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通镇（四）
老洪家的“小泥鳅”回来了，消息一传开立刻在码头一带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躁动。
邻居们纷纷过来看他，询问他这几年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五年？
洪天赐的回答说，当时他听到传言，说他爹妈是被一个蒙面人骗走的，这个人可能还要来找他，他就想去外面躲一下，半道上遇到林耀祖和他的两个伙伴，对方拦着不让他过去，双方发生了冲突，洪天赐因为爹妈刚刚去世心情不好，一发疯把林耀祖和他的两个伙伴都打倒了。他知道自己惹了祸，怕受到林家人的责罚，就一直没敢回来。这几年主要在汉口镇流浪，做过很多事，吃了很多苦，后来偶然的机会赚了一点钱，想着林耀祖应该不会再记着这件事，就回来了。
因为洪天赐在汉口镇停留过一些日子，并且为了寻找田莲芯几乎把整个汉口镇的街道都走熟了，有去过汉口镇的人问起汉口镇的情况，洪天赐回答的滴水不漏，因此没人怀疑。
不到一个时辰，几乎半个大通镇的人都知道了当年洪天赐离开的原因。都对当年洪天赐的遭遇有些同情。
随后洪天赐又买了些礼物，在甲长的陪同下去林家说明情况。林振堂是大通镇的乡长，现在林振堂年纪大了，镇里的士绅就推选林家的二儿子当了乡长。
林耀武在客厅接待洪天赐。
洪天赐把自己出走的理由又说了一遍，还说了这几年他在外面的情况，这些话他早就编好了，说的滴水不漏。
“真是小孩子，林家人还能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二公子，这孩子有些憨，你别计较。”甲长替洪天赐说话。
“怎么会呢。”林耀武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天赐，回来后你打算做什么？”
洪天赐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在外面混了几年，也到了该成家的岁数了，总在外面混也不是办法，刚好前些日子赚了一点钱，就想着把家里以前的烧饼店恢复起来，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林耀武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思忖，这个小子难道真是被吓跑了，真的与财宝没关系吗？反正你回来了，以后有的是工夫把问题搞清楚，就说了一些要他守法经营的官话，让他离开了。
回到家里，见好友大顺正帮自己打扫屋子。洪天赐离开大通镇之前，为了甩开林家人的尾随，曾去过大顺家，跟他家人说他要出去一下，所以他不在这段日子，自家的房子就让他家帮着照看一下，虽然房子里面落满了灰，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少，洪天赐心里非常感激。
屋里有一个少妇抱着小孩帮大顺干活，洪天赐认出这个少妇就是李裁缝的女儿小兰，原来她嫁给了大顺，想当初洪天赐对小兰还有过一些朦胧的想法，现在见她成了大顺的媳妇，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由于老洪夫妻为人善良，跟各家邻居相处的都非常和善，知道了洪天赐这些年的情况后，邻居们纷纷对洪天赐施以援手，送来各种吃的东西，还有人送来几件旧衣服，洪天赐一番感谢后，都收下了。
晚上，洪天赐去了大顺家，跟他全家一起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
第二天一早洪天赐去学堂拜见了常先生。
“拜见常先生。”一见面洪天赐就上前给常先生行礼。
“昨天就听人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先生，近来身体好吗？”
“好。就是年纪大了。”
“先生，一定要多多注意身体。”
“天赐，当年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
“当时我和林耀祖打了一架，怕他报复我，就跑到外面去了，过了几年觉得没事了，就回来了。”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我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很多事，对这个世道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多亏先生借给我的《道德经》，使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
“怎么样，找到你要找的答案了吗？”
“虽然我一直在找，但我还是没有找到，我感觉这个问题可能找不到答案。”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这个世道上不会有公平。”
“说说你的想法。”
“我在外面遇到过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跟我说，现在大家的想法都是如何当官和当大官，发财和发大财，但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全都需要靠权力和银子才能成功，既然只有权力和银子能带来这些利益，也只有少部分人能得到机会，当然就没有人去讲什么道德了，也就不可能有公平了。”
“唉，这是个冷酷的现实。贫富差距这个问题自古存在，不过近些年来尤为突出。一个穷书生如果考试成功，马上就能改换门庭得到朝廷供奉。可是要想为官还有许多关节需要打通，再说身份不同了，生活也不一样了，这些都需要大笔的银子，可是银子从哪里来，只能找有钱人去借，所以现在有个很奇怪的现象，一个人到哪里当官，借给他银子的债主也会跟着到那里，等着拿回借款，这个当官的就必须想法赚钱还债，或者用手里的权利和债主联合起来赚钱，这样权利和金钱就成为一体了。现在的现实是大官挣小官的钱，小官搜刮百姓，钱都是昧着良心从民脂民膏中抢来的，而道德是需要良心的，人没了良心，自然就没有道德了，公平也就谈不上了。”
“先生，你认为这些能改变吗？”
“这些恐怕是改变不了了，否则我也不会弃官回家了。”
“那穷人不是永远没有希望了。”
“千百年来大家就是这样过来的。”常先生咳嗽一声接着说，“咳，不说这些了，这次你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先生，这几年我在外面帮人干活，积攒了一点儿本钱，这次回来想把家里的烧饼店重新开起来，也可以告慰死去的爹妈。”
说完这些话，洪天赐有些愧疚，因为这些话都是谎话。可是为了下一步的计划，也只能跟常先生说谎了。
洪天赐又跟常先生聊了一会儿才告别回去，但是心情有些沉重。不过想到后面还有艰巨的任务，他鼓足勇气向前走去。
回来后洪天赐就招手维修房子和灶台，做开店前的准备。洪天赐一走就是六年多，房子缺少维护，已经有几个地方漏雨，洪天赐在邻居的帮助下，忙了一天才修好。
开店人手不够，洪天赐还在镇上找了两个孤儿，小胜和二娃，帮着做开店的准备。
水生知道洪天赐回来了，和大顺一起过来帮忙，三天过去后，小店就完全收拾好了。
洪天赐又到林家的商铺买来了开店所需的各种材料，第四天小店就简简单单的开张了。洪天赐是师傅，小胜和二娃当伙计，帮着接待客人。头一天，洪天赐把邻居们都请过来，让大家尝了他的手艺。大家都说洪天赐的手艺和他爹老洪几乎一样。
小店开张后，来饭铺的有很多码头工人，向岩冲也混在里面。洪天赐和向岩冲假装互不认识，是从口音上听出向岩冲来自湖广，洪天赐说自己也在汉口镇待过几年，两人算是半个老乡，因此成了朋友。并让他没事时常过来坐一下，向岩冲马上答应了。这一切都非常正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几天后林耀祖和几个家人也过来观看，洪天赐大大方方地跟林耀祖打招呼，林耀祖无趣地带着家人走开了。
李老万也过来看过，洪天赐还塞给他两个烧饼，显得跟老洪在时一模一样。其实洪天赐事先偷偷跟李老万说过自己的想法，李老万主动要求暗中配合洪天赐的行动。
表面看起来，一切都非常正常，不知不觉七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