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鬼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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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夜 恶鬼的欲望(二)

那是盛开红花之地的边缘,一株樱花开得糜烂,淡粉的花瓣零落得纷扬。

樱花树下端坐的人一身素白,长长的白发里透着淡淡的粉色,双眼被精致的白色丝绸蒙住,动作却毫无迟钝。

白衣人突然停住动作,身前的泥土里,一株绿芽迟迟不肯破土。

白衣人勾起一丝微笑,素白的手在绿芽上轻轻一点,丝丝缕缕的青烟里,一个人形显现。

白衣人开口说话,话语却好像溶解在空气里,让人听不真切。

穿了一身黑色丧服的男子微微颔首,零散的黑发遮住了颓丧的神情。

“不想投胎吗?”白衣人传来的微弱声音里,充满诱惑。

黑衣人抬头,隐藏在碎发后的眼睛迟疑而渴望地深深看了白衣人一眼,喉咙里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坚定地点头!

白衣人轻轻勾起唇角,犹如正在捕猎的狐狸,唇齿轻启,却唯独听不见声音。

白衣人停顿了一下,将视线直直地投入黑衣人的瞳孔深处,“起死回生”四个字飘飘忽忽地从远处传来。

黑衣人的瞳孔瞬间扩散,随后收缩,唇角勾起的弧度透露出一种狂喜。他太久不说话的喉咙终于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求你……果实……”

“想要吗?”白衣人的笑容愈发欢快,声音终于能够被清晰听见。他素白而修长的手指轻盈抬起,向前一指,“瞧,在那。”

黑衣人随着白衣人的动作一齐转过头来,被碎发掩映的黑色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强烈欲望。

那种极度的渴望,化为一种令人战栗的疯狂!

我猛地睁眼,一瞬间的恐惧让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眼前朦胧的日光将我拉回现实,深吸的空气突然填进缺氧的肺里,引发了一阵咳嗽。

“主人,做噩梦了吗?”佐岸非常适时地出现在房间里,他独有的温柔嗓音总是能平复我的心情。

“嗯……”噩梦就发生的刚才,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内容,唯独大脑的本能还记得那种心惊胆战的恐惧感。

“天色还早,主人是不是继续睡会儿?”

我的床边一直都会放着一把椅子,小时候常常被吓得睡不着,佐岸就会坐在边上,像故事里的母亲那样唱歌或是讲故事。而现在,佐岸也像故事里贴心的母亲那样,在床边轻轻坐下,嘘长问短。

“不了,回学校吧,我可是个学生。”

“好。那主人再眯一会儿吧,吾去准备早饭。”

佐岸走路的声音总是很轻,关门的时候非常小心地只留下“咔嗒”一声。

我看着身边的空椅子,挑着眉头叹出一口气。

那个只照顾了我四个月的母亲,没有给我留下一段录像,或是一张照片,甚至没有留下一片记忆。反而是那个父亲,留给我一句话的印象。

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父亲又是什么样的呢?

为什么我的身边只有阿佐呢?

生活在世二十余载,我几乎放弃了思考这些无解的问题。那个恶鬼的出现,那些枯竭的嗓音所说的话语,让我再次对身世感到了迷茫。

果实……是什么?

我拉开了窗帘,薄薄的晨光下,少许人正沿着小区的油柏路慢跑。

不远处的路口,一个年轻人往这边跑来。不过他显然不是慢跑成员之一,他跑的跌跌撞撞,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眼,仿佛身后正有一只追逐他的猛兽。

道路像为他肃清了一般,除了他,只剩下薄薄的晨光……

“主人,下楼吃早饭吧。”

佐岸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宁静,我回头看了看他:“哦……”

我再往窗外看时,天已经亮起来了,道路上也没有什么跌跌撞撞的年轻人,只有零散的人在往家的方向慢跑。

大概是鬼吧。

我跟着佐岸下了楼,吃完早饭由佐岸把我送回学校。

下车时我突然想起什么,回过身问:“你的手……”

佐岸听到我的话,只是和平时一样保持温柔的笑容,我却觉得他似乎相当开心。

“已经没有事了,吾的主人。”

我点点头,慢慢往教学楼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因为往往这种异样的感觉出现之后,总会有一些事情让我措手不及。

果然,我刚一脚踏进教室,只听见有个人喊着“他就是梅雨”,身边便围上来一群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吵得我头疼。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被这样围堵过。这一刻我真心觉得,人是比鬼怪可怕多了的!

就在我逐渐招架不住的时候,一个人挤进人群,制止了那些着急问话的人。

她的个子比我稍微矮一些,我总是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怯怯的,就好像她正在与虎谋皮,随时有被吃掉的危险。

“梅雨同学,是吗?”她坚定了眼神,开始代表那些人问话。

我不奇怪她的问题,虽然我们已经在一个班级里呆了一年左右,我的存在却一直像空气一样。

我点了点头,等着她的下一个问题。

“班长申湫,你应该记得吧?”

班长……那个男孩子和佐岸一样有一种温柔气质,不过比佐岸要阳刚许多。班里的大小事务他都会管理,所以他也是我最经常接触到的人。最初还因为他的名字听起来像“深秋”,而特别注意过点名册。

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面的人却一下子明显地焦躁起来:“那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班长!你一定见过的吧!他说去看望你之后就失踪了的……”

她身边的人扯了她一把,她便瞬间安静下来。连同整个教室,整个气氛,也安静下来。

我诧异了一下,原来她们是因为同伴说来看望我之后失踪,而把嫌疑与怒气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刚要抓住,对面的人突然啜泣起来。

“你这个克死父母的怪物,果然和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那个女孩掩面哭泣,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悲伤而失言,说出口的话让边上的人一下子恐慌起来,离我又远了一步。

我垂下眼眸看她,“克死父母的怪物”这个绰号,在小学时曾有人当面这样称呼过。那时沐阳就在我身边,他把那个孩子揍了一顿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那样取笑我。

那我把他带回来,如何?

我没继续和那个女孩说话,往我自己的座位走去,围成一个圈的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

那我将那份不幸留给我自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