我同归于尽？我认识吗？跟踪我的人会是谁呢？那些人？”
看着真一又走神的模样，不由来的一股伤心。
“这可关系到你的命啊！你差点连命都没有啦！笨蛋！”雪璐担心地低吼道，眼睛红红的，一股酸酸的感觉由心而发。
真一愣住了，此话似曾相识，一时却记不起那个人的容貌，但心里很清楚，那个人是他最初的最爱。
他的记忆碎片正缓缓地拼凑，时光停止追随到十四年前，当时的真一只是个六七岁的小鬼，住在他家旁边是比较富裕的一家三口，家中有一个与真一同龄的女孩，从懂事开始，两人就成为了众所周知的青梅竹马。
小学一年级的一天放学回家，路过公园，里面很多小朋友在放风筝，真一与那女孩也一起过去玩耍。不料，女孩的风筝被挂在了离大家较远的大树上，真一灵动的眼珠转了两圈，拿着自己的风筝递给她，笑道：“来！你先拿去和他们玩吧！”
女孩感动地看着真一，红着脸羞涩道：“谢谢你！”片刻后她疑惑地问，“那你怎么办？”
真一豪爽地笑道：“放心好啦！我自有办法！你先去玩吧！”
女孩看着真一，眼神中透露着不安与担心，还继续待在那里，想跟去又怕会给他麻烦，便依依不舍地走回孩子群里，不时地回头看。
真一看见她已经走远了，便对着眼前又高又大的参天大树，一股无助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时候的真一就习惯了自己能做的事自己做，从不要别人帮助，也因为家里穷，自悲的他也不敢去交朋友，也没有人找他做朋友。自己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父母干不了什么像样的工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真一只要触动那根“雷管”，他就要被打骂一顿。但平时父母也没多管他，都随他自己的方式去做事。
有一次在路上摔倒了，脚跟都肿了，自己却拼命地撑着地面微笑站起，一步一步的坚难的走回家，每一次遇到挫折与困难都是他一个人与心魔战斗到底，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挺过来！
双子座的他好像住着另一个灵魂，令他对事物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与认识。
小时候的经历可以使自己懂得很多，但同时也会积累很多负面情绪，没有得到发泄而深沉心底，这犹如一颗定时炸弹，终有一天会爆发，吞噬自己的人格。而真一却做到了身心同步，这应该是内心里另一个自己所化解的吧？
没人关心，没人在乎，没人心疼，没人理解，没人懂。这就是真一。
正因为贫穷，他可以做很多其他孩子不能了解、不能做到的事情，可关系到钱，他就可望而不可及，这种感觉让他一瞬间长大了许多，看事情也开朗了，不会盲目地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更不会强行夺取，真一是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与希望，一脚一步地前行，明明知道它很远，却不会过分追求或半途而废。
然而现在，终于交到一个朋友，且是对方主动提出。真一比任何人都重视这段友情，有时候，甚至跨越友情。
公园里小伙伴们欢快且高昂的欢呼，唤醒了真一，他用双手拍拍自己的脸，像是给自己一种鼓舞的无形力量，卷起洁白校服的衣袖，燃起了斗志：“来吧！”
他两手捉住凹凸不平的树根，两脚继续踩着方才两手捉住的地方，一步一步如爬山者。
两米多高的树让他有些彷徨，身体还算健壮的他手不停地捏出汗，不料一滑，自己重重地摔在地上，屁股麻麻的，他很庆幸着地的是自己最多肉的地方，只是裤子脏了点，丝毫不影响他的决心。
回想起第一次自己在街上摔倒了，没有人来扶，也没有人给予安慰，他想哭，但不能！因为如果他哭了，就证明他很懦弱，换而言之懦弱的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别人。
他要重拾信心，站起身。方才的一摔女孩没有看到，因为那正事她放的风筝飞到最高处的时候，她甜美的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愉悦。
真一看着她在那群小伙伴中愉快、幸福的表情，好像给予了自己很大的动力，他继续努力地往上爬，爬到刚掉下的地方，他突然好像有了阴影，不敢动了，但离风筝也只是几步之遥，他犹豫越久，手和脚所支撑的力度就会滑落得越快，已经没有时间了，即将要再次坠落。他却反其道而行，风筝于自己的左侧，毕竟小鬼的手很短，还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连根手指的一半都不够，他却在滑下去的那一刻，右脚使劲一蹬，纵身一跃，虽然一把捉住了风筝，但自己也未能避免继续摔倒的命运。
他躺在了地上，久久未起。一是屁股麻得动不得、站不来，二是为了歇会回回神，三是为了耍帅——他用右手摆出枪的手势对准大树，“嘭”的开了一枪，自己微微地笑道：“搞掂你啦！”
很快，他坐了起来，看着风筝，因为方才坠落的时候，手下意识的插住地面，一根枝干已经断了。这风筝就像断了条尾巴一样，真一哆嗦着：“哎呀，怎么办呢？”说罢他连忙掏掏兜里的零钱，无论怎么掏也不够五块钱，更别说赔了。
正当他手忙脚乱之际，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他身后，真一忍着痛猛地跳起来，用身躯遮挡着风筝，结结巴巴说道：“额，那个，你的风筝，有点那个，很好看，可以借我一晚上吗？明天再还你？”
女孩，她哭了，泪水不停地滑落脸颊，她的哭声很小，伴随着抽噎，泛红的眼睛看着全身被尘土践踏的他。
真一不知所措地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别哭，别哭，是我弄坏了你的风筝！是我的错！我会赔你一个的！额，那个，时间可以晚一点吗？你看，这快六一了，我爸妈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到时就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女孩把他紧紧地抱住，泪水沾湿了真一的肩膀，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了？”
只听见她娇小甜美而抽噎的声音：“笨蛋，我没说要风筝，是你受伤了！”
真一一听心里一阵温暖，原来她担心自己的伤，再看了看肮脏的自己，连忙推开她，道：“哎，好啦，没事，你看把你衣服弄脏的！”
女孩没有理会，却上前用手轻轻拍掉他身上的尘土，明明不可能，却努力地想让校服回到原来的白色。
“笨蛋！事到如今，还说，什么风筝？什么衣服？应该先看看你的人吧！伤在哪啦？你看你的衣服，其实拿不到就不要拿嘛，还要呈英雄吗？”
“我？没事啊！你看！我可是很耐摔的喔！”真一如无其事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这，很危险吗？”他摆出天然呆的表情，疑惑不解。
“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被摔死的？我很担心你啊！？不要再这样了好吗？答应我！”女孩恳求地目光，让真一难以拒绝。
他愣住很久，吃惊地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被人担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暖、很温馨。
不过他是真的受伤了，地上有不少凹凸不平的小沙子，在落地的一瞬间，身子躺在地上，沙子划破了的皮肤，刚开始不会有什么知觉，直到流出血迹，触摸才能感到针刺一样的痛觉，庆幸的是小伤。
雪璐的话语如利剑般刺痛了真一的内心，又如在冬天里的阳光般给予他温馨。
很多时候，他微笑，不代表他的心也是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