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下廊会战
根据大陆对于战争形势的划分,不同的战役可以赋予不同的名字,就像是突袭战、包围战、伏击战等等,而有当战场上的双方人数总和超过十万时,不论双方采取的何种攻势,则都会被冠以会战的名号,如同此时北山面对的战场,兵过十万,扯地连天!
北山再次扫视过敌人的阵型,心中不禁赞叹,不愧是凯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形成一套有效的战阵,更不用说这些敌军几乎都是凯兰一路南下才纳入麾下的。
凯兰的布置和北山的安排完全不同,北山是中规中矩的正面迎战法,通过和敌人正面对战的间隙,由两翼的骑兵寻找敌人可能出现的破绽,然后绕到对方身后,以此破坏掉敌人稳固的阵型,从而达到最终的胜利。
但凯兰此时命令下形成的战阵,却是一个组合起来的巨大三角楔形阵,敌人的重步兵呈一个独立的三角形排在最前方,成为一块坚硬的头部钢铁,紧接着在其后是两个弓箭方阵,再之后则是近战轻步兵形成的三个楔形阵,呈品字形,把弓箭方阵夹在中间,最后则是敌人最精锐的狼牙骑士团,分别带着两个轻骑兵团在后方掠动。
“真是简单粗暴的中央突破战法啊,凯兰你就如此自信,能够一举击破我的防御,抵达我的本阵吗?”
北山已经看出来了,虽然凯兰并未选择从山谷南入口一出来时,就选择即刻突进,但这个年青的银发元帅却还是保持着骨子里的东西没变,似乎在凯兰的内心深处,他仍然觉得光复军不堪一击,就如同当初的回廊拦截时一样。
北山暗想着:“凯兰,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我绝不会让你所愿!”
在刚才互相都爆发出震天的杀喊声的片刻之后,随着敌军阵营中的军鼓越敲越响,敌阵主力的近五万人也同时举起武器,向前移动起来,缓慢而坚定,会战的序幕也正式拉开。
“传令,轻步兵举盾向前,呈松散阵型防御,弓弩手跟随!”北山深吸一口气,如同雷鸣般的命令响彻战场,他声音坚定而有力,穿透层层密布的战士,直击每一个人的内心。
指挥台上的传令兵努力挥动起手中的令旗,两翼的轻步兵团迅速举起手中的盾牌,跑到中央重步兵的身前,在轻步兵身后站着的弓弩手们,则同时穿插到轻步兵防御中,分别各自躲在袍泽的盾牌之下。
“仰射准备!”北山一直盯着敌人前进的距离,在还有一里左右时,他再次传令。
九千名弓弩手从盾牌下探出身躯,九千支飞矢在深春的明媚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如同死神的凝视,直指敌方阵型。
“再等等……再等等……”北山心中默数着,他需要把敌人放的更近一些,才能让弓弩手的打击起到足够的作用,直到敌军又前进了百米距离,就在此时!
“放!”随着北山响彻云霄的一声令下,紧接着,便是万箭齐发的壮观景象。
飞矢如同被狂风卷起的乌云,又似天际倾泻而下的流星雨,带着呼啸的风声与不可抗拒的力量,密集地往敌军的阵型覆盖而去。
灰蒙蒙的箭雨越过敌人排头的重步兵阵,落向敌人阵型的中部,行进中的敌人轻步兵和弓箭手,根本无法严密的防御,在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中,敌人或是被一箭穿心,或是被数箭同时击中,哀嚎与惨叫交织成一首悲壮的战歌,回荡在嘈杂的战场之上。
然而,当数万人一起行动起来时,就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不论位于其中的个人如何作想,都只能被裹挟着不断地前进,这是战争的宏伟,也是战争的残酷。
因此,即便光复军的弓弩手们不断地射出箭矢,即便敌人们面对着如此惨烈的场景,他们依旧前仆后继,呐喊着挥舞手中的武器,眼神中燃烧着火焰,不断向前去冲破这道无数飞失所织就的死亡之网。
与此同时,当敌军缓慢地又前进了一百米时,位于重步兵阵型后的敌人弓箭手,也开始还以颜色,箭矢就像是一群飞蝗,掠过重步兵的头顶,落到轻步兵和弓弩手的阵地中,一层淡淡的血雾弥漫而起,阵营中的战士瞬间就消失了无数的身影。
双方的互射就这样你来我往,这边才飞出一波箭矢,仅过了不到两三息,另一波箭矢就回敬而来,唯一值得北山庆幸的是,从站在指挥台上的角度看去,至少自己这边的战士相对而言,能够比敌人的伤亡更少一些。
北山的目光如炬,不断在战场上扫视,寻找着可能的转机或漏洞。他深知,这样的对射虽能消耗敌军,但决定胜负的关键还在于接下来的近战。
“传令,重步兵营变三角楔形阵!光明近卫营做好准备,随时脱离本阵向前!”北山的命令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重步兵们迅速响应,紧握武器与盾牌,他们肩并肩,脚抵脚,眼神坚毅,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对战蓄力,厚重的盾牌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仿佛能抵挡世间一切的攻击。
