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关风月
云曦却神殿上，众目睽睽。
“孽障！”掌门雁林绯大喝道。“如今南山各派正闻讯赶来，你若再执意护着这个魔女，便是为师也保不住你！”
梦亦辰紧紧拉着泠如韵的手，两人靠在一起，跪在殿下。
“亦辰，你倒说句话啊，快向掌门好好解释。”羽尘在一旁向梦亦辰喊道。
梦亦辰回头望着她憔悴的脸庞，“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就算师父师叔能放过我，那你们又会放过她吗，他们……又会放过她吗！”他指着身后围成一圈的云曦弟子。
“糊涂！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雁林绯气得眉都要竖起来了。
“我爱一个我喜欢的人到底有什么错？”
“你是仙，她是魔，仙魔注定殊途，从你一开始对她动心就已经错了。”
“她是魔族之人又如何？”
“没有如何，这些话你去对山外的各仙派说啊，他们岂会管你这些，在他们眼中，魔即是邪，她就只是魔族的小主！”
自他们二人进入云曦之后，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说云曦大弟子带着魔族小主上了云曦山。
诸仙派向来对魔族恨之入骨，他们知道魔族小主在魔族的地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制约魔族的机会。
南山诸派写信来口口声称来帮云曦降伏魔女，恐怕一个个都是想来看个热闹，看这云曦掌门雁林绯到底会如何处理此事。
“师父，韵儿与向九天他们那些人不一样，她从来没害过一个人，杀过一个仙，可你们为什么要把对魔族所有的怨恨都移到她一个人身上！我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与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有什么分别！”
“放肆！”雁林绯“唰”地一下子拨出剑来，指向殿下的梦亦辰。
“师兄息怒，息怒，亦辰年纪还小不懂事……”长蓂急忙摁住雁林绯的手，又回头向梦亦辰喊道：“亦辰，你刚刚胡说什么？”
“亦辰多谢两位师叔为我求情，你们也不必再劝我了，我意已决，我就算搭上这条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一道寒光从梦亦辰闪过，“泣雪”剑插在他的面前。
雁林绯长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你这武功乃是我亲传……你自己挑断手上的经脉，就带她离开吧，日后若是有其他门派来云曦生事，都由我雁林绯一力担着……你们踏出这个大门，从此之后，你便不再是我雁林绯的徒弟，不再是我云曦弟子，以后你与云曦再无瓜葛……”
“师父！”梦亦辰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雁林绯说出这种说。
“师兄，使不得啊！”羽尘向雁林绯喊道。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向“泣雪”剑柄缓缓移去。
“不要……不要……”泠如韵使劲拉着他的那只手。
他明白，如果他离开了，其他门派一定会以私放魔族之女为借口来找云曦麻烦，他又岂能陷师父于不义之地？
“他将“泣雪”从地上拔了出来，透过剑刃，可以看见剑中映着她的脸庞。
“不要！”她一把把他抱住。
“咣当——”
众人皆惊，他……他竟然……又把“泣雪”扔到了一旁。
梦亦辰低着头，“十几年来，师父待我如父，我……是不会走的……”
听到他的话，雁林绯突然嘴角微微上翘，果然，毕竟这么多年的师徒情谊，看来，还有机会劝他回头。“你若不想走……也行，那你自己动手杀了她！”
梦亦辰扭头轻轻抚摸着她冰冷的脸庞，拭去她眶中的泪水。“韵儿……对不起……我可能不能亲自带你出去了……”
泠如韵拼命摇头，“即使我们走不出去，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我不会让你死的。”梦亦辰又朝向雁林绯，“师父，你放她走……只要不让把我从云曦除名，我梦亦辰随你们怎么处置！”
“你这是在逼为师？”雁林绯转回身来，将“泣雪”收回手中。
“亦辰不敢。”
“给我把他俩拿下！”雁林绯示意周围的弟子。
周围一圈人拔出剑围了过来。
梦亦辰站起身来，挡在泠如韵身前，“韵儿别怕。”“岚兮”瞬间握在他的手中。“谁若敢动她一分一毫，我便将让他有魂难召！”他环视四周。
在云曦山的结界内，泠如韵根本无法运行自己体内的真气，自从向九天率领魔卒攻上云曦后，雁林绯便又在结界内设了一阵法，魔族进入之后修为就会被大大地削弱。此时，泠如韵只觉得自己浑身没有力气，更别说帮梦亦辰了。
四周的弟子见梦亦辰这般样子，不敢再上前一步。
“大师兄，听掌门的话，别再反抗了。”水玉子朝他喊道。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除非我死……”
“大师兄！”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梦亦辰挥舞着“岚兮”剑，一道道青绿色的剑气在空中闪烁。
雁林绯凝重地望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亦辰，别怪师父，师父作为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也要给天下各派一个交代，南山各派马上就要到了，或许在他们来之前做个了结是最好的选择了。
雁林绯眉头紧皱了一下，长袖一挥。
一道白光如闪电一般朝梦亦辰穿梭而去，是，“泣雪”！
眼看“泣雪”剑迎面而来，可是剑的来速实在是太快了，梦亦辰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小心！”泠如韵一把将梦亦辰的袖子扯住。
“咣——”又一道白光闪过，将“泣雪”从空中弹开，一下插在旁边的柱子上。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师兄，你真舍得对亦辰出手吗？”原来是羽尘，刚刚在雁林绯出剑的瞬间，用“无歇”将“泣雪”从空中拦住。
舍得？雁林绯自然是舍不得，在梦亦辰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派弟子将他得到的乘黄角送往琼夕，让黛以心为他炼制丹药。
十几年来，雁林绯也一直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儿对待，他又怎样舍得？可雁林绯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雁林绯仰起头来，叹了口气，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师兄，我倒有一计。”羽尘凑到雁林绯耳边说道，如此如此。
雁林绯点了点头，“嗯，只有这样了，你去试一试吧。”
