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通镇（四）

老洪和洪婶发现洪天赐最近有些变化，做功课时常常发呆，有时呆坐着一坐就是好半天，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不过让他们高兴的是这些天洪天赐变得勤快了，做功课也不再磨磨蹭蹭，干活也比以前快了，只是每天吃完晚饭都急匆匆的出去玩，晚上很晚才回家，上床倒头就睡，惹得老两口十分好奇，他这是出去玩儿什么了这么卖力气，只是他们每天工作也非常辛苦，没有更多在意。

其实洪天赐一直在偷偷练习，每天的发呆都是在脑子里想各种招式。洪天赐已经总结出来了，用这种办法记忆招式更牢固，掌握招式的速度更快。

每天晚上来到向岩冲传授他招式的地方后，先按韩大哥教的办法蹲一会马步，活动一番后就开始乱步诀和贴身诀的练习，一遍接一遍的练习，也不嫌烦，每天都练得浑身酸痛，特别是最初的一段时间。但坚持练习一个月后感觉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很多，所有招式都练的非常熟练了。

可是自己一个人练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因为没有人陪着对练总是感觉心里没底，可是又找不到人陪着练习。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在练习的地方摆上一些石块当对手，自己在石块中转来转去，还经常变换石块的位置，这样又练了一阵。

这时他又产生了新的疑问，这些石头都是死的，可是对手是活的，会移动着围堵自己，那样还行吗？

这以后每天上学堂，洪天赐都绕远道从澜溪街走，把路上遇到的人都当成了对手，想着如果他在这个位置，我在那个位置，如何才能躲过。对方如果出手，我应该用什么办法反击，然后再如何逃走。

大通镇上的人们每天早上都能看到这样一幅情景：洪天赐背着书包在行人和运货小车很多的澜溪街上往东奔跑，似乎是迟到了，一路上在行人中穿来穿去，经常把对面的人吓一跳。放学时也是一样，只是换了一个方向。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可街上的人们都夸赞洪天赐跑的越来越快了。虽然经常出现险情，但总是有惊无险，很让人惊奇。

这天常先生有事不能来上课，洪天赐很早就回来了，早早把该干的活儿干完了。下午店里不忙的时候，想到很久都没跟好朋友一起玩耍了，跟爹妈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洪天赐先去铁匠铺找大顺，大顺正好也没什么事就跟洪天赐出来了。他俩去找水生，等来到江边时发现一大帮孩子正在玩游戏，他们的好朋友水生正好也在那里，他俩就过去了。

这些孩子正在玩老鹰捉小鸡。

看这些孩子躲避对手的来回跑动，洪天赐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不是验证自己练习乱步诀的好方法吗，他马上加入了游戏。

洪天赐非常想得到扮老鹰的机会，因为老鹰要躲过老母鸡的保护才能抓到小鸡，这样才能体现乱步诀的作用，可是扮老鹰是大家猜拳决定的，洪天赐的运气不好，游戏进行了好几轮也没有得到扮老鹰的机会。他计上心头想了一个办法，说这样玩不刺激，提议老鹰由大家轮流扮，如果这个老鹰在规定的时间里不能把小鸡抓光，就罚老鹰倒立二十个数。如果小鸡全被抓倒，就罚小鸡和老母鸡倒立二十个数，而且老鹰可以再扮一次。这样的规则比过去抓住小鸡背老鹰刺激多了，大家都同意了。一个孩子回家拿来一把香，把它们划上道计时用。游戏重新开始了，因为大家都不希望被罚，所以游戏进行的更激烈。