北山看着重步兵营迅速的从方阵变为楔形阵,不由满意的点点头,不光是对路棋那个年轻的营官满意,而且这些重步兵,是北山之前特意从老战士挑选出来整编而成的,除了比光明近卫营或许要差上一些,已经是光复军中战力最勇猛的一支部队。
他们,将是北山在这战场上的铜墙铁壁。
再次抬起头,北山看向尽管缓慢,但却越来越近的敌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战场上只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嗖嗖声,和不断传来的低沉鼓点。
而当距离不足两百米的时候,敌人也开始新一轮的调整阵型,在行进的过程中,原本还有些松散的敌军阵型,开始变得更为紧密,他们的弓箭手已经从阵型的缝隙里脱离出去,留在了两百米外的原地,重步兵和轻步兵则完全合为了一个完整的三角形。
“真不愧是亚尼法特亚!”北山不免再次感叹,这种行进中的变换阵型,还能不出任何差错,已经不是凯兰那位敌军元帅能掌控的了,或许他能依据形势下达新命令,但具体的行动却只能靠敌人的士兵,这一点北山清楚自己麾下的战士是暂时无法赶上的。
在箭矢的互相射击又过去三波之时,敌人的步伐也再次突进了五十米,再有最多两分钟,双方就必然正式开展惨烈的近身战。
“轻步兵、弓弩手向两翼转移,五百强弩手留在原地,三射之后,立刻撤退!重步兵缓步向前推进,准备和敌人进行对冲!光明近卫营上前,填补前方缺口!还有,让那两个兵团的轻步新兵上来,代替光明近卫营拱卫本阵!”
一连串的命令从北山嘴里发出,他身边的传令兵也同时连续挥动起手中的令旗,刚才还没有太多动作的光复军阵型,在一瞬间变幻起来,红色的铠甲熙熙攘攘的不断调整位置,宛如一片流动的火焰海洋。
随着令旗的舞动,站在已经形成楔形阵的重步兵身前的轻步兵和弓箭手,开始纷纷向原本的两翼撤离,只留下五百名手中握着钢臂齿轮弩的弩手,重步兵也同时开始向前缓慢的移动起来。
钢臂齿轮弩率先发动,特有的铁质般的弩弦声响起,直接把已经开始提速奔跑的敌人重步兵的气势,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弩失如同密集的冰雹,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射向敌群,一时间,敌人的重步兵前锋,哀号四起,四十多个敌人被弩箭洞穿,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北山看着弩失所带来的效果,默然的点点头,发觉自从上几次战斗,把风族送的原本的弩失给用完之后,现在的这批次仿造的弩失,的确是不如最开始的那一批了。
这是北山从敌人重步兵倒下的人数,所看出来的,北山相信如果还是莱顿战役时的那批原本弩失,敌人的重步兵根本不可能只倒下这么点。
真不知道风族是用什么木材制作的弩杆,因为现在这批弩失的箭头,都还是从每次战斗后找回的原本箭头,可弩杆却是新造的。
“看来有机会的话,得派人去找一下风族,让大长老砍伐些适合钢臂齿轮弩的木材才是。”明明是面对紧张的战场,但北山还是忍不住的走神,想到了其他地方去。
三波弩箭过后,五百强弩手迅速按照命令撤退,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有序,几乎没有给敌人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
而此时,双方的重步兵的距离,已经来到了最后的一百米。
“重步兵向前,杀!”北山高举长剑,一声令下。
“杀!”在营官路棋同样的高喊声中,重步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山洪的暴发,如同出闸的猛虎,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怒吼着冲向敌人。
与此同时,敌军的重步兵也开始了冲锋,两股钢铁洪流在战场上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和战士们的怒吼。
一时间,大剑与大剑交锋,盾牌与盾牌碰撞,火花四溅,每一击都足以致命。
惨烈的近身战就这样爆发,没有人能够再阻挡什么,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向前,红色的钢壁和银色的洪流,交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起浓厚血腥味道,让人不禁感到一阵窒息。
北山死死盯着重步兵的交战,这一击互相的冲锋,己方的战士如果抵挡不住,那么凯兰的中央突破就会迎来胜利,可如果敌人的重步兵无法越过自己重步兵的拦截,胜利的天平就会主动偏向北山这一方。
