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女
月光温柔地洒落,赵不凡坐在破庙外墙的墙角,眼睛盯着身前的一小团篝火,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秘籍。
“师傅究竟是在哪里得到的九转金阳神功……为了这部功法连命都不要,真的值得么……如果我能用它换回师傅的命,我肯定把它交出去。”
赵不凡或许确实承受了很多苦难,但也得到不少恩赐,超凡的记忆力和悟性便是其中之一,当他专心去记的时候,仅仅只用几个夜晚便把秘籍倒背如流,而后他毫不犹豫便把秘籍烧成灰烬,避免它给自己引来更多灾祸。
平静的生活没能持续太久,喜动不喜静的鲁智深很快就受不住这种清苦且枯燥的日子。
“不凡小哥,这般长久住在破庙,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总要有容身的地方……洒家觉得不如进山落草,依我们的本事,总能寻到落脚地。”
赵不凡本是清白身,哪里愿意落草,立时就出声劝说:“哥哥怎会有这等想法,若是落草,可就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
鲁智深本就不想落草,听得赵不凡劝说,更是有些烦躁:“那能怎么办,难道就这般枯坐等死?”
自从拜师卢俊义之后,赵不凡确实没有想过去路问题,原本他打算给师傅报完仇之后就返回大名府帮卢俊义经营商队,安安稳稳过日子,怎料会跟鲁智深发生交集,他是一个非常记恩的人,鲁智深救过他的命,他觉得自己不能不管。
“智深哥哥便再熬几天,给我些时日好好想想。”
“不凡小哥可要快些想,洒家真是受不了这破庙了。”
“嗯!”
年轻的赵不凡确实很迷茫,他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解决问题,只是知道自己有两件事要做,一是给师傅报仇,二是帮鲁智深找到落脚地,而多日的思考又令他想起了师傅的训诫:年轻人要有志向,不论成败如何,都应该去闯荡和经历。
这天。
赵不凡陪着鲁智深到镇子里买酒,偶然看到朝廷张贴的榜文,上面写着:契丹人寇掠北疆,特张榜募兵,倘若有意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封妻荫子,可速到官府报名从军,不限出生,不论过往,不纠罪责。
这张极具诱惑力的征兵榜文瞬间令他升起一个想法:若能封侯拜将、封妻荫子、整顿朝纲,博得千古英名,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既能为大师傅报仇,又能还上鲁智深的恩情,还能为自己谋条出路。
与此同时,大师傅的音容笑貌也出现在赵不凡的脑海。
他一身青衫,背负双手,孤独地伫立在山顶。
“不凡!你有侠义之心,所以为师很少要求你什么,只希望你记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无论你武功高低,无论你富贵贫穷,只要多做利国利民的事,便是大侠……侠是一种精神,侠是流淌在我们华夏儿女心里的热血,为师曾去过一个叫罗马的帝国,知道很多古老的文明,但他们都没有这种精神,这是我们华夏儿女独有的精神,莫要忘了你流着的血!”
以前的赵不凡从不在意师傅的话,向来是嘴里满口答应,实则左耳进、右耳出,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长大之后多赚些钱,然后娶一个娘子过安稳日子,甚至都不敢奢望纳妾之类的事,谁曾想世事多变,越来越多的苦难和艰险压得他喘不过气,甚至连大侠梦都碎了一地。
鲁智深的遭遇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纵然武功再好,也只能任人拿捏。
他不想再忍受了,也不想再迷茫了。
眼前这张颇具诱惑的征兵榜文便像是一团微弱的火焰,徐徐照亮了他漆黑的内心,年轻的他突然很想成为一个掌权者,突然很想重振朝纲,突然想改变腐朽的大宋,而且越来越无法抑制。
他激动地拉着鲁智深离开了人群。
“智深哥哥!我们不如到北疆从军,力争杀敌建功!”
“从军?”
鲁智深苦笑着看向他。
“兄弟倒是可去,但洒家可咋去,从军要验证名籍,洒家的名籍已是罪人,怎么从军……莫非那榜文就是征兵榜文么?”
“嗯!上面写的是契丹人寇掠北疆,朝廷募兵御敌,而且不限出生,不论过往,不纠罪责,我们直接到北疆从军便是,虽然打仗很危险,但落草又何尝不危险,依我们的本事,若能杀敌立功,说不得也能封侯拜将、封妻荫子!”
走投无路的鲁智深本就是军旅出身,想都不想便应道:“好!洒家就去从军,纵然战死疆场,也是保家卫国,总比冤死街头要好!”
“那我们尽快出发!”
“你不帮你师傅报仇了么?”
“报仇的事不急,如今连仇人是谁都没弄明白,急也没用,待我到北疆闯出名堂再寻仇人便是。”
“也好!”
