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狠心决定
“卡特杨？”看清来人，北山失声叫道。
卡特杨倒是很淡定，微微笑着：“看来我运气不错，才进城门，向门口的禁卫军一打听，他们就说前天来的运粮队在这里，果然没骗我。”
北山惊奇道：“你怎么来了？门口的禁卫军为什么要给你说我们的位置？”
“我来当然是有事情找你，至于门口那些家伙，我说运粮队的队长是我妻子的兄弟，家里有急事，他们就说了。”卡特杨耸耸肩，很淡然的说。
“你突然找我，是什么事情？”北山很疑惑，也担心是不是瓦伦西尔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卡特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交给北山，说道：“当然是送这个，今晚就是约定好的时间，瓦伦西尔将军和修斯那个老狐狸怕你不知道情况，只有派人来告诉你一声，其余的人都不合适，恰巧我十几年前经常来王都，所以这份差事就让我来了。”
北山接过信件，快速扫过，信上写着：“本部这几天昼伏夜出，现已距离林科兰尔不足百里，一路所遇卡哨全都捕获，无一人逃离，不必担心消息泄露。本来约定二十四日夜十一时攻城，但考虑一路向南，正对王都北门，那里防守严密，城墙突出向外不易攻打。所以，经过慎重考虑，本部决定绕道至西侧门外，原定攻城时间延后，定在二十五日凌晨三时。切记，瓦伦西尔字。”
看过信件，北山陷入沉思，瓦伦西尔绕道延迟的消息果然是需要派人来告诉他的，不然等到晚上还按原定的时间的话，北山已经想到会是什么结果。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瓦伦西尔的推迟，对北山也有好处，因为他直到此刻都不知道该怎样为外面的人打开城门。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北山想起曾经看见过的禁卫军布置。
总计九千的禁卫军，每当夜晚来临后，会在四个城门分别派遣两个中队的六百人看守，还会调遣整两个大队的三千士兵全城巡视，剩余的则全部散布在王宫周围。
北山知道如果自己率兵前往西门，那么巡视的大队肯定会知晓，然后立刻进行拦截，而就算能顺利到达门内，那些盗贼出身的士兵们也不见得可以和守门的禁卫军相抗衡。
卡特杨在一旁看着北山扫过信件后，就站在呆立出神，于是问道：“怎么了？”
北山苦笑着说：“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想到怎样才能顺利夺门，没什么好办法。”
卡特杨听闻后也沉思起来，以他当初在家中所学，以及对林科兰尔的了解，知道这件事的确难办，但很快卡特杨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有个想法，可不知道行不行。”
“哦？你有什么办法？”
卡特杨却没有面对面说出，他再次暗自纠结后，拉过北山，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北山听完，不由也愣在原地，卡特杨的想法虽然看起来的确可行，但真要下决定，北山只觉得自己陷入两难。
“你就没其他想法了吗？”北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卡特杨摇摇头：“以我们现在这点人，还能有什么好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能顺利打开城门，那就只有引起城内混乱，转移禁卫军的视线，不然我们会被咬住，根本脱不开身。”
“可是……”北山不知道该怎样说了。
“我也知道这个办法有他的害处，但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也没其他手段再去做些什么。这个决定，只有你来决断，我是没办法的。”卡特杨此时脸上也泛起苦笑。
北山思前想后，足足过了两刻，最终心里一狠：“就这么办！为了王国的未来，我就来当一回坏人吧。”
下定决心的北山，再没开口说话，他沉默的带着卡特杨返回住所的院落。此时，有些士兵也已经起身，正在院落中检查自己的武器，北山随手招过一人，吩咐道：“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等所有的六百多士兵全都聚集在北山身前，他低头再次考虑过卡特杨的建议后，开口说道：“叫你们来，首先是今晚的行动推迟到明天凌晨三时，你们需要做好准备。其次，我想问问你们中有没有人在去圣山当盗贼前，是在林科兰尔犯过罪的？”
听到自己的长官这样问，士兵中纷纷举起几十只手，其中还有个声音在说：“大人是问到点子上了，十年前我可是王都一等一的老大，手下好几百个兄弟呢！”
北山不禁感叹，手下这群盗贼出身的士兵真是个个“人才济济”，只不过随意拉出来的一个中队，就有这么多在林科兰尔犯过事的家伙。
“既然以前都在这里犯过事，那想来举手的人也对这里非常熟悉，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没能不能找到以前和你们一同犯事的人？”北山继续问道。
举手的士兵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纷纷回应道：“大人这话说的太小看人了，别说现在，就是再过几年，我那些兄弟也都能找到。”
“是啊，是啊，大人别小看我们这些家伙，当年如果不是在这里犯的事太大，谁会跑去圣山。”
“不怕大人笑话，我们那些兄弟个个都是义气当先，全都是能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北山听着此起彼伏的话语，揉了揉额头，这群家伙看来还是摆不掉盗贼的本性，也不知道把计划托付给他们算不算正确。