两刻钟过后,北山松开了一直紧握在指挥台栏杆上的双手,前方的形势如他所愿般的出现了。
敌人的重步兵越过两里的战场,肯定会开始精疲力乏,而北山麾下的重步兵却只不过向前奔跑了数十米而已,从互相的体力上就已经有了差距,更不用说北山自信自己的重步兵们,比敌人的整体战力还强上一分。
不过,战场的形势不会只以北山的意志转移,在两里外的凯兰,也发现了他的重步兵们无法突破北山的防御,当机立断的命人改变军鼓的节奏。
而在北山的眼中,敌人的重步兵就像是流淌的河水被突然截断一般,一瞬间从刚才奋勇向前的态势,纷纷向后退离十步,从突进的楔形阵变成了防御的方阵。
而与此同时,一直跟随在敌军重步兵身后的轻步兵们,也开始从两翼包抄而来,企图对仍在反向冲锋的重步兵营形成夹击之势。
面对敌人战法的新变化,北山也迅速做出反应,在他的命令下,光复军的阵型再次发生了变化。
近卫营跑到重步兵的两翼,与敌人的轻步兵形成了对峙之势,轻步兵也迅速行动起来,冒着敌方的箭雨朝敌阵后侧穿插而去,而退回的弓弩手们则负责向敌人的弓箭部队射去箭矢,让他们自顾不暇,不能对轻步兵们形成全面打击。
战斗于是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每一寸土地都在承受着战斗的洗礼,每一声呐喊都承载着战士们的绝望与希望。汗水与鲜血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推动着战斗向前发展。
“……回廊山谷的南口,
下廊镇外的嘶吼,
鲜血流淌而过,
滴滴汇聚成河,
在那方圆二里的战场里,
尸体如同山一般的堆砌,
这是否能引起死神的哭泣,
面对我阵亡的袍泽数以千计……”
这是下廊会战后,北山从麾下一个战士口中听来的歌谣,它无疑真实的描绘了战场上残酷而血腥的场景,但在北山看来,却永远不能达到他此时眼中的十分之一。
当双方的阵型重新变幻过后,惨烈的厮杀就再也止不住自己的脚步,不论敌我,都有人不断地倒下,再也看不见第二天新升的太阳。
特别是随着战事的持续胶着,天空似乎也被这片土地的悲鸣所感染,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瞬间就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更为不祥的预兆。
站在指挥台上的北山,开始无奈的发现,就算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对策,可双方的整体实力上,却还是敌人更胜一筹。
虽然有近卫营去负责协助重步兵的两翼,敌人的轻步兵绝不是他们一对一的对手,但这是战场,是无数人协作共同攻击的战场,随着一波接一波的冲击,还是有许多精锐的近卫战士倒下。
更让北山无法接受的是,轻步兵明明已经绕到了敌阵的后侧,可始终无法扰乱对方的阵型。
因为,凯兰明显再一次用出了他那不要命的打法,敌人的弓箭手根本不理会自己这边的飞失,冒着大片大片倒下的损失,只对着想反向包围敌人的轻步兵射击,迫使那些战士不得不放弃对敌人大部队的攻击,转头举起盾牌来防御箭矢。
不得已之下,北山只能调动刚才一直没有动作的战斧兵,让他们从两翼直插战场的中央,先把敌人的弓箭手解决了之后,再和轻步兵一道,去攻击敌阵的后侧。
如果说战场上此时还有让北山值得欣慰的,那就只有路棋带领的重步兵营了,他们的表现比北山预料的还好,仍旧保持着楔形阵的态势,不断冲击着敌军的重步兵防御,已经把尖头破入了整整三分进去,看起来只要时间足够,完全把敌人的重步兵方阵一分为二也不成问题。
可时间会足够吗?有凯兰那个敌人指挥,当然不可能!
就在双方都僵持的态势中,一直徘徊在敌军阵型后的狼牙骑士团,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分成两拨带着其余的敌军轻骑,从整个战场的外侧,向着北山的本阵疾驰而来。
“原来凯兰你是这种打算!”北山冷笑一声。
到此时,北山终于明白了凯兰的真实目的,看似是来进行中央突破的敌方步兵主力,其实是为了把北山麾下的主力吸引住,然后把他们拖在中央战场上,无法回援北山的本阵,这时就再用行动迅速和最精锐的狼牙骑士,从外围对北山进行斩首行动。
特别是此时此刻,北山麾下的战士几乎都被调往了中央战场,剩下的只有洛天的轻骑兵还一直游离在外侧,可九千轻骑兵能否挡住狼牙骑士团从两侧的进攻?北山对此根本不报任何希望。
必须掀开最后的底牌了!
北山看向回廊山谷两侧的悬崖,心中默念:“老狐狸,已经到时机了,动手吧!”
修斯似乎听见了北山的默念,一直躲藏在悬崖上的两个小队战士,终于开始了之前定好的计划,无数的飞石从山崖上滚落,全部朝着回廊山谷南口向南三十米的位置,也是凯兰所处的本阵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