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洛神花开
“亦辰，把她放到紫晶玄冰床上。”
梦亦辰轻轻地把遥画玉放在紫晶玄冰床上，慢慢地，原本淡紫色的玄冰床颜色渐渐深了起来。
这玄冰床，乃是当年琼夕上一任掌门念夕殇用上古紫晶石和极寒之地的玄冰所炼制，躺于其上，则有修复筋脉，排瘀去伤之效。
“画玉怎么伤成这样？”黛以心问道。
“玉儿，她……是被‘司陵轮’破裂后巨大的冲击……师叔，你医术好，快救救她。”
“我……唉……”黛以心叹了口气，“这玄冰床也只能修复她全身断裂的筋脉，如今，我看她元神皆已零散，恐怕我也……”
“师叔！”
“我尽力试试吧，亦辰，你先出去。”
梦亦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走出宫外。
他猛然回头，忽见相溪宫顶上乍现金光，随着几声长鸣，六只金羽凤凰在殿顶之上来回盘旋。
“掌门！”琼夕的女弟子在殿外喊道。
黛以心隔空传音，“不要靠近！”
是“六凤归阳”！这是琼夕独门医术功法，由琼夕创始人——第一任掌门落芷幽所创，历代掌门秘传，前任掌门念夕殇在临走之时，就此功法传授于黛以心。
历代掌门有云：“此功法，非绝命之时不用”。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以用此法的。
主要是因为此功法，虽有归阳救逆之功，却会大大损耗施法者的元气和阳寿。所以“六凤归阳”之法虽非禁术，但在一般情况来看，便不可使用。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候，殿顶上的金光和凤凰一下子消失了。
相溪宫内传来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
梦亦辰和琼夕女弟子紧忙冲进了殿内。
只见，黛以心面色苍白，双手撑着地，不停地咳，嘴角和身前都有残留的血迹。
“掌门，掌门！你没事吧？”女弟子将黛以心扶住。
“我没事。”黛以心摇了摇头。
而遥画玉还安详地躺于紫晶玄冰床之上，梦亦辰就一直站在玄冰床前，紧紧握紧她冰冷的手。
“亦辰，师叔无能，也无法救她。”黛以心说道。
梦亦辰闭上了眼，沉默了许久。他回过头，在地上向黛以心行了一拜。“师叔此等大恩，亦辰今生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今后师叔若是有事，只管唤亦辰便是……师叔好生歇息，亦辰还要去寻其他救玉儿之法，先告辞了。”
他转身抱起玄冰床的遥画玉就要离开。
“亦辰，等等！”黛以心突然喊住他。
梦亦辰并未转过身，只是停住了脚步。“师叔，还有何事？”
“我想起一个人，他或许可以救她。”
“何人？”
“‘情仙’南衿。他后花园浴月池里不是有‘天下第一神花’——洛神花，可以使人起死回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南衿本来就有些小气，而此花又是他最心疼的宝贝，恐怕他也不会答应给你救人。”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一定要去试试。”梦亦辰坚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你把这个稍给他，或许可以增加几分成功的可能。”黛以心从发上取下一支玉簪，交给旁边的女弟子。
女弟子把玉簪递到梦亦辰手中。
“你……记得和南衿说，这簪子我一直戴在头上，从未离身过。”黛以心说道，她的声音竟可以听出一丝颤抖。
“多谢师叔，亦辰告辞。”
“嗯，去吧。咳咳……”
梦亦辰离开了琼夕山，便带着遥画玉赶往碧城。
他御剑飞行了许久，当他到达碧城沁月宫时，一位红衣女子早就守在宫门前。这不是南衿身边的红芍嘛！
“宫主知道少侠会来，特命我提前在此等候迎接。”红芍说道。
“多谢。”在红芍的带领下，梦亦辰来到了醉月亭。
亭中的桌上摆满了酒壶、水果和菜肴。
“少侠一路奔波已是劳累，宫主还特意嘱咐我备好酒菜，请少侠享用。”
“有劳芍儿姑娘了。”
梦亦辰缓缓地将遥画玉放了下来，他一直把她抱在怀中，他的下巴靠着她的额头，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桌上的酒肴他一口未动，就这样坐了半个时辰。红芍也在旁边一直候着。
“那南衿师叔他现在在哪？”
“宫主他，这几日在内殿静修，不便待客，还望少侠等他……”
“早不静修，晚不静修，偏偏在这个时候！”
“少侠稍安勿躁，再等两三日估计宫主就要出来了。”
“等？我能等，玉儿可等不了。”梦亦辰一下子急起来，“他让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等他？”
“这……也是宫主的意思。”红芍说道。
“可……”梦亦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也罢，他不愿见我，我便自己去找他！芍儿姑娘，玉儿就拜托你了。”
“诶，宫主静修，任何人不能打扰的！”
“多谢芍儿姑娘好意，你先把玉儿带回房间吧。”
梦亦辰转身便去寻内殿。
他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座宫殿，整座宫殿都已设下结界，不时从里面发出缥缈的虚光。没错！这应该就是内殿了，南衿师叔应该就来里面。
梦亦辰“嘭”地一下子跪在地上，“师叔，我知道你在里面。梦亦辰求见南衿师叔，梦亦辰求见南衿师叔……梦亦辰……求见……”
他喊了几百声，噪子早已经沙哑。
突然，从里面传来南衿的声音，“亦辰，你先回去吧。”
“师叔，师叔，玉儿她受了重伤，我寻尽各地，都……黛以心师叔说也许只有你才能救醒她！”
