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浮玉无声
慕容扬牵着马走在前面。
“慕容公子,自我们进入越地,看到这一路上尸殍遍野,不堪入目,这天降瘟灾,也可怜这些黎民百姓遭此大难。”雁林绯说道。
慕容扬回过头,“是啊,这次瘟疫来得突然,父侯请来平日里给我们王侯贵族的医者,可他们也无能为力,这才只好下令关闭了城门。”
“那语家呢,他们不是开着越地最大的医馆吗?”
“这……雁掌门还是不必多问了,见到越王,你自然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了。”
在慕容扬的带领下,雁林绯一行人来到了越王宫。
一进宫殿,便看到越王慕容培倚坐在椅子上打盹。看来,这越王也不是没有良心,也日夜为瘟疫之事操劳,有些困倦了。
“父侯,孩儿已将雁掌门带到了。”慕容扬走上前去。
越王一惊,赶紧起身,走下殿来,笑脸相迎。“云曦远道而来,有劳雁掌门了。莫不是几夜未眠,实在劳神,我定会去城外亲自迎接。”
“越王有礼了。”
“快快,扬儿,备上酒菜,好好招待雁掌门。”
“是,我这就派人去做。”慕容扬转身离开。
“雁掌门有请,瘟疫之事,我们边吃边谈。”慕容培带着雁林绯等人走向偏厅。
“来,来,我先敬雁掌门一杯。”越王端起酒樽。
“越王请。”
吃着吃着,雁林绯停下了酒筷。
“越王,这瘟疫……”
“哦?不瞒雁掌门,这瘟疫乃是自半月之前,突然爆发,一方面,我派人多方寻找瘟疫之源,另一方面,又派医者进行制药,可是……终于都没有结果……”
“我们还看见,外面城门紧闭,百姓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又有多少百姓不是患了瘟疫,而是活活饥饿而死……这些,越王又可曾看见……”雁林绯的语气也越发地咄咄逼人。
越王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唉,老夫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啊!”
“无可奈何!那你就将置城外百姓生命于不顾!”
“我这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为了不让更多的人传染瘟疫,我也只好这样做。”
这时,一位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看起来年纪轻轻,身着一袭白纱衣,乌黑的长发披于肩上,金色的发簪显出一丝高贵,她的眉目十分精致,眼睛虽小并却很有神,微笑起来也甚是好看。
“采柔拜见父侯。”
那女子向越王行过礼。
越王急忙介绍,“柔儿,还不快拜见云曦雁掌门!”
“小女慕容采柔见过雁掌门。”
“嗯,公主倒是生得十分俊秀。”
“谢谢雁掌门夸奖。”
看来,这个女子正是越王慕容培最小的女儿——慕容采柔。
慕容采柔抬起头,一眼便望见了梦亦辰。
她笑了笑,他也笑了笑。
慕容采柔在越王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就下去了。
“雁掌门,小女先行告退了。”
越王面带笑容,“雁掌门别介意,我家小女一向不太喜欢生分,都是我惯多了。还请雁掌门见谅,敬你一杯。”
“越王言重了。”
“不知雁掌门手下这位徒弟多大年纪?”越王指着梦亦辰说道。
梦亦辰刚要把筷子送进嘴里,张着嘴一愣。他好像猜到了什么,越王这该不会……是要……可怕……
“亦辰……他年满二九了。”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都已经可以分雁掌门分忧了。啊,好,好。”越王突然又笑了笑。“我家小女年方十五,正值年华,雁掌门觉得怎样?”
“咳咳……”梦亦辰一听此话,差点没戗着。他心想,我去,这个越王,才刚刚此地,他还真的是……
越王见状,“啊?小伙子就是……这么激动呀……”
雁林绯看了梦亦辰一眼。
“越王,你请我师父来,不是为了瘟疫之事吗?百姓之安危,不才是当前之要务吗?”梦亦辰急忙换个话题。
他心里明白,他只喜欢玉儿一个人,又怎能容得下这个越王公主呢?
“啊!对,对,百姓为先。”既然都这样了,越王也不好再提什么。
“越王,我听说这越地有个很大的医馆,叫居露阁,还听说阁主语思楼为人心善,兼济苍生,这时候他们怎么不出面帮助?”雁林绯借此机会,接着问道。
“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越王何出此言?”
“雁掌门,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细细道来……”
那日……也就是瘟疫爆发的第三天……
越王刚刚派人下去制药,便听到宫外大噪。
“让开!让开!”
“不行,越王宫岂是外人可以随便进入的?”
一些人被宫外的士兵拦住。原来是浮玉山的素言掌门带领着几名弟子前来。
“不知素言掌门下山来所为何事?”越王走出宫门。
“慕容培,快把我派弟子交出来!”