一人是走投无路,选择破罐子破摔,一人是想改变命运,试图跃登庙堂,彼此都孤苦伶仃、了无牵挂,自是很快就启行北上,而升起斗志的赵不凡也更为勤奋,每天都会在朝阳初升的时候习练九转金阳神功。
天资绝佳的他仅用短短半月便顺利突破第一转,运功时已经隐隐觉得丹田暖热、神清目明,虽然真气没什么增长,但远比之前精纯。
此番赶赴北疆,赵不凡没有走大名府方向,因为他担心路过大名府会动摇自己的决心,所以刻意避开,转而沿黄河北上。
这般又是耽搁,又是绕路,自然走得很慢,他耗费了大半月才抵达“京东西路”的郓州。
郓州的西北边是黄河,临近大名府和博州,东北则接齐州,东部接兖州,南边接济州,西南方接濮州,而郓州和济州的交界处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山水泊。
途经郓州的时候,坊间传闻说一个外号白衣秀士的贼头王伦带着众多匪寇占据了梁山,他们时常抢掠往来客商,不但杀人,还把死人做成人肉包子,用人油点灯,手段无所不用,凶残到令人发指。
赵不凡担心横生事端,便改走张县和阳谷县之间的官道大路。
这日正午。
他行至一处山岗,发现这里的农户个个红头花色,身体强健,劳作时还带着笑容,不似别处百姓那般苦大仇深,心里不由暗暗称奇。
“智深哥哥,这里的农户看起来富足安稳,莫非是有好官?”
“洒家去问问。”
鲁智深大咧咧地走到田地里打探,不多时就笑着跑回来说:“那些个农户都说没有好官,富足是因为这一带的土地是扈家庄的,那扈家庄的庄主扈太公号令严明,从不盘剥,善待佃户和庄客,加之这里土地肥沃,因而生活无忧。”
宋朝的庄园经济很发达,庄主就是大地主,佃户和庄客就是租种土地的民户,依附庄主生存,既要遵守大宋的律法,也要负责保护庄园,但大宋已经烂透了,如今的庄园主便像是土皇帝,逼得好多佃户吃不饱、穿不暖,若出了事,便向官府使些银子,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好多良民都是因此而被逼成盗匪。
拥有一座庄园是赵不凡曾经的梦想,看着眼前的富足和喜气,他不由臆想自己牵着漂亮的娘子巡查庄园,尤其是想到再有一两位美妾跟在旁边时,他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笑容。
突然。
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紧跟着又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快闪开!快闪开!马儿受惊了,莫要踩着你俩!”
惊醒的赵不凡回头打量,立时看到远处有匹骏马犹如发疯了一般窜来,马上还骑着一个长相秀美的少女。
那少女发丝黑亮,头插两根纯金凤钗,身穿红色刺绣霓裳,脚踩绣花青玉靴,腰拴青色绣带,肌肤白嫩似雪,眉毛如同弯月,双眼又有秋波荡漾,端是清纯可爱。
赵不凡仅仅只看了一眼,内心就“砰砰”直跳,紧张到呆站在原地,而鲁智深看到他没动,便也没有动。
少女见两人异常迟钝,俊秀少年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瞬时急得大声叱骂。
“你们不要命了吗?”
赵不凡的武功或许说不上特别好,但骑术已登峰造极,因位他的师傅很擅长骑术,曾经也养过一匹马,时常教他各种驭马术,其中甚至有金人和辽人的方法。
眼见马儿即将撞到自己,赵不凡猛然醒转,他条件反射地侧身避开马头,然后一把抓住马缰纵身跳上马背,也就是坐到了少女身后。
少女瞬时惊得大喊:“你想干什么?”
此时赵不凡已恢复冷静,他发现骏马不听使唤,顿时厉声喝斥。
“莫要乱动!这马应是受了惊吓,待我驯服它!”
赵不凡伸出双手从少女腰间穿过,有节奏地拉扯马缰,嘴里也打着怪异的呼哨,双腿还不时夹一下马腹,如此循环往复,马儿便渐渐安静,不多时就停下来打了好几个响鼻。
少女惊讶地笑说:“你真是厉害,竟然能制服我的爱马,它可是从不让别人近身。”
“小事,不足挂齿。”赵不凡嘴里这么说,心里却颇为自豪,只是鼻尖嗅到的淡淡香味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少女注意到到彼此过分亲密的姿势,顿时羞红着脸责怪:“你还不下去?”
“嗯?啊!对不起!”
赵不凡急急跳下马背,慌张地抱拳说:“情急之下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少女盯着他打量半晌,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红晕也更浓三分。
“你盯着我做什么?”
“嗯?啊,那个……那个……你很好看!”赵不凡紧张地说。
“哪有这般盯着人家看的?”
少女的俏脸已然红透,她瞥眼看看赵不凡的眼睛,又看了看他俊逸的脸庞,突地拔马飞驰而去。
“我叫扈三娘,谢谢你帮我制服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