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寂芸赤火
兜率宫后无镜山。
梦亦辰盘腿而坐，双手掐指放在双膝之上，整个人浮在平静的湖面上。
忽然，他身体一震，身下的湖面上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亦辰……”是太上老君，他轻轻摇了摇头。
“啊？嘻嘻……”梦亦辰睁开眼，回过头来，一边挠头一边望着坐在岸边的老君，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
“唉……心如镜……止如水……再来……”
“哦。”梦亦辰再次闭上双眼。
“致虚极……守静笃……”
梦亦辰双手微微抬升，两道水痕随着他的手吸引而起。
“好……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接着，梦亦辰双手缓缓相向合拢。两道水痕凝成一个水球。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老君继续念叨着。
水球在梦亦辰双手之间飞速旋转，气流不断地卷起四周飘散的水花，向中间聚拢，水球也越转越大……
“嘭！”水球一下子爆裂。
飞溅的水花把梦亦辰全身打湿。
“又……失败了……”
“唉……”老君长叹了一口气，“亦辰啊，过来……”
梦亦辰飞身一跃，如蜻蜓点水一般，从湖面上划过，落在老君身旁。
老君合着眼，“你来我这儿多少时日了？”
“嗯，应该是……快……一年了吧……”
“一年，这一年你虽说仙术有些长进，可连仙法半点都没有入门，你师祖临走前将你托付于我，你这样……让我有何颜面再去见你师祖……”
“还好意思说，师祖走了，师父把我送到你这儿，不就为了让你保护我吗！”梦亦辰嘴里小声嘟嚷着。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梦亦辰赶紧用手把嘴捂住。“对了，老头，我要学的是火属性仙法，你成天逼着我在这水上，凝什么破水球……你不知道水克火吗？你想克死我呀！”
老君还是默默地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看，你这下没的可说了吧！”
老君终于睁开了眼，抬头看着梦亦辰那气愤的脸，微微笑道：“哟，小小年纪，脾气还不小……”
“切！”梦亦辰那脸扭向一旁，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老君缓缓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亦辰，看好了。”他拍尖一弹，石子应声而出。
“看什么？”
“我问你看到了什么？”
“石子啊！”梦亦辰不假思索地答道，心想，这老君，又想拿骗小孩的把式来忽悠我。
“我是问……水……”
“水？波纹！水花！”
“嗯，那水花因何而有之？”老君继续问道。
“你丢的石子呗！”
太上老君又摇了摇头，“吾虽置石于此，水乃至柔，则石为刚，柔刚相济，因而水遇石而避之……”
“喂，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水，便是世上最困难去控制的东西，我让你凝水球，并不是想让你修炼水法，而是为了让你练气……”
梦亦辰好像恍然大悟一般。
“你体内之气虽盈，却震荡相冲，你若不练气，又怎能驾御得了火呢？”
“我……”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悟性了……”话音未落，老君便不见了踪影。“等你什么时候凝成了，再来兜率宫找我……”
“喂！喂！”这个死老头，“我一定让你刮目相看的！咱们走着瞧！”
……
三天后。
梦亦辰仍然那里还在凝聚水球。
“噫……噫……快……成……了……”
“嘭！”水球聚得太大，炸开后一下子把梦亦辰冲到了岸上。
“唉……”梦亦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环视四周，自己都惊呆了——满是来回乱蹦的鱼。
今天要吃烤鱼了吗？不行，这老君要是知道这些鱼是我“炸”出来的，恐怕非要气炸了不行。
于是，梦亦辰又一趟一趟地把炸到地上的鱼一条一条放进湖中……
“啊！不行了，累死了！”最后一条鱼也进了湖，梦亦辰立刻瘫倒在岸边，就像一条死鱼，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不行，我可不能让老君给看扁了，更不能给师祖师父丢脸！”
想到这，梦亦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哼……继续！”
