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纽卡斯尔之行(二)
一股凉意从我后背袭来,我出不去了,困在了海里,脚下是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大海,而岸边又看着那么遥远。
接连几个浪头打来,我呛了好几口海水,鼻子嘴里都是咸腥咸腥的味道,恐惧加上低温让我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好像也看不清海岸在哪了。脑中突然有这样一个想法,我出生在海边,整个地球的海域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有天我葬身大海,算不算是死得其所呢。
就在我想放弃自己,逐渐失去意识时,一双有力的手把我从海里托起,好像有个声音在说:“没事了,我这就带你游回去,别害怕,别害怕……”我感到自己好像在笑,不知道是在庆幸逃离死亡,还是在嘲弄自己的轻生。
再睁开眼,我正躺在一个好像诊所的地方,费力的坐了起来却一阵恶心。门口进来一个穿护士服的胖大婶,连忙让我躺下,说我因为右腿抽筋导致溺水,需要适度休息。
她给我倒了杯温水后便又出去了。我倒没有觉得很难受,只是鼻子嗓子干的难受,一口气把水喝光,我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诊室。小诊所不大,我看到走廊那边坐着江子两口子,nina一看我出来赶紧扶着我说:“没事吧你,吓死我了,你摸摸,手冰凉的。”我笑笑说没事,就是嗓子觉得特难受,跟含了个大盐坨子似的。她说你看看吕正去吧,就在那屋。
我蹭着到了门口,看见孙翔站在吕正旁边,医生正在给吕正胳膊的伤口消毒缝针。吕正脸色铁青的坐在那,嘴角抿的紧紧的,又是那种表情,那种浑身都要冒出火般的愤怒。
我小声叫着孙翔,他慢慢走出来把门带上,问我感觉怎么样了。我说没事了,吕正怎么了。孙翔说:“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他救的你。伤口本来就不能见水,一使劲整个崩开了。还好这有个诊所能及时消毒,不然非感染不可。”
我听出孙翔语气里的不爽,谁叫自己没理呢,我也没敢顶嘴。二十分钟后吕正出来了,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对孙翔说:“回去吧。”nina过来扶着我,我的腿已经好多了,慢慢的走在他们背后。
到了旅馆大家都进到各自的房间,我的头发里全是沙子和海藻,冲了半个多小时才弄干净,洗完澡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又喝了两大杯水。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又不是去自杀,吕正至于横眉冷对吗,不行,我得解释清楚。我向来鄙视轻生的人,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魂飞魄散永远消亡于人世了,我才不干那种傻事呢。给自己鼓了鼓劲,我敲响了吕正的房门。
开门的是孙翔,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对吕正说:“老四,我抽根烟去。”转身离开了。我看见吕正站在窗口,依旧是脸色铁青的叫人害怕。
没想到他竟然先开了口:“你没事了吧?”我说早没事了,水性好着呢,就是现在肚子里全是水,一走直咣当。我刚想解释说,我不是自杀,只是因为抽筋才这样。
他又头也不回的说:“那你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就返回市里,我胳膊有点疼,想躺会。”我只好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默默的走了出去。孙翔在走廊的那头站着,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屑。妈的,不就是以为我想自杀吗,就算我真的想自杀也不至于这么一脸的鄙视吧。我使劲的摔上了房间的门。
回去的车里气氛十分诡异,连吕正和孙翔都不说话了。我更是被他们像空气一般忽略了,腿虽然不疼了可嗓子还是很难受,不停喝水的结果就是导致膀胱受罪。
在我憋得实在忍无可忍时,刚想开口让他们找个加油站赶紧解放一下时,孙翔的电话响了。原来江子的二手小跑车轮胎莫名其妙爆了,正在前面的不远的壳牌加油站修理呢。孙翔刚把车停下来,我就一溜风的跑向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看见nina正对江子撒娇呢,江子则满脸赔笑的和孙翔吕正说着些什么。看到我过来了,nina连忙递上一听饮料和我说:“刚才加油站老板和我说,前面路口右转五公里的地方有个好大的湖,特别美,我们去看看吧,好不好嘛。”
我正在犹豫,抬眼又看到了吕正铁青的脸,心里突然觉得很生气,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至于这一路上拉着一个驴脸啊。我说好啊,我也想去看看呢。三比二,孙翔和吕正也没说什么就上车了。
那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咸水湖,据说远端是连着入海口,在绿树掩映之下十分幽静,湖水呈深祖母绿色,水面上还漂着一些落叶。湖边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钓鱼人,还有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
