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返回大营
月亮从云层里月亮从云层里透出半个脑袋，星夜之下，朦胧的光芒笼罩在捷斯亚平坦的原野，寒风阵阵而起，吹出一股子刺骨的凉意。
整个大陆近十几年以来，气温都在逐年降低，就连曾经四季如春的南疆，现在只要入了冬之后，也会如同北国般让人不禁感觉寒冷。甚至在大陆其他六国，现在年年冬天都有大雪冻死百姓的事故发生。
风不断地从身边呼啸而过，北山出了林科兰尔，上马一路疾驰，尽管从袭扰战后就没有合过眼，但他此刻却不觉得劳累。凯兰的粮草被烧掉，可儿也成功救了出来，捷斯亚同时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时间，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情愉快。
策马向西，北山很快就赶上了提前离开的三人，可儿还被特鲁强行架在马鞍上，不停地吵闹。
“大个子，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让我爷爷打你了！”远远的，北山就听见可儿的声音。
北山高声喊道：“特鲁！亚德！”
“啊，你回来了？”特鲁没想到北山会这么快就赶上他们。
“没事？”亚德询问。
“没事。”北山摇摇头，同时对特鲁说，“把可儿放下来吧。”
特鲁将可儿从马鞍上放下来，北山也从马匹跳下，就被一个环抱拦住腰间，可儿娇嗔着说：“你害我担心死了。”
北山不自然的看过特鲁和亚德，解开可儿抱着的双手：“你才让我担心，不在圣山好好待着，出来也不说提前告知一声。幸好凯兰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家伙，不然这次我们都折在王都了。”
“我只是太……太想你了。”可儿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北山无奈，面对这个任性的姑娘，他只能搬出瓦伦西尔来：“回去后，我会去信告诉瓦伦将军，你就等他从南方回来处罚你吧。”
“无所谓，只要你别在赶我回圣山就好。”可儿毫不在意。
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可儿，北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正沉默着考虑，怎样才能把这位大小姐重新送回圣山，却看见她身体突然摇摇晃晃，一下子软了倒在地上。
北山一惊，上一秒还精神十足的可儿，竟然晕倒在地，以为是凯兰假装大度，其实暗地里下了毒之类的，结果伸手一摸可儿的额头，发现烫的厉害。
“可儿姑娘怎么了？”特鲁大声询问。
“应该是发热了，我们快回去。”北山说着，立刻将可儿抱上马鞍，带着特鲁和亚斯向西策马疾驰。
直到夜晚再次降临，月上中天，绵延十几里的撤离大部队驻地终于近在北山眼前，无数个帐篷伫立，灯火零星的其中闪动。而此时，策马不停地北山，被道路两侧草丛里闪出的几个人影拦下，猛地一拉缰绳，马匹嘶鸣一声。
“什么人？”人影中一个声音问道。
北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修斯安排在驻地四周的暗桩探子，于是回答：“是我！”
“大人？是大人回来了！快去回报修斯大人！”探子连忙点燃火把，照映出北山的侧脸，同时伸手来拉缰绳：“属下这就带大人回营。”
“不用了，快去找奥古斯图大医官来，我先去军议大帐！”北山说罢，夹了下马腹，策马冲过。
径直来到位于驻地中央的军议大帐里，北山抱下可儿独自走进去，特鲁本来还想着跟入，但被亚德拉走。空荡的大帐，北山凝视着可儿的脸庞，一路颠簸下，脸上泛起了红晕，昏迷中呢喃自语。
不一会儿，帐外传来喧哗声，放下的幕帘被人撩起，炉石率先走了进来：“怎么听人说你在找大医官？难道受伤了？要我说凯兰那个家伙还真不错，虽然是敌人，竟然也愿意放你回来，要是我的话，那我可就……”
声音戛然而止，炉石看见被北山抱在怀中的可儿，问道：“这是怎么了？”
北山摇摇头：“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昏迷了。”
“奥古斯图！大医官啊！你走快点！”炉石转头对帐外高声大喊。
随即，幕帘被再次掀开，几乎所有的军官都走了进来，而奥古斯图大医官阁下则跟在了军官们的身后，嘴里同时说着：“你们都让让，北山伯爵是受伤了吗？这大半夜的……”
当北山看着一大群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就知道肯定是被误会了，他急匆匆的让去找奥古斯图，使得军官们以为是他受了伤，赶忙喊道：“大医官，不是我，是可儿。”
“不是你急什么，什么可儿月儿的，也不想我年纪这么大，经不住折腾。”奥古斯图摇头晃脑的慢悠悠说着，刚才被人从床上叫起来，还以为是北山受了重伤，跑的气喘吁吁。
北山急切道：“你快来看看，别说闲话了。”
奥古斯图这才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可儿的情况，不紧不慢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姑娘不就是风寒入体，加上身体劳累才导致昏厥的嘛。”
“哦？有没有危险？要不要请红袍牧师阁下过来？”北山看看可儿，又看看奥古斯图，不确定的问起这次撤离跟随一同西行的王都红袍牧师。
奥古斯图吹胡子瞪眼，半晌才说：“要是什么都用牧师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医师干什么！这点小毛病，我手到擒来就解决了，多修养几日就好。”
听对方这样说，北山才放下心来，赶忙讨好式的说道：“我就知道大医官医术非凡，那就拜托了。”
被称赞的奥古斯图极为受用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着说：“知道就好，这么点小事，你把她送到我那里去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急忙叫我过来。”
