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力到用时方恨少

武爷与慧子离开学校就直奔同悦楼，此时正是烈日当空，柏油路被炙烤地热气腾腾，人走在上面放佛置身于蒸笼一般。“什么鬼天，太热了！”武爷埋怨，“对不起啊，师兄，要不是我，你不会这么迟的，说不定这时都吃完饭，回去午休了”，慧子语气中包含惭愧，“没事，我要不去帮忙，你还不知道要到几点呢？再说，反正司令他们得等我们。”“他们知道我去吗？他们好说话吗？不会和那个主任一样吧？”慧子不安地询问，武爷看了她一眼，然后很负责任地说，“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难兄难弟，平时都好说话，所以才……”武爷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了，快到了！”武爷指着不远处街道转角的一家饭店说。“哦，那就好，不过我看司令那么五大三粗，我有点心虚。”慧子的解释逗笑了武爷，“那是你的错觉，我们以前也这样认为，但后来才发现，他是剽悍的外表包裹了一颗豆腐心，人好着呢！”就在武爷准备修正慧子对司令的不良印象时，电话响了，正是司令，为了证明司令的温柔，武爷特意打开了扬声器，“武爷啊，你们到哪了？慧子来了没？”“来了，我们快到了，菜点好了没？”“我们都开吃了！”武爷一听就知道是华仔的声音，也不理睬，随即挂了电话，问道，“现在你觉得司令还那么吓人吗？”“不了，确实很温柔，可你们为什么叫他司令啊？”慧子不解地问，“哦，你说这个啊，那倒是有意思，你知道胡汉三吗？”“好耳熟，像是在什么电影里听过，就是想不起来了。”“其实是学生在背后叫的，后来我们知道了，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就叫开了，现在连校长都知道了。”“校长？是今天讲话的那个吗？”慧子问。“不是他还能有谁？你不会连他都不认识吧？你面试的时候没有跟他面谈吗？”武爷很吃惊，每一个来英才的老师都要经过一轮笔试，一轮无生试讲，最后一轮面谈，所以每一个来这的老师，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这位秦副校长。当然，这并不是大家记住他的最重要的原因，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歪着都斜着眼盯着对面的人，首先让你手足无措，其次语言刻薄，说话难听，以前就发生过有的老师经过层层筛选，在最后面谈的环节因为受不了他的那副嘴脸而直接拂袖而去，更有甚者，在得知英才的副校长是他之后，直接就放弃了参加笔试，对于这些慧子并不知道，但至少她应该与这个湖北佬谈过，恐怕印象也很深，所以武爷很难理解慧子问题中的“他”还会是谁。

“他啊？快别提他了！我最讨厌他了！”慧子脸色大变，语气也变得极度恶劣，与之前的温顺谦和有天壤之别，武爷想到上午慧子在笔记本上写的话，顿时明白了，看来慧子也一定是在面谈时受到了某种刺激吧，于是问道，“你刚来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呢？”“哎呀，你不知道他说话有多难听！”慧子愤愤不平，显然是被刺激到了，“我肯定知道，我们都和他说过话，你才见过他几次，时间长了就适应了，不信，你看我们组长”，武爷安慰道，“我就是受不了，算了，现在不能提他，不然我待会都吃不下了”，“吃不下好啊，这样还能省点钱！”武爷开玩笑，“你怎么也这样？”慧子无奈地抱怨，“哈哈，开玩笑的，待会你放开了吃，管饱！到了，进去吧！”武爷说着推开饭店的玻璃门，一股凉气沁人心脾，一下子缓解了外面的酷暑，“真凉快！”武爷感慨。“您好！欢迎光临！先生几位？有预约吗？”服务员小姐声音甜美地问候道，但随即便认出了武爷，“先生，昨天来过吧？”“嗯，你怎么知道？”武爷纳闷这位服务员是怎么在这么多顾客中记住自己的，“你们昨天是四位，对吧？”“对！你记性真好！”武爷忍不住夸赞，“我还知道你叫武爷！”服务员说完这句就自己笑了起来，这下慧子奇怪了，“这你都知道？”慧子开口问道。“他们三位已经等你们好久了，而且一直在说你，我听他们一直说着武爷，心想一定是在等你！”“美女，请问你是福尔摩斯吗？还是狄仁杰？”“呵呵，没有，我只是爱看推理小说罢了。”美女服务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样子，以后不能来你们这吃饭了，太恐怖了！”武爷故作认真状，吓得服务员赶紧解释，“武爷别误会，我也只是恰好听到，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一说就更有问题了，搞得好像我们来吃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美女不好这么开玩笑的啊！”武爷看到她紧张就又补了一刀，这下服务员发现越描越黑了，一时语塞，还好慧子解围了，“别听他的，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在意，赶紧带我们去找他们吧！”“好的，司令他们在208包厢！”服务员如释重负，“你也知道司令了？”武爷问，“呃……我就听了一句，就一句！”武爷明白了，这是位爱听墙根的美女，幸好不跟这样的人一起工作，否则隔墙有耳的事就很多了。“美女，跟你开玩笑呢！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坏人一般都这么说！”慧子也开始补刀，“你个小丫头怎么也变得油腔滑调了？”“那得看跟谁在一起啊！”一句话好似空中降下，武爷一抬头看见司令魁梧的身躯正堵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看着他们笑，“武爷，你说我怎么说你好？一看见美女就走不动，我们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还有时间跟人家开玩笑，赶快上来，先自罚三杯！”司令说完大手一招，“真像司令！”慧子感慨，三人一起上楼了。

