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里长林逢故人(三)
宫廷之中发生了什么，宫外人是全然不知的。
与陈桢林分别之时，也恰是蓬莱山大会开始的第一天，凌夙寒心中是急于想赶回蓬莱山的。只是司徒音交代过尚云蔷，在蓬莱山大会期间，务必不能让凌夙寒回来。
故而，尚云蔷也提前与许小天商量好了，让他配合自己，说服凌夙寒与涟江。之所以会想去涟江，一来是因为涟江与蓬莱山之间是无任何帮派的。如此，在回程之时，便可降低碰到其他门派之人的机会。二来，涟江一带风景奇美。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涟江附近有座观音庙，里面有个百年古树，为姻缘树。无数情人都会去观音庙中祭拜，在姻缘树下祈求幸福。
尚云蔷虽不信这些，但若是到了涟江，她还是想和凌夙寒去一去观音庙的。
“不回蓬莱山？”凌夙寒看着尚云蔷，有些诧异。
“是啊，公子，我们难得出来，四处逛逛不是更好！”
凌夙寒皱着眉，问道：“去哪里？”
尚云蔷给许小天使了个眼色，许小天领悟到，立马说道：“我们可以去北城！”
尚云蔷瞪了许小天一眼，方才明明说好，是去涟江的，何时变成北城了。涟江与北城可是一个南一个北，想差甚远。
“公子，我们去涟江吧！”见许小天迟迟不改口，尚云蔷只好自己说了。
凌夙寒疑惑的看着二人，道：“你们两个没统一好意见？”
许小天改撒娇的语气道：“司徒哥哥，我们就去北城吧……听说那里地广人稀，有各种飞禽走兽，特别不一样！”许小天要去北城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涟江虽好，可暗影组织的基地就设在那附近，若是在涟江碰到暗影组织的人，那可真是大事不妙。而北城就不同了。
凌夙寒犹豫了下，问尚云蔷道：“你觉得呢？”
尚云蔷不答，算作同意。
凌夙寒笑了笑，道：“那就……去涟江吧。”
尚云蔷心中有些窃喜，许小天却还是不甘心，道：“司徒哥哥，你不能这么偏心的！不能小云姐姐说去哪，你就去哪吧？”
尚云蔷笑了，道：“但是我们现在二对一，你得听我们的！”
许小天不乐意了，他将剑往桌子上一搁，道：“我们江湖人士，以实力说话，谁强听谁的！”
凌夙寒有些欣慰的望着许小天，道：“不错，有些骨气。”
京城郊外，一棵高树上挂着一束铃铛，一炷香的时间，凌夙寒与许小天谁拿到铃铛谁为胜。许小天之前与凌夙寒已有三次交手，但当时情形复杂，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比试。
许小天自知剑法不如凌夙寒，他想要比试的目的，自然也不是为了赢得去北城的机会，只是想知道，如今自己的能力与凌夙寒这样的高手之间还有多少差距，而自己又还能有多大的提升空间。
剑刃相碰，枯叶飞扬，许小天先是用天辰的剑法与凌夙寒过招，险些让凌夙寒取到了铃铛，继而改用若风教授的剑法。在转换剑法的一瞬间，凌夙寒一时竟没有预料到，露出了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调整回来。
二人又对战百招，最终还是凌夙寒取下了铃铛。
“司徒哥哥，真是好剑法，小天实在佩服。”
凌夙寒摇摇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的武学造诣未来不可估量。我能赢你，也只是年龄优势罢了。”
凌夙寒与许小天回去找尚云蔷的时候，又道：“不过，你的力量方面还是有些薄弱，还需多加练习。”
许小天点点头，认可道：“我师父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凌夙寒问：“你师父是？”
许小天露出骄傲的神情道：“天辰派云少卿。”
凌夙寒并未觉得什么，只应道：“原来如此。”
二人没走多远，便瞧见尚云蔷在树下等着他们，凌夙寒远远向她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尚云蔷听见铃声，瞧见他们过来，笑着迎上去，接过凌夙寒手中的铃铛，在许小天眼前又晃了晃，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小天，该和我们去涟江了吧？”
许小天嘟着嘴，道：“我是跟着司徒哥哥的！”
凌夙寒听罢到是笑了，尚云蔷一时颇感无奈。
“那这么说的话，我现在若是改去北城，你是跟我去北城呢？还是跟着你司徒哥哥去涟江呢？”
许小天知道尚云蔷在套路自己，也不觉得难以回答。他耸耸肩，玩笑道：“你会离开司徒哥哥？”
尚云蔷却没想到自己被反问一道，轻拍一下许小天的脑袋道：“胡说什么呐！”
许小天抬起脑袋，一脸委屈的望着凌夙寒道：“司徒哥哥，她打我？”
凌夙寒蹙眉道：“这......不算吧？”
许小天大步向前走去，埋怨道：“沆瀣一气，你们俩！”
尚云蔷快步跟上去，搂着许小天，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别乱说话，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了......”