这浮玉掌门素言身着一袭白衣,长发与腰间的玲珑玉佩在风中飘舞,肌肤若雪,瞳色似冰,万般柔情之间透着一丝肃寒。
她手执一把红色油纸伞立在那里。那红伞看似薄而脆弱,可也是被炼化的仙器,名曰“唤水”。
越王一愣,“什么弟子?老夫实在是不知道啊!越王宫里也从来没有人通知我有浮玉的尊客到此。”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昨日秘密派遣了一名弟子,下山来打探瘟情,可是这么久了,他也一直未归,我派门中弟子搜索了全城,都没有找到。最终在这越王宫门外的角落,发现了这个……”
素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
“这块玉佩便是我赠予那名弟子的,不会错。这全城,也只有你这宫里我们没有找过……”
“素言掌门,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慕容扬吼道。
“扬儿!退下!”慕容培又转向素言,“素言掌门,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这就凭一个玉佩就妄加揣则,怕是有些不妥吧。”
“妥或不妥,一寻便知,得罪越王了,就我搜!”
“你敢!”慕容扬又站了出来。
浮玉弟子刚散开,士兵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扬儿!让他们搜!”越王向慕容扬挥了挥手。
“多谢越王了。”
“如果我这里果真没有你的弟子,又该如何?”越王问道。
“如果真没有,我他日当定携礼登门赔罪,瘟疫之事,我浮玉一派也一定尽全力相助。不过……若是有……我就一定要讨个说法。”
“好。”越王答应道。
时未过一刻,突然一个浮玉弟子疾奔而来。“掌门,宫内后花园发现了四具尸体,其中有个……衣着像是我们的弟子……”
众人皆一惊,急忙奔向后花园。
在后花园的靠墙位置,果然有四具尸体。其中一人身着白衣,正与浮玉一派相同,不过身受多处重创,血迹斑斑。其他三个人,都穿着越国士兵的甲衣,也都身受剑伤,流血而死。
周围还有几行血迹,到宫墙的位置就消失了。因为此地前面种着一片竹林,一般人路过也不会注意这个地方。
“这……这……”越王心里反倒有些害怕。
浮玉一个女弟子走上前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居露阁阁主语思楼之妹——语未柳。她走到那个白衣男子身边,看了看,立刻惊讶地捂住了嘴。
“师父,是……白淇师兄。”她说道。
素言也走了过去,“不会错的,是淇儿。悲我淇儿,竟惨死于这些宫人之手。柳儿,和其他人把你师兄带回浮玉山。”
“是,师父。”
素言转过身来,“慕容培!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这几个都是穿着你越国甲衣之人,事实显而易见,你派人害我徒儿,这笔帐,我是不忘记的!我们走!”唰地一下子,浮玉之人都离开了。
“不……不……怎么可能……”而越王有些神志混乱,全身发抖,晕了过去。
“父侯!父侯”“越王!”
……
雁林绯眉头紧皱着,感觉此事必有蹊跷。莫非……
“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老夫也实在是不清楚,更不知浮玉弟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宫内的后花园里。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浮玉山的人与我们也再没有联系。”越王说完,干下了一樽酒。
“那语家呢?”
“语家一直都是居露阁的阁主语思楼当家,不过他向来宠爱他那个妹妹,后来,他为了给妹妹出气,也不愿出面处理瘟疫。因为语家有自己的守卫,我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过,这个语思楼还算仁义,只要是自己进入语家阁楼的瘟疫病人,他也会医治。”
“看来这个语阁主……”
“不过,这瘟疫传染的速度还是太快了,迫不得已,我也只能暂时关闭了城门。”越王无奈地摇了摇头。
“请越王放心,为了百姓,我愿意前往浮玉宫说服素言,以解中间误会。”雁林绯端起酒杯,主动请命。
“那老夫在这里先替百姓谢谢雁掌门了,老夫先干为敬。”
“嗯。”
食过酒菜,雁林绯和梦亦辰刚要出发。
“雁掌门请留步。”一个娇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原来是越王之女慕容采柔。
“公主还有何事?”雁林绯问道。
“我已经向父侯求过情了,求你们带我一起上浮玉山,这一来呢,可以代表我越国的诚意,二来呢……”慕容采柔把目光转向了梦亦辰。
梦亦辰急忙扭过头去。
“既然越王已经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修仙之人便可御剑而行,可公主是凡人之躯,又如何……”
“雁掌门不必多虑,让这位师兄载着我就好了。”慕容采柔指着梦亦辰说道。
梦亦辰一惊,“我?这……这……不……”