一进包厢，大兵、华仔就抱怨武爷来得晚，武爷正准备解释，慧子赶忙站起来说，“都怪我，我的活没干完，师兄一直在帮我忙，要不我来喝？”众人都看着这位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各个一脸惊讶，“慧子，你确定？”武爷问，“嗯，确定！”慧子坚定地点了下头，“好！服务员上酒！”司令很激动，好久没有见过如此豪爽的女汉子了，可是一听到“酒”字慧子赶紧一把拉住往门口走的司令，“啊？我说的是饮料！我喝不了酒的！”慧子显然是被吓坏了，满脸通红。“哈哈哈”大兵、华仔、武爷三个忍不住笑了起来，司令也乐了，“你说什么？你不喝酒说你自罚三杯？”“你们也没说是喝酒啊！再说今天这么热喝点饮料正好降温嘛！”慧子不好意思的笑着，“你这个小姑娘太有意思了！”大兵忍不住夸道，“年轻人，就是活泼，天真！不像我们几个老气横秋的，唉！”华仔感慨道并且长叹一声，“好了好了，出来吃顿饭，别提烦心事，好不好？赶紧地吃饭，下午还得当苦力呢！”武爷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都想起下午还有艰巨的任务，司令也赶紧坐下来，正好服务员推门而入，“先生，是你们要酒吗？”“不要了，来几瓶饮料吧！”司令说完就打开了面前的一瓶果粒橙，“司令，你要喝前摇一摇！”华仔笑着提醒，“华仔，你太矫情了，摇什么摇，一摇就喝醉了，下午你就要被谈话啦！”司令站起来给慧子倒饮料，倒完给自己也来了一杯，然后就放在转盘上了，“女同志，我倒了，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就自己来吧！”“好哩！”华仔抓起来就倒，倒完又递给大兵和武爷，武爷刚倒完就见慧子站起来说“各位前辈，我出来乍到，以后还要你们多多指教！我先干为敬！”说完一扬脖就喝掉一杯，“干嘛？你还真自发三杯啊？”武爷问，“我们开玩笑的，别当真！再说，喝多了，下午耽误干活哦！到时候龙颜大怒咱们可就惨了！”华仔笑着对慧子说。“我太渴了，不好意思啊！”慧子话一出来，“扑哧”一声，司令把橙汁喷了出来，“哈哈！哎呀，慧子，你太逗了，以后办公室好玩了！”

“好玩？有组长大人在，你玩得起来吗？”大兵面带愁容，“啊？那惨了，我可是要天天面对组长啊！怎么办？”慧子一听不免担忧起来，上午已经领教过了，想到日后整天四目相对的情形，所有人似乎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房间里竟然出奇的安静下来，这使得慧子更加紧张。

“没事，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没那么恐怖！”司令安慰她，“低头做事，莫论国事！”武爷补充道，“对，对，莫论国事，尤其不要当着你们组长的面。”华仔赶紧补充道，看到同事们的关心，慧子很感动，“你们真好！可是你们一说，我都不敢回办公室了。”“哈哈！小姑娘，你刚毕业，没事的，组长会照顾你的！”大兵笑着说，可是大家似乎都听出了“照顾”的另一番意思，场面又一次冷静下来，也许是空调温度开的低，华仔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吓了所有人一跳，“我说你们这些人干吗呢？就吓唬人家小姑娘，赶紧吃饭，下午还要做苦力呢！”司令一声吼，驱散了众人心头的一团冷气，接着气氛又恢复了繁荣，“对对对！搞起！”大兵站起来端着酒杯，“一起来！”华仔提议道，于是众人举杯，一饮而尽，之后各自坐下狼吞虎咽。

