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最终商谈
很多年以后，北山看见过一篇对他的评价，其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北山在战争上的天赋不如他笼络人心的能力，王历一二〇四年在加拉赫发生的一切就足以佐证……”
北山对此当然只是一笑了之，似乎世人对他的评断，总喜欢带着强烈的个人主观意见，而不是站在事实发生时的客观场景下去考虑。
对于为什么自己会在加拉赫做出那番行为，北山打一开始想的就很简单，在一场被突然伏击的战争过后，之前几个月顺风顺水的战士们，必然会产生内心的波动，从而可能产生对希望的破灭之感。
因此，北山那样做，无非只是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希望以此减轻战士们对于失败的沮丧感，把战斗的信念和希望继续保持下去。至于最后发生的那一幕，倒是超出了北山的预想，或许只能用修斯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来形容——战士们爱戴他。
而在看清楚战士们眼中重燃起希望之后，北山也就顺势发布了新的人事任命，面对这支失去八成以上军官的部队，肯定需要新的各级指挥官，不然会一直无法恢复战斗力。
至于哪些人合适，作为最高指挥官，北山当然不了解，但又不可能让战士们开大会来自己决定，那样太浪费时间，无奈之下他干脆让纳德担任代兵团长，让少年直接去挑选临时的人选，然后通报自己一声就好，等回到林科兰尔外之后，再由瑟赛去拟定正式的名单。
战士们倒是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自从他们得知纳德是北山曾经的侍从之后，眼神都变的不一样起来，这反让北山有些患得患失，不知道让纳德承担起代兵团长的职责是不是个好决定。
“大人这么一大早就起来，应该饿了吧？属下刚才已经命下人备好了一点平常的早餐，不知道大人可否赏脸？”北山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艾德文，他走到对方身前时，艾德文说道。
“那就麻烦大公了。”北山哈哈大笑。
当北山在艾德文的强烈要求下，坐在饭桌的主位，并看着鱼贯而入的侍从端来艾德文口中平常的早餐时，之前就见识过贵族如何奢侈的他，还是不由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震惊。
本就宽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光是北山认识的就有北方王国才有的海鱼，东边王国的水果，西部高原的蔬菜，这些东西都还是他在林克曾经每年大开国宴时，才会吃到的东西。
“还望大人不要嫌弃，自从格威特兰的商路断绝以来，有些东西就再也不好买了，属下家中也就剩下这点不起眼的玩意儿。”艾德文还笑呵呵的表达歉意。
“不妨事。”北山努力平息着自己内心的波动。
艾德文不会知道，对他而言一顿再也常见不过的早餐，甚至在他看来还有些寒酸的菜色，让北山更深的感受到了贵族的挥霍无度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心里越发坚定起自己要取消贵族地位的想法。
这顿对北山来说奢华至极的早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吃完的，根本无心品尝，只觉得味同嚼蜡，倒是一直陪在北山身边的纳德，毕竟是少年，还能“没心没肺”的吃的满嘴流油，成为了北山整个过程中唯一还算觉得搞笑的事情。
等到终于度过这段难捱的时光，北山对艾德文表示自己想去看望下莱尔，而不得不说的是，作为王国第一的贵族家庭，医疗上的确比光复军好的多，因为北山在同样装饰华丽的屋子里看见莱尔时，尽管对方还全身缠着绷带，精神头却已经和健康时没什么两样了。
对于这个自己看重的贵族青年，北山对他的态度，从内心深处要比对艾德文的感觉好的多，他笑着对莱尔表示，自己已经对艾德文说过了，艾德文也同意，莱尔将出任自己麾下的兵团长一职。
莱尔听到这个消息，并对艾德文用眼神询问，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立马就从床铺上爬起来，激动的对北山宣誓自己的忠诚，这一幕倒是让北山觉得刚才的判断有误，艾德文家的医疗条件哪里是比光复军好的多，简直高了好几个档次。
在和莱尔说了好一阵的闲话之后，北山才和艾德文一同离开，同时在艾德文的邀请下，两人登上了堡垒的最高点，从那里可以眺望整个加拉赫城，北山也知道两人最终的商谈也该到来了。
“属下想起饭前营地时的那一幕，打心底觉得大人真是御下有方啊！”艾德文率先开口。
“大公过奖了，不过是战士们相信我而已。”北山当然知道艾德文这句话隐藏的意思，他只是淡淡谦虚了一下。
艾德文点点头：“说起来，大人真是身强体魄，昨晚才醒，今早一看就和常人无异了。”
“大概是上神庇佑。”北山嘴上随口敷衍了一句，但心里却在想：“这都能被你用来拍马屁，真是厉害。”随后他看向对方，等着真正的下文。
“是啊，想来在大人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能光复王国。”艾德文先是顺着北山的话又赞叹了一句，紧接着就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大人能受到上神庇佑，也是大人本身是难得的人杰所致，就如大人言出必诺这一点，就不是平常人所能企及的。”
“老鼬鼠！”北山暗骂一句，艾德文这话的意思明里暗里的在表示，他已经从莱尔口中得知北山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但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从北山口中再亲耳确认一下。