终于轮到洪天赐扮老鹰了，他施展开乱步诀的步法躲避老母鸡，左奔右跑的抓小鸡，虽然抓的小鸡比别人多，但是很快时间就到了，只好按规则下场倒立。他对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望，就坐在边上仔细看其他人游戏。见其他孩子根本就不会什么步法，就是卖力的来回奔跑，慢慢地他琢磨出问题了。刚才自己犯了一开始学乱步诀的毛病，总是想着下一步该用什么步法，动作不连贯，给了老母鸡充分的时间拦截自己。就是因为心里想着一定要赢，所以才特别在意自己的步法，这样反而失败了，只有抛弃其他的杂念，才能充分发挥乱步诀的威力。想到这里他又有了信心，心态平和以后再看其他孩子游戏的动作，看他们像以往一样，不单是向两侧阻拦，而且还不停的向前逼，把老鹰活动的空间缩小，正常情况下这个办法是相当有效的，但是洪天赐用乱步诀的方法看出破绽非常大，下次再轮到自己，一定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厉害。

不久又轮到洪天赐扮老鹰了，这次他像突然换了一个人，根本就不去想用什么步法，就是看着老母鸡的眼睛，把他当成陪自己练习的师父，施展开闪躲步和旋转步等步法，向破绽处不断地冲击，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步法也更加灵活连贯，经常几步就闪过前面围堵的老母鸡，一下子就抓住了最后面的小鸡，速度快的有些连自己都吃惊，没想到乱步诀如此管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洪天赐的动作更加熟练，每次都只用几个步法，就把老母鸡身后的小鸡都捉住了，很快老母鸡和其他小鸡就跟不上他的速度了，在香要燃尽之前，他把所有的小鸡都抓到了，罚他们一起在地上数数倒立，开心的不得了。

按规则还是洪天赐扮老鹰，这次他的速度更快，比上一回合用的时间更短，他就把所有孩子都给罚到旁边集体倒立了。

不久，洪天赐又赢了第三次。

这些孩子不服输，认为是扮老母鸡的大顺给他的好朋友放水，就把大顺换下来轮流扮老母鸡，结果还是一样，最后大家都服输了。

“不玩了，没劲了。”

“就是，天赐的动作也太快了，这哪是小泥鳅，根本就是老泥鳅嘛。”

“喂，你是怎么练的，教我们一下？”

洪天赐心中高兴嘴上却很谦虚：“也不是怎么练的，只要每天在街上拼命跑就练出来了。”

洪天赐每天在大街上快跑，大家都知道，都相信了。

就是从这天开始，洪天赐的绰号从“小泥鳅”变成了“老泥鳅”。

有了这次玩游戏的经历，他对自己的乱步诀有了更大的信心，练习的就更来劲了，进步也越来越大。

不知不觉到了七月中旬。

这天下午天热的要命。洪天赐顶着辣辣的太阳到北面的一户人家取钱。前几天这户人家的儿子娶媳妇办酒席，酒席用的豆腐是洪天赐家帮着做的，说好今天结账取钱。正赶上今天家里也有一笔欠账刚好到期，需要拿回钱来付账，洪天赐的功课还没来得及做就被妈妈打发出来。洪天赐过来后人家马上就把帐结了，他把钱放到衣服的口袋里就往回走，想赶快回家做功课。

平常洪天赐除了上午到学堂读书，平时很少到这边来，一是他的伙伴们都住南边，二来他不想碰到林耀祖和他的那帮同伙，以防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拿到钱后马上就往家走。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越是不想见到谁，偏偏就可能碰上谁。自打上次被林耀祖一伙欺负的事情发生后，洪天赐在学堂上就尽量不招惹那帮家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纠葛了，今天洪天赐怕碰到他们，特意绕道从林家大宅北面走到江边，再从江边往家走，没想到林耀祖的那些同伴正好就在林家大宅西边的江边玩牌。因为他们躲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一开始洪天赐没有看见，等他看见这帮小子时，已经离得很近了。

洪天赐担心他们找自己的麻烦，急忙回头要绕路走，却被一个小子看到了。

“哎，洪老板，干嘛往回走哇？是不是找不着家了。”

这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洪天赐发现林耀祖并不在里面，把心放下来了。这些人都是跟着林耀祖狐假虎威，林耀祖不在洪天赐并不十分惧怕他们，所以就回头接着走。

