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苏州城（五）
苏州府吴塔巡检司的赵大人非常恼火，因为三天前的两个晚上，在阊门外分别发生了两起抢劫案，可是查了几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刚刚又受了巡抚大人一顿训斥，不由得心中火大。
第一个被抢劫的是个古玩商人。近些年失去土地的流民日益增多，各种案件层出不穷，有人被抢劫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可问题是第二起抢劫案被抢的是苏州巡抚大人的亲戚，虽然有家人的保护没有被抢走什么，只是受了一些惊吓，但赵大人丝毫不敢怠慢，马上组织兵力全力盘查，可是两天过去了，一点头绪也没有。
被抢劫的两个人没有任何往来，很明显是流窜做案，但被抢劫的两个人都说抢劫的人用黑布蒙着脸，从这一点看又不像流窜的难民作案，可是除此外没有其他线索，让赵大人犯了难。
此时赵大人正在屋里生闷气，看门的李顺进来了，说刚才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打开门后并没有看到人，但是在大门上发现了一封信，被一把小刀插在大门上，信上写着交给赵大人，李顺赶紧送来了。
赵大人马上打开信封，发现里面除了有一封信外，还有一块形状怪异的黑布，不由得有些迷惑。
不过李顺一看就认出来了。“大人，这好像是黑燕盗的标识。”
赵大人马上打开信看，原来这是一封检举信，信上说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这两天发生抢劫案的是渎墅湖边的几个渔民。信上还画着大致的地图，再看信的落款写着黑燕侠。
“快，马上去抓人！”赵大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马上下了命令。管他是不是真的犯人，先抓回来再说，至少可以让巡抚大人知道自己并没有闲着。
赵大人和李顺带着官兵马上出城了，按照地图在渎墅湖边抓住了一伙渔民，不但在岸边的草丛里找到一个木箱，从里面搜出了被抢的物品和几件黑衣和蒙脸布，还在一个渔民的身上发现了被抢的一个玉佩，可说是人赃俱获。
赵大人非常高兴，马上把这些人带回来连夜审问，可是这几个渔民非常顽固，无论怎么审问也不承认，说他们也不知道这些物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附近，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赵大人只好把他们先关在大牢中，准备明天再接着审问。
虽然这些人没有招供，第二天一大早这件事还是引起了极大轰动。由于前些日子就是这个黑燕子发出警告，太湖帮才避免了船只被抢劫，因此大家都相信这个黑燕侠的说法是正确的。不过大家争论的焦点是，这个黑燕侠跟二十年前的黑燕盗是不是一个人。当然了，这样的争论是不可能有答案的。
不用说也知道，这件事是也洪天赐他们做的，是他们行动的第二步。
这一步最为关键，难度也最大。因为要把那些坏人的身份公之于众就只能依靠官府的力量。而要官府相信这些人是坏人就必须提供证据。洪天赐他们想到的方法是制造一起抢劫案，用抢劫的财物栽赃那些人。可是普通的抢劫案很难调动官府，于是就想到了抢劫大官家里人的办法。可是那些大官家里的人都有家人陪同和保护，抢劫很难成功，而且还有被人捉住的巨大风险，想来想去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先抢劫一个商人，拿到财物后再假装抢劫官员家的人，做个抢劫的姿态后就迅速逃走，通过劫匪蒙着脸这一特征把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这样就既能拿到赃物又能引起官府的注意了。
田莲芯和许三妹经过两天的观察确定了抢劫对象，然后由向岩冲和齐小龙假扮蒙面劫匪进行抢劫。由于这件事十分危险，洪天赐不顾大家的反对也参加进来，不过他没有参与抢劫，而是躲在附近提供援助，一旦向岩冲和齐小龙无法及时脱身时就暗中出手协助他俩逃走，索性一切顺利，并没用到他。
抢劫成功后，由许三妹和田莲芯去渎墅湖偷偷藏到这些人停船的岸边，田莲芯还把一个玉佩放进一个人的身上。回来后田莲芯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办法写了一封信，由向岩冲和齐小龙去官府送信，于是这些人就被抓了。
因为搜出了物证，尤其是在一个人的身上搜出了玉佩，这些人就有口难辩了。
按照洪天赐的计划，第二天晚上会再次给官府送信，指控这些人就是近期太湖上一系列抢劫案的劫匪，让官府继续审问，相信有官府的严刑拷打，一定能从他们口中问出口供。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几乎没有发生危险，洪天赐很高兴。