梦亦辰右手一张，青绿色的光芒闪现，是“岚兮”剑。
他右手一把握住剑柄，左手顺着剑刃划去，“‘岚兮’啊！保佑我这次一定要成功！”
“岚兮”剑先是一震，接着一下子向湖心飞去。
由于梦亦辰握着剑柄，也被剑带了出去，“哎……哎……慢点……”乖乖，连梦亦辰自己也吓了一跳，“看来你也想让我赶快成功啊！”
“岚兮”剑似乎听得懂梦亦辰的话，微微颤动了几下，仿佛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乖！好了……”梦亦辰调运真气，浮在半空。
“岚兮”剑从他手中飞出，幻化出六道幻影，在梦亦辰周围飞旋。
梦亦辰双目微合，心中口诀默念，心如止水，静如平镜……
两道水流顺势而起，这次好像顺利了许多。
好的，继续……不知常，妄作凶……
水球再次在他双手之间旋转，不过，这次水球没有越变越大，反而越来越小，越来越亮。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水球渐渐变成一个亮白的光球……
这……这是凝聚成了吗？
“太好了，成功了！”梦亦辰轻轻站起身来，“‘岚兮’，我们走了！”他一下子把剑收了回来。
“老头，我来了！”梦亦辰向兜率宫飞奔去。
老君正在宫中炼丹。
“喂！老头！”梦亦辰大叫着。
“喊什么，喊什么！”太上老君手指一挥，空中的“纹予鼎”落到地上，接着只见三道真火飞入鼎中，老君将鼎口用真气封住。
“老头！我……成……功了……”梦亦辰笑着向老君展示着手中的白色光球，“你……看……”
老君点了点头。
“你看……我就说我一定——”“扑嗵！”一声，梦亦辰一下子倒在地上。
“喂！喂！唉……这小子”，老君慢慢把他扶回房间。
看来，这小子真是拼了命了，恐怕他是一个人在那里练功练了三天三夜啊。
看这小子睡得和个死猪一样，不过，他没让我、没让千秋失望啊。
罢了，睡吧，睡吧……
……
不知睡了多久，梦亦辰渐渐醒来，只是觉得浑身酸痛。他刚要翻转身子，就看见老君在旁边打坐。
“醒了。”老君并没有睁开眼，只从口中吐出两字。
“我……我睡了多久？”梦亦辰问道。
“没多久，就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梦亦辰一听，立刻坐了起来。“那岂不耽误了……”
“行了，云曦来信说，五年一度的新弟子入门大会就要开始了，你师父让他赶快回去……”
“回去？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师父师叔了……”梦亦辰不禁笑了出来，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不对，“啊？可是我什么都……”
“不用急，如今你控制气息的功夫长进了不少，也是时候该传授给你点东西了。”
“什么东西啊！老头……不，老君。”梦亦辰心中一阵狂喜。
“好吧，你随我来……”
梦亦辰穿好长衣，跟着老君来到了兜率宫中……
“坐下。”老君说道。
“啊？”
“让你坐，你就坐。”
“哦。”
于是，梦亦辰和老君两人相对着坐在大殿之上。
“那你……”梦亦辰刚要说话。
老君便开了口：“宇宙洪荒，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你在说什么啊？”
老君才不管梦亦辰，继续说道：“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喂！喂！”
梦亦辰见自己也没法插上话，便安静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虽法地，而因而用之，故人居之于地上，顺而承天……
天、人、地，此三者，三昧也……自然有三昧，故真火亦有三昧……”
“三昧真火？”梦亦辰终于插上一句话。
“嗯……下昧曰地，是谓‘寂芸赤火’，赤火出，燃八荒，寂万芸，无生却……
中昧曰人，是谓‘浴心净火’，净火明，浴火心，凤涅槃，舞九天……”
“那第三个呢？”梦亦辰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第三昧真火，恐怕除了我，这六界之内没人有了……”
“行了，老君，你就别卖关子了。”梦亦辰一脸无奈。
“好吧。这上昧曰天，是谓‘焚天离火’，离火现，焚天绝，元初重，周冥变……”
“什么意思，听不懂。”梦亦辰好像冷冷地“说”了个笑话。
老君顿时气得差点没翻过去，“反正就是很厉害了……”
“那你快点教我喽！”梦亦辰双眼发光。