“多谢掌门师兄。”羽尘踱下台阶，向梦亦辰走去。“你们先退后！”他对四周的云曦弟子说道。
梦亦辰望着缓缓走来的羽尘，把“岚兮”剑收到了背后。“师叔。”
“亦辰啊，师叔有话对你说。”
“师叔，你若是来劝我放手的，那大可不必了。”
羽尘笑了笑，又靠到他耳边，“师叔可是来帮你的。”
梦亦辰低下声来，“师叔如何帮我？”
“来……”羽尘小声对梦亦辰嘀咕着什么。
“嘭！”突然，“师——”羽尘一下子将他从背后击晕。
“亦辰！”泠如韵急忙将倒下的他扶住着，又向羽尘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用担心，只不过让他睡一会儿罢了。”羽尘拂了拂衣袖，“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她尽力想要摆脱，可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而现在梦亦辰倒在地上，也无法再保护她。
雁林绯咳嗽了一声，“直接把他们两人押入仙牢，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也不许见他们！”
“是！”
“亦辰……亦……放开我……”泠如韵拼命地喊着，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就这样，他们被带入了仙牢。
仙牢之内，大多数的牢房里都空空无人，只有一些牢房里尽是些白发苍苍的人，一个个面目狰狞，甚是吓人。
云曦的仙牢已经几十年没有关押过新的弟子，里面只有一些罪孽深重的云曦弟子，他们大多是些犯下大错仍不知悔改的人，可是又不至于开除仙籍或贬为常人，所以只得一直关在仙牢，一关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关押仙牢，也是云曦惩罚有过弟子的措施。当然，许多弟子受罚期满之后，便会被从仙牢中放出来。
仙牢除了有专门的弟子看守外，一般也很少有人会来这个地方。
当梦亦辰再醒来时，泠如韵正靠在他的身边，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晃动。这好像……这是在……马车里……
她笑着望着他，“你醒啦！”
“我们是……已经逃出来了吗？”梦亦辰问道。
“嗯嗯。”她点了点头。
梦亦辰揉了揉肩膀，他坐了起来，掀开马车前面遮盖的布，外面一片黑暗，只有那个背影，飘然的长发，如此的熟悉，是……
那人转过头来，“大师兄，你醒啦？”是，水玉子！
“水玉子，是你呀！”梦亦辰舒了一口气，看来，羽尘师叔果然没有骗自己——他们逃了出来。
“掌门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悄悄地把你们送下山来，到琼夕去。”
原来，这一切都是雁林绯安排好的。他们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戏，给人们带来他们被关入仙牢的假象。
“也多亏了羽尘师叔的主意，才让我们得以脱身。”梦亦辰说道，师父师叔，谢谢你们，亦辰定不会忘记此等大恩。
泠如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原来都是你们商量好的，害得我担心你半天，哼！”
“韵儿，别生气啊，我也没办法呀，只有假戏真做，才能不被其他人看得出呀。”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要哭出来。
见她这个样子，梦亦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我这不好好的嘛！我说过，我们要在一起的。”
“嗯嗯。”
看见他们两个人搂搂抱抱，水玉子尬尴地又扭过头去，背着身说道：“对了，掌门还说，你最好尽快把她送回去，估计你们被打入云曦仙牢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向九天也一定会去云曦要人的，到时候要是真打起来……”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
梦亦辰依旧只是抱着她，下巴紧紧地贴在她的头上，没有说话。
她也知道他内心的难处，“你……你把我送回去吧……”
“不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可是，若是因为我，哥哥又和云曦一战，双方必定会有所伤亡，结果他发现我们也已经不在云曦，那一切就全都完了。”
“韵儿……”
“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回去之后，哥哥肯定会派人看着我，恐怕，以后我就再也出不来了。”泠如韵低下了头。
“那我去横尸崖找你。”
她轻轻一拳捶在他胸口上，“你傻呀！我为了把你救出来才和哥哥闹翻，我现在不敢回去还不是因为你，你还要自己找麻烦！”
“可是……”
“可是什么，放心吧，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会一直等你，如果有仙魔和解的那一天……”
“仙魔自古不两立，何时才能……要不，要不我带你离开，带你到一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对，就这样！”梦亦辰激动地说道。
“不行不行，如果他们发现我们逃了，那你师父和云曦一定会背负千古骂名，不仅如此，那又一次仙魔大战也就不远了……你师父他们有恩于我们，我们决不能再让他们去承担这一切……所以我只能回去，这样你也可以安心回云曦了。”
“我回去肯定也要被师父禁足，那我们以后不就真的见不了。”梦亦辰用手理了理她的长发。
“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你，如果哪一天，你当上了你的云曦掌门，我成为了我的魔族灵主，到那时，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也许……是兵戎相见……”
“不会的，不会的。”梦亦辰拼命地摇头。
“倘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会对我出手吗？”泠如韵问道。
“不可能的！”
“我是说，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梦亦辰犹豫了许久，“不会的，永远不会……”
“你不会，可我……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那……我今生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上，也无怨无悔了。”他牵牵握住她的双手，亲吻着她的嘴唇。
她躺倒在他的怀里，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马车在月光下疾驰着，了无踪迹，送君千里，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