……
三人便游晃着去了涟江，因为本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故而这一路上，只要有一点疲惫，尚云蔷便会要求休息，凌夙寒到也颇有耐心，随她而去。这走走停停，三人硬是将四天的路程走出了七天。涟江非常大，两岸有大大小小不少的山峰与村镇，而观音庙所在的地方位于涟江中段，更是在江对面，需要坐船才能过去。
江面上有许多渔船，更有几艘建造华美的楼船。尚云蔷三人便上了一艘楼船，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却不是发船时刻，还要等一个多时辰。楼船二楼会提供食物，尚云蔷三人便坐在了二楼方桌，点了几道小菜，等着发船。
等待的时间里，船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许小天起先还有些担心，担心在这附近碰到暗影组织的人。暗影组织的地宫虽不在涟江，但要说村镇，却是离这里最近。暗影组织之人便会常常乔装后在这个地方活动。许小天刚至暗影组织之时，也随清水来过这，但当时没有过江。所以当在船上吃着可口的饭菜，看着船外的江景之时，许小天心中也便没那么担心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
可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
许小天突然看到出现在二楼的两人时，伸手去夹菜的动作也僵住了。那二人中有一人便是清水，而另一人许小天没见过，自然是不认得的。
尚云蔷和凌夙寒都留意到了许小天的异常，见他神色紧张的低下头来，尚云蔷望了望站在楼梯处的两个人，小声问许小天道：“你认识他们？”
许小天点点头，依旧不敢抬头。
却未料清水也发现了许小天，他步履沉稳的走到尚云蔷那一桌，语气平和的说道：“不介意我们坐这里吧？”
说这话前，清水起先并未仔细注意尚云蔷和凌夙寒，但话说完之后，他便认出了凌夙寒与尚云蔷。他与这二人交手多次，已是万分熟悉。清水的心中有过一丝诧异与慌张，但面上却未表露出任何。
这二楼的座位并未坐满，实在未到需要与他们坐在同一桌的地步，但来人既然如此说，当下凌夙寒也不好回绝，便道：“请便。”
“多谢！”清水便坐在了许小天的旁边。
清水要过一壶茶水后，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目光也不看向许小天。
尚云蔷和凌夙寒不知事中缘由，便只是静静观望着。
“我不会回去了！”许小天没有做过多思考。
清水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是心中早已有了这样的答案，他道：“也好！”
一阵沉寂之后，清水又道：“既然如此，把剑还于我。”
若风给的那把剑，原本就属于暗影组织的东西，清水要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许小天既已决定永远离开暗影组织，那还回去也是必须的。他将桌子上的那把剑递予清水，一瞬间，竟有一些不舍。
毕竟是若风死前交付于他的，毕竟他也用了许久。
清水收下剑，神情有些没落。他起身予凌夙寒与尚云蔷行了江湖礼仪，便去了船中一楼。
待清水他们二人走后，尚云蔷方才怀疑性问道：“他们是......暗影组织的人？”
许小天点点头，应道：“嗯。”
凌夙寒皱起眉头，眼神有些冷冽，说道：“方才与你说话之人，可是之前在十里长林行刺我们之人？”
经凌夙寒这么一说，尚云蔷也意识到，清水的身形偏瘦小，与之前十里长林的刺客分外相似。
见许小天承认了，凌夙寒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桌上的佩剑。许小天是尚云蔷的故人，他可以不计之前的恩怨，但是于清水不行。
尚云蔷慌忙按住了凌夙寒拿剑的手，道：“若是在这里起冲突的话，会伤及无辜。”随即她又补充道：“过江之后再说。”
楼船驶过江面，一切都格外的平静，就如同这江中水一般。船中人都在欣赏着这江畔景色。只是尚云蔷这一桌却没了任何兴致。三人都有各自思量之事。
楼船刚抵达对岸，凌夙寒便匆匆去了一楼，四处张望，见清水二人已上了岸，凌夙寒便跟了上去，尚云蔷与许小天也跟了过去。
清水已察觉到身后有人，便偏离了主道，望无人的小道走去。四下已无旁人之时，清水停下了脚步，大声道：“既然跟来了，那就出招吧。”
跟在清水身后的凌夙寒，听到此话，毫无犹豫，便拔剑刺去。清水出剑，转身，接下了凌夙寒袭来的那一剑。
尚云蔷见状也果断的前去帮忙，与清水身边的那一手下对战起来。
二对二的打斗，许小天一时不知该帮谁，颇感为难。只得紧紧盯着那四人，以备相助。
四人从黄昏斗到暮光消失，眼见清水一时落了下风。许小天便顾及不了其他，出手挡住了凌夙寒的一剑，势要替清水迎战。
凌夙寒见挡在面前的许小天，怒道：“让开！”
许小天毫无征兆的跪在了凌夙寒面前，请求道：“司徒大哥手下留情！”
许小天深知暗影组织不是什么狭义之道，不愿以后与之威武，但他待在暗影组织的日子里，清水确实对他照顾有加。清水对他的信任与包容超过了除云少卿外曾经天辰的每一人。
他不是一个不懂感恩之人，就算他不认同清水的江湖行径，也感激清水昔日的照顾。
清水去扶许小天，道：“小天，此事你莫要管！”
许小天执意不起。
尚云蔷和她的对手留意到了许小天那边的情形，便停了手。尚云蔷过去时，见那情形也将事情猜得了八九分。便在凌夙寒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裳。尚云蔷虽没说话，但凌夙寒还是领悟到了她的意思，‘算了！’
凌夙寒收剑入剑鞘，转身离开。
尚云蔷对许小天使了个眼色，便跟在了凌夙寒的身后。
许小天起身，替清水拾起落在地上的剑，道：“师叔多保重！”
清水接过剑，收入剑鞘之中，道：“若是你愿意就回来一趟吧……大哥他撑不了多久了……”
暗影组织的老大无名负伤多年，一直未得治愈，长年在地宫中休养，此事许小天也是知道的。只是，未料得竟如此严重。
许小天虽在暗影组织待的时间不长，与无名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当下听到这句话，心中还是有几分难过。
许小天向清水行了最后的礼仪，便去追凌夙寒和尚云蔷了。
“谢谢司徒哥哥！”追上凌夙寒后，许小天道。
凌夙寒回道：“无须谢我，即便你不出手，我也不能将他怎样。是你太过心急了。”
许小天疑问道：“但方才你……”
凌夙寒道：“方才是他自己舍弃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