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苏州城（五）
就在洪天赐盼着有人上门找他时，真的有人来找他了，不过不是二牛哥或者大虎哥，更不是水莲姐，而是徐瑾然。
洪天赐一看是徐瑾然，马上迎了出去。
“瑾然兄，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天赐贤弟。这些天有些忙，要不我早就过来了。”
“瑾然兄，咱们到里边说话吧。”
“好吧。”
两人来到里面客厅。
因为是徐瑾然过来了，张嫂还帮着倒了茶。
徐瑾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柳家的云雾茶真的不错。”
“过几天柳家寨还要送来一批，到时候我给瑾然兄送一些去。”
“送不送我无所谓，贤弟倒是应该给水帮主送一些去。前几天他找贤弟你去喝酒，可是你没给他面子，水帮主在几个朋友面前有些挂不住，你去送些茶叶，也等于给他道个歉。”
洪天赐一听马上反省。“谢谢瑾然兄提醒，那天确实是小弟不对，不该驳了水帮主的面子。”
“你也不用太在意，我想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计较的。”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对瑾然兄说声谢谢。我多年在大山里生活，对与人交往这些事完全不懂，以后再有做事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瑾然兄多多指教。”
“贤弟也不用客气。师兄走的时候吩咐过，说你为人单纯，在江湖上很容易吃亏，要我多多关照你。其实就是他不说我也想过来了。”
“在苏州能认识瑾然兄，真是我的福气。”
“自家人怎么还如此客气，有什么事我会直说的，以后咱们互相帮助就是了。好了，我走了。其实我是想找个地方跟你一边喝酒一边说的，可是你拒绝了水帮主，如果被水帮主看到你跟我喝酒，你就是如何解释也说不清了，所以我只好过来跟你说了。”
徐瑾然走了，洪天赐送到门外，看着徐瑾然走远的背影，洪天赐感到满心的温暖。
只是，不知不觉好几天过去了，来找自己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洪天赐非常失望。
昨天柳家寨又送来一批新茶，但没有带来任何跟杨大虎和水莲姐他们有关的消息，洪天赐彻底绝望了。
洪天赐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新茶到了，洪天赐决定按徐瑾然的建议，给水啸天送一些去，借机表达一下他的歉意，也增加一下大家的往来，同时看一下太湖帮打退劫匪后水啸天的反应。同样的茶叶洪天赐还给徐瑾然准备了一份。晚上吃完晚饭，顾不得帮张婶干活，洪天赐就拿着茶叶出去了。
先顺道去了徐瑾然家，徐瑾然没在家，洪天赐把茶叶交给家人就离开了，然后了去葑门附近的水龙帮。
来到水龙帮得知水啸天不在，洪天赐还是想当面把茶叶交给水啸天，就询问水帮主去哪里了，有个水龙帮的人认识洪天赐，告诉他下午徐瑾然过来了，两人一起去水明阁喝酒聊天了。洪天赐又问水明阁是哪里？被告知水明阁是水啸天家的大宅院，在葑门东南方向三里地远的郊外。
一听徐瑾然跟水啸天在一起，洪天赐非常高兴，让这人领着他去水啸天家，这人马上领着洪天赐去了。
路上得知，水明阁是水啸天五年前买下来的，里面很大，水啸天经常在这里跟朋友喝酒聊天。
从葑门走出来后，先沿着运河往南走了一段路，然后顺着一条小路往东南方向走，又走了一段路后就看到了水啸天的水明阁。
洪天赐让领路的人回去了，然后走过去敲门，很快有家人过来询问。洪天赐说明来意后家人进去通报了，很快回来把洪天赐领了进去。
洪天赐跟着家人穿过前面的屋子来到后院，虽然天色已晚，但还是能看见院子里的假山和水塘，修的十分漂亮。洪天赐还隐约看见四处有人影，给人戒备很严的印象。
在一个凉亭里水啸天和徐瑾然正在喝酒说话，见洪天赐过来了，两个人一起站起来相迎。
“天赐贤弟，你可是稀客，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过来了。”水啸天说道。
“柳家寨送来一批新茶，我想给两位兄长送一些尝尝，先去了公子家，后到了水龙帮。听说瑾然也在水帮主这里，我就让人带我过来了。”
水啸天说：“晚上我约了公子过来喝酒，知道天赐贤弟请不动也没敢过去请你，要是知道今天你能过来，我早就让人去接你了。”
徐瑾然也笑着说道：“是呀，天赐贤弟，我们还以为你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哪。”
洪天赐知道徐瑾然是帮自己开脱，顺势说：“瑾然兄说笑了，我怎么敢轻视两位兄长。如果之前得罪了两位，我这里给两位兄长赔罪了。”
说到这里洪天赐给两人深鞠一躬，徐瑾然赶快把他扶起来说：“我这人就是喜欢开玩笑，水掌门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天赐贤弟千万不要在意。”
“我知道两位兄长是跟我开玩笑，不过我确实怕喝酒，也真的不想刚一来就给柳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今天我还是抽空过来的。”
水啸天说：“天赐贤弟，以后有工夫应该多走动走动。”