只是没想到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第二天上午，官府找来被抢的两伙人进行辨认，可是抢劫发生在天黑后，劫匪又都蒙着面，抢劫发生的也非常突然，这两伙人都受了惊吓，全都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抢劫过他们的人。
紧接着有三个水龙帮的人前来作证，说那天发生抢劫的时候，他们刚好驾船路过渎墅湖，跟这些人的渔船撞上了，为此还发生了争执，因而他们不可能过来作案，原意为他们作保。
其后又有人跟官府反映，前几天南浔镇曾发生过几起盗窃案，最后还放了一把火跑掉了，盗贼在现场就留下过相同的小燕子，看来这一切都是这个盗贼捣的鬼。
没到中午这些消息就在苏州城传播开了，人们的议论也发生了反转，都认为是什么人借这两起抢劫案，以黑燕侠的名义陷害水龙帮。
既然拿不出证据，又有人作保，第二天一早官府把这些人全都释放了。
洪天赐知道这个消息后有些吃惊，没想到仅仅一天这些劫匪就被释放了，说明水啸天这些人的力量确实很强大。
看来指望官府问出真相这条路走不下去了，还能怎么办呢？
洪天赐一边干活一边苦苦思考对策，吃午饭的时候终于有了想法，不过需要一大笔银子，还必须尽快弄来，否则计划就可能无法顺利实施。
可是从什么地方能弄来这样一笔钱呢？洪天赐思考再三，最后决定去找柳如敬借。
洪天赐立刻去了柳记商行，柳如敬刚好在，洪天赐马上说出他的请求。
“七叔，我有件急事求你？”
“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遇到了困难，我想帮他一下，看能不能在七叔这里借一些银子。”
“你想要多少？”
“我想借三十两......过几天我就能还上。”
柳如敬盯着洪天赐好一会儿没说话，看得洪天赐出了一身汗，突然听柳如敬问：“什么时候要？”
“最好是现在。”
“你去把修叔叫进来。”
修叔也是柳家寨人，也是如字辈的，在柳记商行做账房，洪天赐赶快出去了。很快洪天赐跟修叔回来了。
“九哥你找我。”
“咱们柜上有没有三十两银子。”
“有。”
“你给天赐拿三十两，先记到我的帐上。”
“好。”袖叔转身出去了。
没想到柳如敬答应的如此容易，洪天赐感觉像一颗石头落了地，感到一阵轻松，向柳如敬鞠躬说：“谢谢七叔！”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快去跟修叔拿吧，如果不够再跟我说。”
洪天赐再鞠一躬转身出去了。
修叔给洪天赐拿了三十两银子，也没让他写字据，洪天赐拿着就走了，一直来到田莲芯住的屋子，看清楚没人跟踪后进了屋子。
向岩冲、田莲芯、许三妹和齐小龙都在屋里，一看洪天赐来了都吃了一惊。因为事先有过约定，一旦计划开始实施，洪天赐就不再过来，而是由齐小龙每天上午过去一趟，跟洪天赐交换信息，现在见他过来了知道一定有事。
洪天赐让齐小龙到外面放哨，然后跟田莲芯和许三妹说了目前的情况，又说了他的计划，然后就回去了。
第二天不到中午，抢劫案又有了新的进展。原来昨天晚上官府的大门上又发现了一封信，还是自称黑燕侠的人留下的，信中说他不是盗贼，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他追查这些劫匪已经很长时间，前段时间才找到这些人的落脚点，并暗中观察他们的行动，发现他们利用渔民的身份作掩护，在苏州城寻找抢劫对象，太湖上发生的多起抢劫案也是这些人犯下的。正是因为如此才成功提醒太湖帮可能发生的抢劫，最终才打退劫匪并打死其中一人。只要抓住这些人一问就清楚了，还可以找太湖帮的人指认。
虽然无法判断这封信的真假，但官府还是派出官兵去抓人，可是等官兵来到渎墅湖后发现这些渔民早已经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议论也发生了反转，都相信这些人是劫匪，因为在老百姓看来，既然你没有作案为什么还要逃走？全都相信官府放错人了。
在谴责官府放跑了劫匪的同时，也有人怀疑给这些劫匪作证的人，怀疑这些人作证的动机。
洪天赐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心中暗暗高兴。
原来洪天赐跟田莲芯他们说了想法后，让田莲芯写了那封信，然后回到城里，趁夜禁前的时机来到府衙，把信留下后就回茶行休息了。
洪天赐走后，向岩冲和齐小龙马上拿着银子去了渎墅湖，到了的时候早已是半夜，向岩冲假称是水啸天派来的，告诉他们有人举报了他们做过的其他案子，很快官府还要来抓人，让他们马上逃走，近期不要回来。向岩冲还交给他们三十两银子，说是水啸天送给他们的。因为这些银子，这些人相信了向岩冲的话，连夜逃走了。
这样一来，不论是官府还是百姓，全都相信这些人就是劫匪，为他们作证的水龙帮也受到了怀疑。
有人发现，水龙帮的码头上船只少了一些，有些商人不用水龙帮运货了，黑燕侠的告示已经开始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