“亦辰啊，你回去吧，‘洛神花’可是我几百年的心血，岂能随随便便就予你？”
“亦辰今日来便是为了救玉儿，师叔若不答应，我便一直跪在这里，师叔若不见我，我便一直在这里等！”梦亦辰说道。“师叔……莫怪亦辰，这也许是能救玉儿唯一的办法了……”
“那你便等。”南衿只扔出冷冷的一句。
梦亦辰便这样一直跪到了夜里，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渐渐地，雨越下越大……
泪水与雨水在他脸上交融，从脸颊上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红芍撑着伞走了过来，“少侠，回去吧！”
梦亦辰不说话，任由豆大的雨点拍在他的脸上。
红芍也拿他没办法，最终还是无奈地走开了。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多少风吹日晒，多少骤雨雷鸣，梦亦会就在这儿跪了三天三夜。
他喊了求了三天三夜，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要刚闭上眼。
忽然听见内殿殿门打开的声音，他睁开眼，他笑了，“师……叔……”
南衿站在他的面前。
梦亦辰立刻从怀中掏出黛以心给他的玉簪。“南衿师叔，这个……以心师叔让我带给你……她还说……这个玉簪，这么多年她都从未离身……”
南衿接过玉簪，望着玉簪，他的嘴角一丝触动，手上也微微颤抖。他沉默了一会儿，“她……还好吗？”
“以心师叔，为了救玉儿，使用了‘六凤归阳’……”
“什么！那可是——”南衿一惊，他当然知道使用“六凤归阳”的危害。
“师叔她……消耗了大量元气，也没能……救醒玉儿……”
“她怎么还是那么傻？她明明知道我可以救的！”南衿闭上眼，将眼眶上的泪花挤去，他又长叹了一口气，“行了，亦辰，你跟我来。”
“这么说，师叔答应救玉儿啦！”梦亦辰刚站起身，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南衿回过头来，“亦辰，亦辰！唉，这个孩子！”
心之所起，皆为情字。
何必呢？可他又想到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不禁唏嘘，自己枉称一世“情仙”，到头来，不也正是为“情”所困吗？
当梦亦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遥画玉的身边，他坐起来。“这是哪儿？”
“这是我的炼药房。”南衿也坐在一旁，澄明通透的“洛神花”正浮于他的手上。
“师叔，求你救救玉儿。”
“你，可曾想好了？”南衿问道。
“当然想好了。”
“你可知用‘洛神花’后，有什么代价？”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一试。”
“真的吗？她醒来之后，便会忘了你，忘记关于你的一切。”
忘！了！我！梦亦辰脑袋里一阵子轰鸣。“她……会……不记得我？”梦亦辰的声音颤抖着。
南衿点了点头。“不过，如果用我的血为祭的话，就不会……”
“不，就，用我的！”
“而且，血祭之人元神也将被‘洛神花’封印……也就是说，你将再不能入轮回……你，可决定了吗？”
梦亦辰回过头来望着闭着眼躺在他面前的遥画玉，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泪水也滴落在她的脸上。
他咬着牙，只说了一字：“嗯！”
“那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再说什么。”南衿以真气将“洛神花”祭在遥画玉的头顶。
在南衿真气的催动下，“洛神花”从花苞渐渐地展开，晶莹的花瓣在微微摆动，发出淡青色的光芒，九道灵气也在花瓣之间回旋。
“只需要你几滴血，滴在‘洛神花’上。”南衿说道。
梦亦辰将手指置于花上，右手缓缓地抬起了“含微”剑。
含微含微，心含与微，这正是他亲手为她铸的剑。含微啊，含微，玉儿，当年，你心有我，我心有你，恐怕你再醒来时，心里已经不会再有我了。
当“含微”的剑刃触到手指尖的那一刻，他停住了，他紧紧地咬着牙，紧闭着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当年的一幕幕……
记得那时，云曦山下，第一次初见，那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因她第一次涨红了脸；
记得那时，铸剑亭上，悬崖之边，他第一次紧抓她的手，二人一同堕落之时，他紧紧将她护在怀中，所有的石柱都撞在他的背上，她却毫发未伤，回头只望见她脸上泛着泪光；
记得那时练剑，他笑着，为她亲手剥下桔子，喂到她口中；
记得那年七夕，为她折下，最美的一支桃花……
一切，也许，都结束了，也许不会……
前尘散尽，情缘苦果，梦醒后，玉儿，你是否还愿意陪我重新来过？
他还是没有忍住，泪水最终还是落在了“含微”剑上，“含微”发出粉色的淡光。
梦亦辰一咬牙，“含微”的剑刃从他指尖划下，几滴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洛神花”的丝状花蕊上。
洛神，千结，以我之血，易汝之命，恐怕今生，终不能与你再赏那年风月。
“洛神花”微微颤动，血丝花魂，缠绕成结，血滴一点点，一点点，浸入了花朵，原本透明的“洛神花”渐渐显出金光。
金色的花粉，如点点星光，撒落在遥画玉的身上。
南衿再次运行真气，“洛神花”动得更厉害了，花粉也撒的越来越多。
这时，不时有零散白色的灵光从四周进来，凝在“洛神花”上。
那是，是她散落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