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弱者说（1）

卢弱男老师出了办公室，手里拿着课本。他用手拢了一下刚理过的头发，今天给同学们上国文课，该讲些什么呢？课程按照预定课时早讲完了。上课铃响起来了，他抬手看了看表，整15点，然后他上了楼。

教室里乱哄哄的，孩子们嚷得实在让他没办法。他知道，只要他一进去，孩子们会立刻安静下来。他推开了门，——只见小虎和山宝正在打架，旁边许多小男孩正在助威。他见此情景，急忙走了过去，想拽开他俩。小虎的小拳头打在山宝身上，像是疾落的雨点，山宝被打得哇哇乱叫。弱男老师一用力推开了小虎，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小虎毫不示弱：“他骂我，还说我不是男子汉。”

弱男老师说：“就这点小事也要打架？”

小虎气狠狠地说：“我要让他知道男子汉的厉害。”

“你这样做不是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不这样蛮干！最近几天，学校里的一个学生不是用刀杀人吗？他也不是很厉害吗？可他现在进了监狱。他的父母让我陪他们到监狱里看望他，他哭了，他后悔了，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他外硬内弱，经不住考验，就像老师你的名字一样，一个弱男人。”

弱男老师正是气坏了，可是他没有发作。他在教室里来回走了几步，最后上了讲台：“同学们，各就各位，现在开始上课。”学生们一阵忙乱，课堂最终安静了下来。

五十双眼睛都望着卢弱男老师，他微微低着头，好像在思索什么事情。从学生们的方向望去，他确实很瘦弱，个子虽不算矮，却显得文质彬彬。他抬起了头，环视了一下大家，笑了：“今天，我给大家讲一个关于我小时候的故事。我想，希望你们能从中体会到点什么。如果能做到这一点，这一节国文课也算是没有白上。”

他走下了讲台，继续说：“我以前的名字不是卢弱男，而叫卢小虎。”学生们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刚打架的那个小虎。“后来，我就把名字改成弱男了。这个名字的意思，也就是让自己软弱不逞强，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刚强。就像小虎刚才说的一样，一个人不应该外硬内弱。我从8岁那年，父母亲先后去世，我由马廉叔叔把我带大。马廉叔叔和我父亲是一对好兄弟。我父亲名叫卢江山，母亲叫梁桂秋……”

卢小虎的父亲卢江山是土匪出身，解放以前，到处兵荒马乱。为了安身立业，他在自己所在的山区，凭借一身胆量，拉起了一支队伍。卢江山大骁大勇，赶走了土豪乡绅，为乡亲们办了一件大好事。自那以后，只要提到卢江山的名字，作恶的匪兵就闻风丧胆。突然有一次，村里来了一支称作**的队伍，为首的据说名叫黄亚华，他们竟然把卢江山的父母兄弟全杀光了。卢江山胸中怀着万丈怒火，发誓要与**势不两立。后来，马廉偶然知道了那支队伍是假冒**的队伍，并告诉了卢江山。卢江山不相信，他说，他明明见到了那些人头上戴的帽子也有红五星。

全国解放后，**统一了中国，全国人民喜气洋洋，幸福地过着和平的日子。远在山区的卢江山仍不死心，想到C市去闯一闯，好弄出一个样子来。他把想法告诉了马廉，马廉说：“大哥，现在全国解放了，你还真刀真枪的带着队伍，像个什么样子？”

卢江山说：“我卢江山诚恳待人，一身侠气，却让**给打黑了，我吞不下这口怨气。”

马廉见他又提起往事，不耐烦地说：“大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当年烧杀抢掠并杀死你全家人的那支队伍不是**的，他们是冒充的。”

“可我终究不相信，眼见为实，你说他们不是**的队伍，有何凭证？这一次，我要到C市一趟，那里不同阶层的人很多，交际也复杂，我可以去探听一些虚实，以把我心中的疑团解开。”

“那样也好，我知道你是倔脾气，不到黄河心不死，希望你能早日把事情弄清楚，早日回家。”

“我想让你跟我一同去……”

“我不去！大哥，现在国家安宁，我还想在家多过两天舒心日子呢。”

卢江山想到了自己的娇妻爱子，何不让兄弟马廉照顾她娘俩，自己走了也放心。他点了点头，并嘱咐马廉照顾一下自己的家人。他或许三五个月就能回家，马廉答应了。

次日，卢江山召集了当年的队伍，荷枪实弹，告别妻子和兄弟走了。马廉在家等了他半年，不见他回来。又等了两年半，仍不见回来。梁桂秋不觉思夫情重，让马廉带她去找卢江山。

马廉也觉得奇怪，卢江山离家整整三年了，毫无音讯，难道其间有什么变卦？多年的兄弟情感，使他有一种责任感要找到卢江山，让他回家和妻子相见，以解梁桂秋的思夫之忧。

马廉决心已定，待梁桂秋收拾停当，他抱起了卢小虎。三人便上路了。

一路上，小虎不停地问马廉：“马叔叔，我们见到爸爸，他能同我们一起回家吗？”

“怎么不能呢？”马廉笑着说，“待咱们找到你爸爸，咱们一同回家。”马廉一路不辞劳苦，背着小虎，引着嫂子，翻过几座山，又乘了船，搭了车，经过几多周折，终于来到了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