“水帮主说的是。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把业务都学会了，就过来跟两位兄长学学喝酒。”
“这就对了。坐在店里等客人上门只能做一点小生意，要想做大生意，必须学会应酬，这些你跟公子学就行了。”
“好，到时候我就拜公子为师。”
三个人就这样高兴地聊了一下。洪天赐见茶叶也送到了，天色也已经黑了，就起身告辞说：“两位兄长，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就先告辞回去了，你们慢慢喝吧。”
“天赐贤弟，我这里房间很多，要不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明天再回去吧。”水啸天说道。
“不了，店里这几天特别忙，明天一早就有活儿干，我就先回去了。”
“好吧。公子你坐着，我去送一下天赐贤弟。”
“我跟你一块送。”
两人一起陪着洪天赐往外走，水啸天一边走还一边问：“天赐贤弟，你那位大虎哥还没有消息吧？”
“还没有。”
“我已经跟我的手下说过了，让他们注意打听着点，一旦有任何消息我就马上告诉你。”
“谢谢水帮主。”
“我们都是朋友，谢字就不用说了。”
洪天赐听了还是很感激。
离开水明阁后，洪天赐加快脚步往回走，还没走到运河边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快速奔跑的声音，洪天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停下脚步往后看，就见后面拼命跑过来一个人，听声音远处还有一些人在追赶。
很快这人跑近了，洪天赐看出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年轻人看见洪天赐后猛地慢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跑，从洪天赐身边一跃而过，头也不回地跑过去了。
看着这人快速奔跑的背影，洪天赐一下认出来了，这不正是自己刚来苏州的那天晚上，从自己身后跑过去的那个人吗。
很快后面追赶的人也跑过来了，其中一个人洪天赐认识，是水啸天的一个随从。让洪天赐感到吃惊的是，其中还有一个人洪天赐也有印象，似乎是刚来苏州的那个晚上，把洪天赐摔倒在泥水中的一个人。
原来把自己摔倒在泥水里的人是水龙帮的，走的时候都没说一声抱歉，洪天赐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洪先生，看见有人跑过去了吗？”水啸天的那个随从也认出洪天赐，向他询问。
洪天赐虽然心中不快，但考虑到水啸天的因素，还是如实回答说：“跑前面去了。”
“往那个方向跑了？”
洪天赐这才发现前面是个岔路口，除了刚才走过来的通往运河边的小路外，还有一条通向北面的小路。洪天赐指着往北去的小路说：“好像跑那边去了。”
这些人马上追了下去。
等这些人跑远了，洪天赐才加快脚步继续往回走，同时在脑子里寻找答案，刚才为什么忽然心念一动，给那些人指了错误的方向？是因为心中不快，想报复这些人一下？还是好奇那个年轻人为什么两次被被水龙帮的人追赶？水龙帮的势力很强大，普通人是不去招惹的，难道这个年轻人去水啸天家偷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或者他跟水龙帮有什么恩怨？
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洪天赐又出去了，去给陈阿顺也送一点茶叶。来到陈阿顺住的地方，跟一个人走了一个对面，洪天赐一看这人的长相马上愣住了，因为这人正是昨天逃跑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见洪天赐也愣了一下，随即转身撒腿往西面跑去。
洪天赐什么都没想，马上起身追了下去，因为他想要弄清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熟悉环境的原故，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洪天赐一时竟没有追上。不过洪天赐仍然紧追不舍，年轻人只好拼命奔跑，直到前面出现一片水塘，年轻人再也没地方跑了才停下来。
“你想干什么？”年轻人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问。
洪天赐反问：“你跑什么？”
“你追我我当然要跑了。”
“是你跑我才追的。”
“这......”年轻人没话说了，“咦，你后面还有谁？”年轻人突然往洪天赐身后看去。
年轻人的话让洪天赐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往后看，可是后面什么人都没有，洪天赐知道中计了。
这时年轻人已经从洪天赐身边跑过去了，洪天赐马上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跳过去向年轻人的脚下踢出一脚，正好踢到年轻人的脚上，把他踢倒了。
年轻人爬起来后没有立刻逃走，而是突然向洪天赐扑过来，劈头盖脸一阵乱打，洪天赐被他打了个出其不意，一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阵脚。