待回到学校时间已是两点多，休息依然不可能了，因为规定的搬书时间是两点半，只是令武爷他们感到吃惊的是，他们刚走到教学楼附近就听见一片嘈杂之声，待走近一看，武爷们彻底傻眼了，竟有几个新来的班主任开始搬书了，这股积极的劲头，让华仔他们大为感慨，“真是太积极了，武爷，你能做到吗？”华仔转头问走在后面的武爷，“呵呵，臣妾做不到！”武爷长叹一声，“妈呀！这是什么节奏啊？”司令也张着嘴巴感慨，“同志们加把劲哦！加把劲哟！”大兵哼起了调子，一边还做出划桨的动作，令人忍俊不禁，慧子在一旁说，“你们还不赶紧去搬书，我把包放到办公室就去帮忙！”说完飞速上楼。

“同志们，开干吧！”武爷倡议，“干！”司令咬牙切齿地说，“干！华仔无奈地附和，”“干！”大兵倒是劲头十足。四人来到图书室，里面早已经人满为患，负责发书的王美人早已被团团包围，并且香汗淋漓，周边是清一色的班主任们，他们忙着把自己班的一摞摞书搬到小推车上，推到电梯，上电梯，再送到教室门口，流程很简单，但是操作难度大，首先就是如何把地上成捆的书码到推车上，非专业人士码上几捆后，看上去很牢固，但是推不了多远就有散架的危险，而且要顺利地驾驶这辆不起眼的小推车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上百斤的书在拐弯时，非有一定的技巧很难拐过来，一不留神就有碰擦散架的危险，所以王美人一边清点领书的清单，一边提醒码书的老师要如何堆放才能牢固，要不是常年做这事，是不会掌握这样的技巧的，而且是如此娴熟。“你们慢点啊！一个在前拉，一个在后推，上下电梯要留心，别散架啦！”王美人的声音随着小推车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到了门口，一圈人好不容易打开了一个缺口，她直起腰来，抬头正看见武爷他们四个人笔直地站在眼前。“好久不见啊！美女！”司令开口打招呼，“哎呀！王美女，一个暑假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啊！”华仔也张口招呼，“美女好啊！”大兵显得平和多了。众人一致夸王美人只因她是学校教务处的教务员，平常与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接触最多，而且长相也还算上看，所以大家都愿意和她多说两句，再加上偶尔能从她口中探听一些内幕消息，所以谁都愿意夸她。“你怎么不说话啊？”王美人看着武爷问，武爷看见她那圆润的脸上早已经挂满汗珠，只是依然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图书室没有空调，环境又相对封闭，自然比别处要热，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头发都贴在脑门上了，武爷心想，你也是蛮拼的啊！“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美女，就说不出话来。”武爷一本正经地说，语气极为平静，“呵呵，鬼才信！中午吃什么了啊？嘴这么甜！”王美人显然已经被这四个家伙夸得不好意思了，只能一笑，“你们怎么才来？他们都把书搬完了，等下没书了，看你们怎么办？”“那得找你啊！书是你发的，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各司其职嘛！”武爷笑着说。“我们来那么早，怎么能显示出别人的积极与上进呢？总得给别人展示的空间吧，再说，你这小推车可就两，来早了也没东西搬啊！”华仔解释道。“就是，你怎么不多准备几辆车呢？不够用啊！”司令埋怨道。“哥哥哎，你一学期搬几次？要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不等王美人说完，四人异口同声地接上了，“学校经费紧张！”因为学校每每有不能解释的事项都是这一成不变的理由，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真聪明！都会抢答了！”王美人笑了，“哎，你们今年带哪几个班？”“班是你分的？你不知道？”大兵问，“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编班，至于班主任的安排那是最高机密，只有校长和主任知道，我小老百姓怎么能知道呢？”“别逗了，你跟主任天天面对面，你能不知道？”司令说，“现在知道了，你们是2、4、5、6，对吧？”王美人话音不乏得意，“你说谁二呢？”武爷故意挑拨离间，“大兵，她说你二！”司令也跟着起哄，“你才二！”大兵回敬道，哈哈哈，众人哄笑一团。