“洪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清闲，你不在家拉磨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来找我们玩吗？”

洪天赐回答：“不是，我来这边结账，你们慢慢玩儿吧。”

一个小子刚刚输光了，正想跟伙伴借钱捞本，一听洪天赐身上有钱马上来了精神。“别走嘛，既然来了就陪我们玩几把。”

洪天赐急忙推辞。“我不会玩儿，还是你们自己玩吧。”

洪天赐加快脚步要走过去，这小子上前把洪天赐挡住了。

洪天赐着急了。“我真不会玩儿。我也没有工夫，我还得回家做功课。”说完他绕过这人继续往前走。

这小子一下把洪天赐拉住了。“不玩没关系，把钱借给我就行了。”

洪天赐本能地把手捂在胸前。“这可不行，家里正等这些钱付账呢。”

“真是的，看得起你才跟你借钱。借不借？再不借我就自己拿了。”

这小子说着，伸手往洪天赐的怀里掏，这那里是借，分明是硬抢。

洪天赐也是真着急了，爹妈辛辛苦苦挣的钱，凭什么借给你赌牌，万一这小子不还钱怎么办？因此他使劲把这小子的手推开就要跑，可是衣服被这小子拽住了，洪天赐怕把衣服拽坏了不敢使劲，只好站住了。

“你到底要干啥？”

“不干啥，就是想跟你借点钱。”

这时其他几个小子也走过来，看样子是要过来帮忙，洪天赐知道如果被这几个小子围住自己就走不开了，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沉，突然使出贴身诀的招式，脚向前一步别住这小子的脚，身子用力往前一撞，这小子根本就没有防备，撒手仰面向后摔倒。

洪天赐还是头一回使用贴身诀，没想到一招就得手了，心里一阵兴奋，转回身就跑，没想到身后来了一人，两人一下撞在一起，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人是林耀祖。结果洪天赐被林耀祖揪住衣领子走不掉了。

林耀祖刚才回家取东西，回来时刚好把洪天赐堵住了。

后面的几个人见林耀祖把洪天赐拦住了，一起上来把洪天赐围住。跟洪天赐借钱的小子一边骂一边搜身。“妈的，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拿钱赔偿。”

不过这小子被林耀祖给拦住了。“行了，跟这穷小子要什么钱，不怕丢人吗。”

接着林耀祖问洪天赐：“哎呀，洪天赐，你长本事了，刚才使了什么招数把他撞倒了？”

洪天赐哪敢承认自己会什么，只能假装糊涂说：“这可不能怪我，我撞了一下他就倒了。”

“妈的，你以为我眼瞎吗？说不说？你不说是不是，走！”林耀祖揪着洪天赐的脖领子就往前走，洪天赐只能乖乖的跟着，那帮小子也跟在后面，结果又来到上次他们打闹的池塘边上。

“现在你说不说？”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

“不说也行，别人不是都叫你老泥鳅吗，今天就给你个机会，看你能不能跑出去，否则，他们想借钱我就不管了。上次有那个该死的老乞丐帮你，今天我看谁来帮你。弟兄们，你们上，谁抢到钱就算谁的。”林耀祖说完，像上次一样站到后面，防止洪天赐跑掉。

这帮小子一听林耀祖的话，一起向洪天赐扑了过来。洪天赐哪能等着这些孩子来抢，马上撒腿就跑，空地上一帮孩子就追赶起来。

有了上次追赶洪天赐的经历，这帮孩子也变得聪明起来，不再是在后面一味的追赶，而是形成包围圈合围洪天赐，洪天赐马上就感觉到一股很大的压力，因为单靠跑得快已经跑不掉了。

虽然洪天赐的身上并没有几个钱，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钱被别人抢走，所以洪天赐有些急眼了，自然而然的把乱步诀使了出来，看准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猛跑。只是过去练习乱步诀时躲避的对象是游戏的伙伴和街上的行人，跟有人迎面向他扑过来的情况有很大不同，一时慌乱中脑子只顾想着该用什么步法，结果步法和想法总是慢半拍，好几次都差点被正面的对手抓住，衣襟也被人撕破了一块。