年轻人趁机再次逃跑，洪天赐在后面拼命追赶。由于刚才追过来时洪天赐已经大致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这时的速度快了许多，逐渐追上年轻人。
年轻人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知道跑不掉了，突然停下来继续向洪天赐进攻。不过这次洪天赐已经有了准备，几招过后他就被洪天赐摔倒在地上。
年轻人很顽强，爬起来继续向洪天赐进攻，很快被洪天赐再次摔倒在地，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还想跑吗？”
“落到你手里算我倒霉，要打要杀随便你。”年轻人有些绝望。
年轻人的话让洪天赐感到很好笑。“我也不打你也杀你，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跑？”
洪天赐的话让年轻人也有些意外，就见他眼珠转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我认错人了，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人。”
洪天赐听出年轻人在撒谎，就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确实认错人了，以为我是水龙帮的，对不对？”
“我没那么想。”
“真没那么想吗？水龙帮那些人为什么追你？再说今天也不是第一次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记得我了？差不多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当时下着大雨，在运河边上你从一个人身后跑过去，你应该还记得吧？”
“已经一个月了，我怎么记得住？”
“记不住也没关系，实话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我。那天是我头一次来苏州，结果因为你我被追你那些人认错抓住了，进城都没来得及。”
“这么说你跟水啸天他们不是一伙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要是跟他们是一伙的，昨天就把你抓住了。实际上昨天也是我给他们指了一条错误的方向，你才能跑掉的。”
“你说的是真的，是你救了我？”
“当然是真的，而且还应该算上上次，我一共救过你两次。”
“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了。”
“那就不必了，我只想让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水龙帮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我想先问你，你为什么帮我？”
这句话还真把洪天赐问住了，因为晚上洪天赐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就编了个理由说：“我两次看见你被水龙帮的人追赶，心想以水龙帮这样大的势力还有人敢跟他们做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就把你放过去了。”
“那你去码头做什么？”
“说起来也是因为你。那天晚上我没进去城，身上还被雨淋的湿透了，又找不到住的地方，幸好有个叫陈阿顺的码头工人让我在他那里住了一晚，要不然可就惨了。我很感谢他，刚才过去是想送他一些今年的新茶。哎呀，我的茶叶掉哪儿了？”
洪天赐这时才想起茶叶，可是早就不知道刚才掉在哪里了。
“大哥，刚才是我错怪你了。茶叶没就没了吧，明天我跟陈阿顺说一声，就说你送给他的茶叶被我弄丢了。”
“你认识陈阿顺？”
“我们是老乡，都在码头上干活。”
“你胆子也太大了，既然在码头上干活，怎么还敢招惹水龙帮？被他们抓住怎么办？”
“不怕，我跑得快，他们抓不住我。”
“到底有什么大事，你要冒这样大的危险？”
年轻人没有马上回答，洪天赐看出他有些犹豫，就说：“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该回去了，再耽搁一会儿又进不了城了。”
“大哥你等一下。我相信你是好人，只是昨天我看见水啸天和徐瑾然出来送你，以为你们的关系很不错，所以没想跟你说。”
“我跟水帮主和徐瑾然是朋友不假，不过我是通过朋友跟他们认识的，互相了解的也不多，刚才也是给他们送点茶叶才过去的。”
“既是这样，我就全都跟你说了。”
“咱们边往回走边说吧。”
洪天赐往城里的方向走，年轻人紧紧跟上。
“实际上，这两次都是我去水啸天家想打探一些线索，结果都被他们发现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去偷什么东西。”
“当然不是，我如果真是盗贼也不会去他家偷东西，太危险了。”
“如此说来你去水帮主家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了？”
“当然了。实际上我头一次去水啸天家，是因为我怀疑水龙帮跟这几年太湖上抢劫船只的劫匪有关系......”