“坐在这个位子上，我总不能出尔反尔吧？不然的话，下面的战士就不知道该怎样看我了。”北山笑了笑，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向来不需要太明白，意思到了就好。
“大人说的太对了，就像属下在这加拉赫，对下面的人自然也是说了就算的，但可惜有些家伙却以小人之心来看待，不完全相信我说过的话，总还想要我给他们出具一份文书，真令人头疼。”艾德文故作无奈的摇摇头。
北山算是听出来了，这才是艾德文真正的目的，自己口头答应他的条件还不算，还想着让自己将之落在纸面上，说不定等自己前一刻写完，后一刻这老家伙就宣扬的全大陆都知道了。
不过，北山也没什么，就算以文书的形式公布出去，也不影响他今后对贵族的大刀阔斧，反正早在林科兰尔时就和修斯商量好了，继续镇守加拉赫和保证爵位的延续是两码事，而且现在艾德文还把自己故意往小人之心那方面去靠，北山当然也就乐得彰显君子之腹。
“大公也不用忧虑，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对下面的人而言，有了大公的文书在手，也能更好的办事嘛。”北山看着艾德文，立刻表达了自己对他想法的赞同，只不过嘛……
“别说大公如此，其实我也会这样，就像刚才我任命纳德为代兵团长，本来也是该给他一份任命书的，可惜这次出来印章什么的都没带，就只有暂时从权了。不过嘛，等回了林科兰尔外的大营后，我还是得补给他一份，毕竟规矩还是要有的。”北山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和修斯一样人老成精的艾德文当然明白北山的意思，这是在说，纸质协议肯定是会签署给他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北山回到本部之后，自然就会交给他，不用过多担心。
于是，北山从艾德文脸上看见了他觉得最诚意的笑容：“说起来，这次大人虽然不小心被那群宵小伏击，但不光大人无事，那群家伙因此全军覆没，这样看来，大人有上神庇佑的确不假。”
“敌人竟然全军覆没了？”北山不敢相信的问道。
艾德文得意地点点头：“当然，那群家伙当时只想着对大人不利，剩下也都防备着大人麾下的战士进入树林，却没想到我会从侧面发动攻击，所以混乱之下被我全数歼灭，那群宵小之辈也都抓了起来，此刻正关在加拉赫的地牢中呢！”
这个消息倒是北山没想到的，自己率军亲自来加拉赫，本来就是为了和艾德文一同解决那些不愿归顺的贵族，却哪曾想恰恰因为这些人对自己的伏击，导致或许需要几天才能平定的事情，竟然这样轻易地解决了，大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一种因祸得福。
“这倒是个好消息……”北山喃喃说了句，突然想起既然那群贵族都被抓了起来，那个人应该也在里面，于是连忙说道：“那些家伙被关押的哪里，大公快带我去，我要见见卡洛！”
“卡洛？”艾德文却对北山的提问明显很疑惑。
“大公不知道吗？这次那群家伙能组织起来伏击我，而且还能悄然躲开大公的视线，就是因为有卡洛那家伙当他们的指挥官。””北山看艾德文疑惑，已经隐隐感到有一丝不妙。
“原来是那小子，他也算贵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了，怪不得我都毫无察觉……可是大人，属下甄别过看押者，其中都是东边的熟人，没看见卡洛啊！”艾德文果然说出了北山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没想到，又让他给逃了！”北山恨恨的说道。
艾德文看出了北山的愤恨，但他也只得劝慰道：“说不定，卡洛那小子是逃到那群宵小的领地去了，这几天属下的长子正带人去清剿最后一点抵抗分子，属下这就派人去通知一声，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定会替大人抓住卡洛的。”
“那就麻烦大公了。”话虽这样说，但北山却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艾德文于是先行告退离开，去给自己的长子通报情况，而北山虽然对卡洛那如同蟑螂般的躲避能力感到气愤，但事实已经如此，光是愤怒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不论卡洛你还会给我多少‘惊喜’，至少从这一次过后，南疆除了林科兰尔之外，你再也没有可去的地方了，我或许也用不着这样太过担心。”北山这样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艾德文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让平静下来的北山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这老家伙会好心的把自己人马的营地让出来，也疑惑为什么没瞧见莱尔的兄长，想来是艾德文派他们出去抢夺那些贵族的财物去了，也亏得老鼬鼠好意思说是清剿最后的抵抗分子。
想到这里，北山又不禁无奈的笑了笑，和这个老家伙对话，真是比莱尔要多用不知道多少倍的精力，稍有一个没注意，说不定自己就会掉入对方的语言陷阱。
而随着艾德文的离开，一直陪在北山身边的纳德对刚才两位大人的谈话，感到有些迷惑，他倒是能听懂后面的对话，可前面的却完全不知所云。
趁着这个时间，少年对北山问道：“大人刚才和艾德文公爵说的究竟是什么啊？”
北山看着纳德，并没有给出解释，反倒说了句让少年更加摸不着头脑的话：“可惜路棋没在，不然他也能和你一样，好好理解一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