“亦辰。”雁林绯点了点头。
“是,师父。”梦亦辰又对慕容采柔说道:“带着你可以,我先和你说清楚,只能抓着我的衣服,但不能抱我……”
“嗯嗯。”她轻轻点头。
雁林绯一行人御剑而行,飞往浮玉山。
一阵风吹过,吹得梦亦辰晃晃悠悠,慕容采柔往前一倾,一下子将梦亦辰抱住。
“嘿……”
慕容采柔嘟着小嘴,“哦!”又渐渐站直,手又重新抓紧梦亦辰两侧的衣衫,她微微一笑,好像心里得到了一丝满足。
梦亦辰也拿她没有办法。
前方不远处,一座翠绿色的山屹立空中,那山上宽下窄,呈倒锥状,山脚云雾缭绕,不见山影,就犹如一块碧玉悬在空中,浮玉山也由此而得名。
突然他们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膜——想必那便是浮玉山的结界了。
走上天阶,一座巨大的石门立于面前,只见上面刻着“浮玉宫”三字。
唰唰唰!几道光影从天而降,几名浮玉弟子立在他们面前,为首一女弟子,正是语未柳。
“雁掌门,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请吧。”语未柳说道。
“哈哈,素言掌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呀,请!”雁林绯与其他几名弟子刚迈入门口。
慕容采柔却被两个浮玉弟子用剑挡在门外。
“哎哎,你们想干什么,本公主也是你们能拦的吗?”
语未柳回头说道:“你来这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你……亦辰师兄,快帮我……”
梦亦辰只扭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扭了回去,帮你?甩开你还来不及呢!
雁林绯走了过来,“这……”
“雁掌门,你不必多说,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自然可以进入,可她不行……”语未柳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那好,还请公主在门外稍等片刻,我等去去就来!”雁林绯向慕容采柔说道。
“好……好吧。”
“雁掌门,请。”
一行人到了大殿内。
浮玉掌门素言迎了出来,“雁掌门!”在他人的记忆中,她永远都是一袭白衣。
曾几何时,她的红衣只为他一人穿,他的红伞也只为她一人打,红纸伞下,亦卿亦我,相悦相顾。而如今,昔往不复,怕只是唯有梦中再见,他走了,只留下那把红伞,唤水,唤水,频唤觉一眶秋水。
原本性格温和的她,慢慢地,心早已化作寒冰,如眼神一般寒冷。
“素言掌门!”
“浮玉与云曦相去百里,平日里也并无交集,不知雁掌门携弟子到此所为何事啊?”素言故意问道。
“素言掌门当真不知道我等为何前来?”
“哈哈哈,”素言浅笑几许,突然严肃起来,“如果雁掌门是想请我出手相助越国的百姓的话,还是免了吧。”
“素言掌门,我们修仙之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兼济天下苍生,守护天下太平吗?如今百姓有难,我们又岂能见死不救?”
“哼,见死不救。”
“难道你就忍心看到黎民百姓一个个在瘟疫中白白死去?”
“黎民百姓……天下苍生……难道我浮玉的弟子就该白白牺牲吗!”素言怒吼道。
“关于浮玉弟子之死,此事必有蹊跷,越王根本就不知道你座下弟子的行踪,又如何杀得了他?”雁林绯反问道。
“这一切都只是他慕容培的一面之辞罢了,当日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素言掌门就为了一个弟子,就冒天下之大不韪,漠视于百姓?”雁林绯步步紧逼。
“我素言虽是个女子,却也是一门之主,即使我门中弟子被别人伤到一根毫毛,我也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素言掌门一个女子,如此语气,如此言辞,还真把梦亦辰下了一大跳。
“你……”雁林绯也不知要说什么。
素言抬起手来,“雁掌门不必再说了。未柳,送客!”
“雁掌门,请吧。”
“唉……素言掌门告辞,亦辰,我们走……”
“雁掌门,就送你们到这儿了。”
“多谢语姑娘。”
慕容采柔见他们出来了,急忙走上前去。
“怎么样,雁掌门?”
雁林绯只是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样啊,亦辰师兄?”她接着问道。
梦亦辰也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她又问其他弟子,大家也都不说话。
看来,是失败了,这下回去,又该怎么和父侯交代呢?她心想。
“公主不必担心,我自会向越王解释清楚。这浮玉不管此事,我云曦管。”雁林绯说道。
“小女在这里先替父侯和越国百姓谢过雁掌门了。”
“公主言重。”雁林绯安慰道。
“那语家……”
“语家和浮玉自是一气,浮玉山既有语未柳在,语思楼也一定不会帮助,既然语家和浮玉山都不肯出面相助,那我们只能另寻他法了。唉,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