“你们两个，过来搭把手，把这个姑娘抬到我那里去，军议大帐里什么草药都没有，真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奥古斯图随手指过两个军官，同时对北山说着，“你就不用来了，照顾患者的事情，不需要指挥官在场，省的到处添乱。”
等大医官阁下带着可儿离开后，北山这才发现剩下的军官们，都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他，不得已只有板着脸命令道：“我既然安全回来了，又没什么事情，你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明天难道不需要继续西撤了吗？都下去休息，最近的事情还有很多！”
军官们纷纷偷笑，应声答道：“大人说得对，接下来，事情还有很多啊，我们这就离开。”
北山暗自摇头，看着陆续离开大帐的军官们，心里清楚这群家伙怕是会编排出各种花边故事来，但又不好明令禁止他们讨论，不然故事大概会往更离奇的方向发展。面对唯一还留在大帐中，没有军职的炉石，北山露出一丝苦笑，炉石却回应着笑的十分猥琐。
正要对炉石的笑容开口怼回去，北山的话却被刚才一直没出现的修斯打断，老狐狸此时才走进大帐，调笑着说道：“我们的指挥官啊，孤身入险地，等明天天亮，大概全营地都会流传这个美妙的故事了。”
北山脸上的苦笑更加浓郁，他立刻就明白修斯调笑中暗藏的意味，这个“间谍、斥候、探子”的头子，肯定会在民众中添油加醋的，把北山的行为好好宣传一番。
“老狐狸，这种事情就不用到处说了吧？”
修斯白了一眼，开口就骂：“真是笨蛋，大撤退以来，不论是民众还是士兵，都觉得捷斯亚没什么希望了。现在刚好有了个不错的故事，让大家都看看他们的指挥官，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而且还能独自闯入敌人那里英雄救美，接着全身而退。以此来激励一下大家的信心，让所有人都知道敌人并不可怕，结果你还不用，我就没见过这样蠢的傻瓜！”
“我看你也没把我当做指挥官……”面对修斯，北山根本不敢还嘴，只有低声嗫嚅。
好一阵的咒骂过后，修斯才换过正经的颜色，对北山询问：“你能安全回来，那就看来我对凯兰那个家伙猜测的大概没错，只不过既然这次又亲自见了他，你觉得这个家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北山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说实在的，我隐约觉得凯兰兵入南疆，更多的并不是为了亚尼法特亚内廷或者他的帝王，而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能力，让他能在历史中留下一个响彻的名声。”
“这么说，凯兰是个有理想有能力有抱负，但却并不是那么忠心亚尼法特亚内廷的家伙？”修斯反问。
北山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修斯接着问：“那接下来，你觉得自己能扛得住凯兰今后的进攻吗？”
“很难，就算我们这次烧掉了他的粮草，也不过是给我们自己多出一些时间，到时候还是会面临凯兰的西进，可我们又能征召训练出多少可以上战场的士兵呢？就算到时候能抗住他一两次的进攻，但随着战争时间的推移，退守西线的我们只会越来越弱小。而且，凯兰他，的确很厉害。”北山很诚实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听完北山的话，修斯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既然你都没有什么信心，那下面的人就更不用想了。瓦伦老哥那里又受阻于南方的兵乱，短期内没法驰兵北上支援。所以靠我们现有的力量，的确没法和凯兰打持久的战争。”
“哎，我说修斯你在说什么，说来说去跟没说一样。”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炉石，不明所以的揶揄着。
修斯耸耸肩，露出笑容：“急什么，难道你没听出来，既然在战场上没法持续对抗，难道就没有其他方式了？”
“这还不是跟没说一样！”炉石完全没有听懂修斯的话，虽然他在政务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但对于战争却是个白痴。
北山却不同于炉石，他隐约从修斯的话里感受到了一丝想法：“你是说，在战场之外打败凯兰？”
“不错，能听懂我的意思。”修斯难得赞扬一下北山，“就是怕你跟有些贵族笨蛋一样，不愿意做这种事。”
“为了百姓和王国，不做也得做，现在可不是考虑所谓贵族名誉的时候。既然你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那就安排人去做吧。”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炉石看两人一直你来我往的打哑谜，气的直跳。
北山和修斯相识一笑，给炉石解释起来。
其实，修斯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北山都能看出凯兰并不完全忠于亚尼法特亚内廷，只是为了证明自己，那亚尼法特亚内廷那些老家伙不可能看不出来。
既然这样，面对这个手握几万敌军却更在乎自己是否留名青史的家伙，又在南疆这样一个有着天险之地的王国，如果捷斯亚灭亡，完全有可能拥兵自立，亚尼法特亚的内廷就不可能不对凯兰产生怀疑。
那么只要怀疑一旦产生，凯兰就不得不面对回国接受质询的结果。而就算亚尼法特亚的帝王斯洛八世，极为信任他，功高震主这方面也会使得凯兰必须做出明哲保身的考量，暂时脱离他的军队回到帝都奇斯勒，面对面给自己的帝王吃下定心丸。
只要凯兰在未来不久被迫离开南疆，北山等人和捷斯亚就可以从这个难缠的敌人手中抽身出来，不用一直面对无休止的进攻，整个局势也会获得更好的改变机会。
而修斯担心的，是北山会对此反对，战场外的阴暗是许多所谓名誉为重的将领不能接受的。特别是有着贵族身份的将领，他们认为不论战场上如何诡变，都不如朝政上的阴暗。至于修斯担心北山，正是因为北山有着贵族身份。
“原来打仗还可以这样阴人的！”炉石瞪大了眼。
“是的，这是为了胜利！”修斯露出标志般的狐狸笑容。
“是啊，这是为了胜利！”北山也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