“你说什么？怀疑水龙帮跟劫匪有关系？”
“是呀。”
“你有什么根据吗？”
“没有。”
“那你凭什么怀疑？”
“你听我慢慢说。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到处流浪，是我大哥看我可怜收留了我，让我跟他一起帮别人跑船，我这才有了着落。现在跑船很难，除了现在做这一行的人多，赚钱越来越难外，还要防范劫匪，一旦被劫匪盯上，别说赚钱，弄不好小命都要搭上。另外跑船还要受那些大船帮的欺负，尤其像水龙帮这样的船帮。可是这几年水龙帮的生意却越来越好，据说是因为水啸天的武术好，连劫匪也不敢招惹，所以生意人都原意找他们运货，即使运费贵很多，几乎把太湖一带的生意都抢走了。我大哥感觉这里面有文章，因为水龙帮的船只很多，水啸天武术再厉害他也无法分身，为何劫匪就是不抢劫他们，就留意监视他们的举动，最后发现水龙帮与劫匪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为了拿到证据，我大哥找了苏州的一个朋友了解情况，可是第二天晚上我大哥就因为喝酒时跟水龙帮的人打架被打死了。我怀疑是水龙帮的人知道了我大哥正在调查他们，就编造理由杀了他。为了搞清情况给我大哥报仇，我就在葑门码头上当了装卸工，暗中调查水龙帮。但表面上水龙帮看不出什么问题，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找人写了一张纸条扔到水龙帮，上面写着我知道我哥哥被人杀死的原因，要水啸天拿出一百两银子做封口费，然后偷偷潜入水啸天家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可是我刚翻墙进去就跑过来两只大狗，一声不吭上来就咬，我急忙翻墙出来，结果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只好拼命逃跑。幸亏那天下大雨，又遇到了你，这才躲过那些人的追赶。”
“那你昨天怎么又去了？”
“前几天太湖上发生的抢劫杀人案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不过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啊。”
“表面上当然看不出来，但常年在太湖这一带跑船，很多人我们都认识，知道他家的船是条小船，应该没人找他们运送贵重东西，可是劫匪怎么会抢劫这只船？由于我大哥的事我怀疑这里面另有名堂，就四处去打听这只船的情况，终于在南浔镇七都码头发现了问题，原来出事那天旁晚，他们在七都码头载了一对年轻夫妇，说要去苏州......”
“等一下，你说什么？有一对年轻的夫妇上了他们的船？”洪天赐突然插嘴问道。
“是呀。”
“关于这对夫妇你还知道什么？”洪天赐急切问道。
“对了，他们还抱着一个小孩子。怎么了？”
洪天赐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追问：“没跟着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吗？”
“好像没有。”
“你再接着说吧。”
年轻人继续说：“我当时就感到奇怪，难道劫匪是冲这一家人来的？可是船家都被淹死了，这一家人去哪儿了？难道他们被劫匪劫走了吗？可是太湖上的劫匪都是劫财杀人的，从没听说他们劫持人质呀。我越想这件事越可疑，刚好前几天黑燕侠给太湖帮报信打跑了劫匪，我又找人以黑燕侠的名义写了一封信扔到水龙帮，说我知道这个案子的实情，然后偷偷潜进水啸天家想偷听他们说话，可是刚翻墙进去又被人发现了，逃跑时又被你碰上了。”
“你的鬼点子倒是挺多的。我问你，你是从哪里打听到那一家人上了船这个消息的？”
“我认识七都码头上摆摊的陈老伯，是他看到告诉我的。怎么了？”
“小兄弟，跟你说实话，我正在找一家人，跟你说的那一对年轻夫妇很像，我要过去问一下。”
“我跟你去吧，那里我熟悉。”
洪天赐想了一下说：“不，还是我一个人去。你就在这里看着点消息，不过不要再冒险了。”
这时已经快走到葑门码头了，洪天赐说：“小兄弟，咱俩就先告别吧。对了，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我姓洪名天赐，在柳记茶行当学徒，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过去找我。”
“天赐大哥，我叫陈水生，如果你有事也可以来码头找我。”
“好。水生兄弟，我还要多说一句，水龙帮那些人不是好惹的，以你现在的力量还没办法跟他们斗，何况你现在只是怀疑，所以这几天你就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否则一旦被他们抓住，不但报不了你大哥的仇，你的命也保不住。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就等我回来，我帮你一起调查。”
“天赐大哥，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