“美女，车还你啦！我们用完了！”一位班主任带着一头汗珠推着小推车晃晃悠悠地进来了，武爷一看就明白了，心想这真是个力气活啊！“好，放这边吧！你们几个自由组合，开始吧！”王美人说着手往墙角边一指，“那就是你们四个班的，开始吧！我现在可以做会了，你们都是过来人，不用我教了吧？”“不用了，我们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革命群众啦！”司令调侃道，“司令，甭说了，开干吧！”武爷搬起一捆书扔到推车上，四人各自开始忙活起来。

他们采用的是协同作战模式，四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在图书室分书码书，一组负责运送到班级门口，因为同在一楼层，这样更省事。武爷与华仔力气较小就留在图书室，司令和大兵就负责送货了，“好了，走你！”武爷一声吼，大兵就接过推车把，准备拉，但是车并没有动，大兵深吸一口气，又一用劲，车还是没动，大兵直喘气，“武爷，你们码得太多了吧？咋这么沉？！”“你们是码的太多了，刚才他们搬的时候只有这一半。”王美女在一旁不免担忧地说。“司令，该你大显神威了！”华仔笑了，“大兵，闪开！”司令命令到，一把抓住车把，只听一声沉闷的“哼！”架满书的小车就开始了蠕动，“司令，好力气啊！”大兵忍不住赞叹，“还不快推！”司令红着脸说出了一个变调的“推”字，小车就停下来了，“怎么了？司令不禁夸啊！你们不能夸他！”王美女看着红脸的司令咯咯地笑着。“大兵，你来推！”武爷建议，“好，我们一起用劲！”说着大兵与司令开始了配合，“一、二，走！”熟悉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来了，小车慢慢驶向门口，最终消失在武爷们的视线中，但嘎吱嘎吱的声音依然在空气中回荡。“力到用时方恨少啊！”武爷忍不住感慨，“我们俩是拉不动的！”华仔耸了下肩膀，“看来你们两次就能搬完，到底是老同志，革命经验就是丰富嘛！别人运了四五趟，还时不时翻车，你们几个配合的挺默契啊！”王美人开始对这些班主任的工作进行点评。“王美人，谬赞啦！我们是不得已啊，我们俩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能仰仗司令他们，谁知道班主任这活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啊！这倒是让我明白了为什么班主任应该具备的十大素质中，第一条就是身体健康素质！”“对，绝对的力气活！还是你舒服，就看着我们搬，不用出力！”“你以为我很轻松吗？你们来之前，这些书都是我按照班级人数一个班一个班分好的，不也是搬来搬去吗？你看我这一脸的汗！”王美人指着自己脸上的汗珠说。“哎呀！王美人辛苦啦！”华仔学着领导的口气说，“为班主任服务！”王美人笑着回答，“错！为学生服务！”武爷纠正华仔，“对！为学生服务！学生就是上帝，学生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为了一切学生的一切……”华仔一口气背出了校长每次总结讲话的台词，引得王美人哈哈大笑，就在王美人笑得前仰后合，胸脯起伏时，“咣当”一声，小推车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司令擦着脸上的汗边走边说，“武爷，你们太会享受了，在这里跟美女聊天，你看看我跟大兵，跟落水狗一样，你看这汗！”司令说着竟把手上的汗朝武爷、华仔那甩去，汗滴落在华仔嘴里，他赶忙吐出来，“大兵，这次我们码书，跟美女聊天，让他们俩拉车，怎么样？”司令说完，并没有得到大兵的回应，转身一看不见大兵踪影，“大兵，大兵！”“叫啥！来啦！”大兵顶着一头水滴进来了，胸口已经湿透。武爷见状，对华仔说，“华仔，该我俩走一遭了！”“好啊！”华仔附和道。

等书码好后，王美人发现不多不少，全部搞定，也笑了，“还是你们厉害！这样我也可以回办公室凉快凉快！”说完就起身准备锁门，“哎，你怎么走了？不陪我们聊会吗？”司令问，“你们书都搬完了，我还呆在这干嘛？再说，你们还要发书，我就不耽误你们啦！”司令与大兵只好出门，此时武爷华仔已经把车拉走了，“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华仔竟然唱了起来，“嘿，嘿，嘿嘿又嘿嘿！”武爷在一旁帮腔，司令目送他们的身影和嘎吱嘎吱的音响进了电梯，一只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不停地在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