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参加绝人秀
自古以来,庐山真面目肯定不好识。我想找个机会,等到楼下那噪音再响起的一刹那,我就冲到401室去敲门,然后趁胖老头开门之际溜进去,把那死女人揪出来见识见识。管她是胖老头的老婆还是女儿,唱这么难听十有八九是个丑女人!
可是,事情往往就会出现戏剧性的一面。我根本就用不着去揪,401室在静音了一段时间后,这庐山真面目就自己显现出来了。胖老头没有糊弄我,他家果真没有女主人,而那刺耳的女高音也确实是从他家传出来的。
这事还要从陈四季说起,你且听我慢慢说。
陈四季读中学的时候就一直是个文艺积极分子,尽管人长得憨憨的,可他说、学、逗、唱无所不能。他那两片厚厚的嘴唇溜起绕口令来就像是甩拉面,甩完了还有,越甩越多,越甩越精,越甩越有味。
有一段时期,林诚飞还跟着陈四季学这学那的,结果就是学得四不像。
林诚飞说有一次学校搞文艺演出,他和陈四季搭档在台上表演相声。由于陈四季表演欲望过胜,表演能力过强,结果从第二句开始,他就一个人把林诚飞该说的全包了。弄得林诚飞站一边干瞪眼,台下哄堂大笑。
从此以后,林诚飞说四季我再也不与你同登台了,你不担心你的厚嘴唇磨成馄饨皮吗?
陈四季说那我以后来个清口相声吧,馄饨皮磨多了也会起老茧的,我照样变回厚嘴唇。
自从陈四季和林诚飞合开了飞雪甜心铺后,陈四季的绝招就再也没有亮相过。他和林诚飞整天对着订单忙忙忙,也就小店开张那会儿,他耍的那个“噼哩啪啦”,我算是彻底领教过了,果然名不虚传!
这回,陈四季看到网上说要在全国范围内举办绝人秀比赛,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海选。主办方说,凡是获得全国赛前三甲的人不仅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还能带一位同伴前往欧洲十国旅游一次。
这可让陈四季看得心痒啊,他想我一年四季都在徘徊,徘徊在恋爱中,徘徊在事业中,徘徊至今一身空。人家林诚飞起码过上了二人转的生活,我一人却在原地转得发晕。如今,老天爷给我铺路来了呀,我一定要把我的绝招亮出去,我四季总有一春!
陈四季当机立断报了名,我和林诚飞当然成了他的后援。
初赛那天,我驾着车往比赛地点拼命赶。林诚飞坐在我旁边,陈四季坐在我身后。
这种事情要我当车夫我会很起劲的,我边转着方向盘边想像着陈四季进入前三甲后,我们的飞雪甜心铺就会跟着借光出名。这名气一响,生意不就水涨船高了吗?这船一高,我的林诚飞心情就会更好,我就可以跟他讲什么他就听什么了。
我越想越开心,我就笑了出来。
林诚飞说:“纯雪,你开车老想什么呢?小心点。”
我说:“你放心,我的车里坐着一位绝人呢,我保证安全。”
陈四季说:“纯雪,诚飞,今天我要让你们大开眼界,你们可一定要在台下替我大喊助威哦!”
我说:“没问题,我和诚飞昨晚泡了一大堆胖大海,喝得我们一个晚上抢卫生间哪,还不是为了有副好嗓子今天为你呐喊啊!”
陈四季听了激动得半死,他说你们真好,等我复赛的时候我来买十斤胖大海给你们。
妈呀!我是说着玩的,他还当真要我和诚飞把自己喝成胖大海呀!
来到比赛现场,已是人头攒动。
凡是准备参赛的选手都排在长长的队伍里,陈四季信心满满地排了进去,我和林诚飞就在另一侧踮脚朝台上张望。
叫号,上台,自我介绍,表演,评委点评,等回音。这是每一位选手要经历的过程。
陈四季拿的号是四十八号,前面二十八号已经上场了,还要等十九个人才轮到他。
我站得腿都发酸,我跟林诚飞说我到场外坐一会儿再来。
我刚到场外,还没找着坐的地方,我的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似乎能刺激我的声音。
我顾不得找座位了,重新返回场内,我清楚地听到了!
我听到的是一个女高音,正在唱“青藏高原”。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跟楼下那女人发出的嘶叫声一模一样!
我冒着被人挤倒踩踏死的危险,终于挨到了台前。我一定要看看清楚,长什么样的人能发出这种声音。这种破声音居然也能参加绝人秀海选,那可真绝了!
看来,陈四季说得没错,今天是要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这不看还没什么,一看我就当场“啊”地叫了起来,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我触电了。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胖老头!就是我家楼下401室那个胖老头!他正站在台上,扭动着他那虚胖的身子,那让我久违了的噪音正从他那大饼脸上那个黑洞洞的门腔里传出!
我又“啊”地叫了一声,我知道我的叫声也越来越刺耳了。
太不可思议了,原来他就是制造噪音严重扰民的女高音啊!
我控制不住地又“啊”地叫出了第三声,旁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我听到有个人指着我骂:“现在的粉丝都很神经质!”
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把我当成是胖老头的粉丝,也不看看我纯雪是什么人,说我是陈四季的粉丝还不要紧,说这个不是眼珠长在脚底板了吗?
我正气愤着,就听那评委说,好,老先生你真有魄力敢上我们台,你真是一绝。评委又说,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海选?
我见那胖老头满脸通红加满头大汗,一定是飙高音时气憋不出来给胀的。
胖老头用手抹着汗说:“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笑我,但这不要紧,我想做的都做到了,我的故事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我就不说了。”
说完,他夹着一堆肥肉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句“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便走下了台。
台下本来一直有笑声的,我知道那笑声是不会动听的,但从胖老头下去后,一下就变得安静多了。
后面看了些什么绝人绝招,我都想不起来了。
轮到陈四季上台了,我也不知道他那厚嘴唇里在翻什么了。
林诚飞用手戳戳我:“纯雪,你又在发什么呆了?你怎么不替四季加油哪!”
我说:“诚飞,你没开眼界吗?”
林诚飞说:“有啊,绝人太多了,下次咱也来一个。”
我说:“你别下次了,我们楼马上要出大名了。”
林诚飞当然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他又不知道那个胖老头就是我们楼下的,他就算听到过好几次那噪音,他也不会记在脑子里的,他的脑子里装满了那些订单。
我把我那天去四楼的见闻说给了林诚飞听,他说纯雪你怎么和咱妈一样,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儿来了,你越来越像个老人喜欢多管了。
我说,这可是两回事啊,妈把听这噪音当享受来着,听不到还牵挂呢。我呢,不找人不找事,那还叫干人事的吗?
回去以后,我就对婆婆说了这桩怪事。
婆婆听了却出奇地平静,她说纯雪啊,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呢,这世上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啊,你不要大惊小怪了。
婆婆接着就问我有没有知道胖老头为何最近几天没唱歌,我说你怎么还牵挂着呀,人家唱不唱歌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婆婆就说她想去拜访拜访,还说现在的人都太冷漠,邻里之间一百年也想不起来走动一下。
我说好呀,你想去就去吧。
我只能这么说,我心想婆婆你希望邻里走动也没必要去找这么个怪人呀。
林诚飞在一边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他对这种事情激不起兴趣,他一定会想女人就是喜欢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