使劲摇了摇头，北山把怀疑的想法压了下去，说出自己的计划：“你们知道凌晨三时，我们必须要给外面的袍泽打开城门，而想要顺利夺门，就只能先转移城内禁卫军的目光。举过手的人，我现在下达命令，脱下盔甲，你们立刻散布到城内四处，去找各自以前熟识的……同伴。”说到此处，北山把本想说出的罪犯两字改了口。
“大人让我们去召集这些老兄弟，是有什么任务吗？”一个声音问道。
北山点头，却又再次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去找到他们，把他们集合起来，等到凌晨二时，你们各自带着同伴去四处放火。但你们要记住，只是放火引起城内混乱，不能伤害百姓，不能随意劫掠，如果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战后我一定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说到这里，北山似乎感到自己的身体都被抽空了，这个决定一下，今夜的林科兰尔究竟会成为什么样，他完全不敢想象。
尽管不忍再说下去，但北山仍然要交代清楚：“告诉那些家伙，他们今晚只要出了力，那今后王国会赦免他们的罪行，还会大把赏赐金币。”
听着北山的命令，举过手的盗贼眼中纷纷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他们不会想到这个最高指挥官之一，竟然能做出这种决定，纷纷答应道：“大人放心，我们肯定约束好自己的兄弟。”
“好了，你们这时候就去吧，记住时间，凌晨二时，不得耽误。”北山只觉得此刻自己很累很累，说话都已经提不起多少力气似的。
大约三十多个盗贼点头应是，然后纷纷脱下盔甲，转身出门。他们这次回到林科兰尔，其实早就想去和以前的同伴相聚，如果不是北山下了禁足令，早在进城当天就跑去了。
盗贼们才踏出门口，北山突然再次厉声说道：“记住我的话，小心你们的脑袋！”
而后，北山转过头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其余人说道：“你们都先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今晚时间到了，我会召集你们。”
北山暗自长叹，他只觉得此时的情形，就像当年养父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一个将军无能，就只会连累整个军队。”而他连累的，将是整个林科兰尔的百姓。
卡特杨一直站在北山身边沉默不语，但他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此时心中所暗含的情绪，开口劝道：“为了未来，我们只有以小换大。”
北山转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放心吧，我知道的，你也去休息一会儿，这大早上的就来，昨晚应该是连夜奔波的吧。”
说完这句，北山转头就走回自己的住所，也不理卡特杨是否还会再说些什么，而卡特杨看着北山走开，心里也知道自己给出的提议，会让对方内心如何挣扎，也知道其实没什么再可劝慰的。
坐在椅子上，北山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他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在墙上，形成一道孤寂的剪影。
此时门外探出个脑袋，是路棋悄悄走来，刚才的命令，他也听在了耳朵里，聪明的少年很快意识到计划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他知道，师父的内心一定也在挣扎，不愿看见百姓因为这份决定而流离失所。然而，他也知道，北山作为领导者，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权衡利弊，做出一个内心极为艰难的抉择。
思前想后之下，路棋轻声来到北山身边，旁敲侧击地向北山提问：“师父，不知道当我们拿下王都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
北山沉默良久，此时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他明白路棋的担忧和疑虑，一如他自己。
最终，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段在后来广为人知的话：“有时候，为了更好的未来，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决策。在战争的硝烟中，为将者往往身处于一个特殊的境地，他们必须在良心与责任之间做出艰难的抉择。或许，选择坚守良心，能让我们在道德层面上得到一丝慰藉，但这种选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于是，我们只能选择责任，尽管它或许会让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无法安然入睡。现在的我们，最为重要的是达成计划，去拯救捷斯亚的未来，是非功过这些东西也只有交给后人去评价。”
路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直到往后很久，随着岁月的流逝，少年逐渐领悟了北山此时所说的深意。后来，在《我的征战》一书中，路棋回首往事，不禁感慨万分，他写道：“与其说当时师父是在解释自己的决定，更不如说其实他只是在宽慰自己的内心不会因此而备受煎熬。”
“你不用守在这里，去休息吧。”北山挥挥手，赶路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