我们把毛巾铺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石头上,江子和nina很快就搂到一起卿卿我我了。孙翔拎着吊杆找了远处一块悬空的大石头又开始了一动不动的垂钓。吕正瞥了一眼江子,起身钻进了林子。我也不能当电灯泡啊,就朝着和吕正相反方向的小路走去。
林子不是很大,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不一会竟然绕到了孙翔钓鱼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我坐到了他的旁边。他看了我一眼说:“这的鱼不大,不过钓上来了一条。”我看桶里果然有一尾浅灰色的鱼。我说你可真厉害,哪里都能钓上鱼来。他说钓鱼让他放松,也可以沉淀思维。
我们坐了一会,他突然说:“知道吕正为什么生气吗?我们都很讨厌轻生的人,可以说是恨,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我说我没想自杀,就是想试试雨天游泳。
他打断我继续说:“几年前,我俩有个共同的朋友,他和吕正关系最好,亲兄弟一般,他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我们的友情。他就死在我们的面前,吕正当时疯了一般的想要晃醒他,我们好几个人才把他拉开。吕正好几天都没说话,也不吃饭,只是手里一直握着我们曾经的合影照片默默流泪。”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很抱歉?我能理解?这些话即使说出来也是这般的无力,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虽不认识这个人,但从孙翔哀伤的眼光中已能体会到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不再说话了,眼里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冷峻,死死的盯着钓钩。我说口渴嗓子难受,要回去了。我不想呆在这样的孙翔或是吕正身边,那种从他们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让人窒息。
回程的车上依旧沉默,我渐渐的睡了过去,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到了吕正家。简单和孙翔告了别,我们一前一后进到了家里。吕正冲了个澡后就坐在电脑前玩起了游戏。
我进到卧室把旅行袋收拾好后,站在走廊和他说:“你胳膊问题不大了,我都住了一星期也该回去了,床单被罩在洗衣机里呢,一会你想着晾一下。口服药快没了,记得再去买点。”他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依旧在玩着游戏。关上大门的一刹那,我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又变得很遥远。
接下来的一个月天气慢慢变热,家里没有空调实在闷的难受,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泡在图书馆里。和小曼她们出去唱了几次歌,鬼哭狼嚎之间,小曼问我上次的小型男怎么不带来助助兴。我说好久没联系了,就是个普通朋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小曼撇撇嘴说,我看不见得,有时候男人犯贱,就喜欢你这种长得不咋地可古怪叛逆又霸道的女人。我打了她一下说,白当姐妹啦,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周四和皇甫约好了吃饭,我早早的从图书馆出来,漫无目的的在QVB里逛着。看到玖熙到了新春夏款,秋冬款正在七折,我赶紧冲了进去。
一眼相中了角落里一双金色缎面平底鞋,就在我即将碰到它们时,一双染着荧光绿指甲的手竟然抢先一步把鞋子拿到了手。
我正想要发作,一抬头发现是nina,江子媳妇儿。她也颇为意外:“哎呀,是你啊,好久没见啦,你也来逛玖熙啊。这鞋我都瞄上仨月了,今儿可算是打折了,才59刀。服务员说八码的就剩这一双样品了,还好叫我赶上了。”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去抢。于是拿起旁边的一双黑漆皮坡跟说:“可不是,真便宜,我也正想试试这双漆皮的呢。”
她付完款又颠颠的跑到我跟前说:“差点忘了一事,你有没有考NAATI的资料啊,借我看看呗,我想自己报名考一个。”
我说有一些资料,不过回去要翻一翻,都不知道塞在哪里了。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后,我说找到就立马给她打电话。她高兴的抱了我一下,踩着四寸小高跟扭搭扭搭的走了。
晚饭和皇甫去大长今吃的烤肉,棒子的服务员一脸的不愿意,一瓶真露拿了半年才过来。等他啪的把真露放在桌上时,我说大爷不想喝了思密达,结账吧。皇甫在对面偷偷的笑。
回到家里我把一堆已经落了灰的文件夹翻出来,终于找到了nina要的资料。一抬眼,看见了角落的一堆书上面,放着两把不太眼熟的钥匙。一张冷冷的脸浮现在我眼前,那天离开吕正家忘了留下钥匙,不行,我得送回去。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