几次险情让洪天赐醒悟过来，他想起当初学习乱步诀时向东乡说过的话，要用眼睛看着对方，猜出对方的想法后再自然的选择相应的步法，想到这里洪天赐不再想着该用什么步法，而是用眼睛看着对面的人，按对方的动作采用相应的步法进行躲避，方法对了以后，马上情况就有了变化，不但步法越来越灵活，奔跑的也越来越从容，乱步诀的运用也越来越成熟，洪天赐越来越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不断地把拦截他的孩子甩开，一次次地把包围圈瓦解掉。有两次对方围堵的太紧，洪天赐还自然地把贴身诀的招式也施展出来，把两个靠近自己的家伙撞倒了，空地上又出现了一幅小老鼠戏群猫的景象。跟上次不同的是，洪天赐不是靠一味的猛跑甩开对手，而是蹦蹦跳跳的在人群中穿行。这帮家伙也急了，更使劲地追赶洪天赐。可是洪天赐真像一条泥鳅鱼，在他们中间穿来穿去，这帮家伙使出全部力气可就是抓不住洪天赐。再跑一会已经有两个孩子跑不动了，其他人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场上的情况林耀祖在边上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出洪天赐似乎用了什么方法，可是又弄不太清，见他的几个伙伴怎么也抓不住洪天赐，他越看越着急，大喊一声：“好小子，让我也来会会他。”向洪天赐冲了过来。

因为上次洪天赐就是被林耀祖抓住的，所以洪天赐见林耀祖过来了，急忙扭头往回跑。可是林耀祖的那些伙伴见林耀祖上来了，又都来了劲头，又都过来围堵洪天赐，洪天赐只能硬着头皮回头迎着林耀祖跑。

林耀祖见洪天赐跑过来了，突然飞起一脚向洪天赐踢过来，上次洪天赐就是被林耀祖踢倒的，这回他有了准备，立刻侧身躲过这一脚。但是林耀祖马上又踢过来一脚。洪天赐知道再这样躲下去身后的人就追上了，索性把心一横，先把乱步诀施展出来，身子一旋就贴近林耀祖，然后用力向他撞去。

撞到林耀祖的一瞬间洪天赐就知道惹祸了，可是力量已经收不住了，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倒一起。林耀祖没想到洪天赐敢撞他，结果被洪天赐撞了个出其不意，被撞的失去重心摔倒了。

见林耀祖摔倒了，洪天赐有些心慌，知道立即逃跑会暴露自己的意图，脑子飞快地想了一个随机应变的办法，脚下一滑也摔倒了，看上去像是两人撞到一起摔倒的，随即爬起来逃跑。

听见林耀祖在后面骂道：“他妈的，别跑！等下次再让我碰上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洪天赐头也不回，飞快的跑远了。

虽然知道自己闯了祸，但他的心情非常兴奋，没有想到乱步诀和贴身诀竟然如此有用，真是让他喜不自禁，不由得对向东乡更加敬佩感激。

有了这次经历，洪天赐练习乱步诀和贴身诀的劲头更大了。每天做完功课后，都偷偷把当时自己画的画拿出来看几遍，并在脑子里思考对方可能的招式以及自己应对的方法，感觉进步越来越大。不过因为洪天赐在家里经常发呆，惹得妈妈以为洪天赐生了什么病。

这段日子洪天赐还一直防备着林耀祖报复他，处处躲着他，不给他找茬的机会。但林耀祖并没有找他的麻烦，而且还表现的很平和，让洪天赐感到很奇怪。

其实再过一个月就是林耀祖的老奶奶八十大寿的日子了，林家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寿宴，还要请一些外地的朋友，林振堂不希望林耀祖在这期间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造成不良影响，败坏林家的声誉，特意嘱咐林耀祖这段日子不能惹麻烦，所以林耀祖只能老老实实，洪天赐白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