“这么心急，放心吧，你小子能到我兜率宫，而且你又想同我一样学习火属性仙法，更何况我与你师祖交情甚深，当然会传授于你，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修为尚浅，你的身体也只能承受地昧的‘寂芸赤火’，所以……”
“没关系，一招受用。”
“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啊！”梦亦辰还真与他师父雁林绯颇为相像，都是一副急性子。
“急什么！这传真火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闹不好你也会没命的……而且以你现在调节气息的能力，也不能直接操控真火。”老君严肃地说道。
“哦，那怎么办……”
“这倒不是问题，只需要寻来些介质，把真火炼成真气，就行了。”
“那……要什么东西？”
老君一甩拂尘，扭过头去，“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兜率宫后山桃木、梨木、香木、柏木……各种材料都有，看你喜欢什么了！”
“知！道！了……”转眼间，梦亦辰就跑了出去。
这速度……老君顿时感到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不一会，梦亦辰便跑了回来。
“你拿了什么？”老君闻到了桃香，故意问道。
“你猜喽！”
“哼……肯定是桃木了，还用猜。”老君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一样。
“唉，真没劲，不过……你猜错了！看！”
老君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
不是桃木，是桃花瓣。
“你小子是不是傻，这花瓣能用来烧吗？”
“你说的，我喜欢什么拿什么……再说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好吧。”连太上老君都拿他没有办法了。“坐下。”
梦亦辰背身坐到老君面前。
“气聚神凝，心火应生……”老君试着让梦亦辰调息，“很好，这回你小子可要忍住啊……”
“没……问题……来……吧……”
老君右手已经幻化出赤红色的“寂芸赤火”，真火开始不断向梦亦辰体内输送。
梦亦辰立刻觉得全身像是燃起了火焰，阵阵灼痛感随之而来，“唔……唔……”他忍不住发出声来。
“小子，没事吧！”
“没事……继……继续……”豆大的汗珠从梦亦辰头顶颗颗滑落。
“这还没炼真气，你小子就这样了，唉……”
“继……续……”
“小子，来了！”更大的火燃一下子烧了起来，梦亦辰上身的衣服早已化作灰烬，但他的身体表面却毫发无伤。
突如其来的火气，把老君吓了一跳。
好家伙，差点没把老子的长须和眉毛燎了，呼，还好我闪得快。这，这，没想到这小子是至阳之体，不，这么猛的火，应该是九阳之体了。可恶，这么重要的事情，匡千秋这家伙竟然不告诉我，害死老子了！
“散花瓣，开始凝火炼气！”老君提醒道。
梦亦辰继续凝神聚气，桃花瓣在真火焰中上下翻飞。
老君接着自已的真气将梦亦辰身周的真火压制住，帮助他顺利完成炼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明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很好……”
梦亦辰身上的真火向掌间凝聚，桃花瓣渐渐显得虚无，点点粉光在红色的火焰中闪烁。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有入无间……”
桃花瓣已经在真火中完全被炼化，红粉两色火焰交错，逐渐融为一体。
“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桃红色的火焰在梦亦辰指间环绕，隐约间可以看见花瓣的粉影，阵阵桃花的清香四溢而来。
“大顺则成，快完成凝气！”
梦亦辰双手向里聚拢，真火也已经开始化气，粉红色的真气凝成一团，粉红色也变得越来越浓，香气也越来越重。
那真气忽暗忽明，慢慢消失于梦亦辰掌间。
“成功了吗？收火。”老君说道。
梦亦辰回手一翻，将真气和余火一并收回体内。他望着自己的手，“这样就行了吗？”
“嗯。”老君点点头。
“太好了……我怎么……有……点……困……”梦亦辰的双眼缓缓闭上，“嘭”的一声又倒在一旁。
老君立刻起身，“哎，哎，你这小子……刚醒又睡……”
是啊，对于像梦亦辰这样修为的年轻人，强行输送真火，凝聚真气，所消耗的体力当然是不可估计的。
还好成功了，呼，老君松了一口气。
你啊，你就睡吧……这小鬼，还是太年轻了……
也是时候该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