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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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通镇(二)

澜溪街的街道很宽,但两边的背街就窄多了,房子也都是些很矮小的房子,店铺的规模也小很多,尽是些杂货铺,烧酒坊,缝衣铺,铁匠铺这样的小店小铺。在最靠江边的地方,有一个挂着“洪记烧饼铺”招牌的小饭铺,这里就是洪天赐的家了。

洪记烧饼铺在背街口,门面也很小,而且只卖两样东西,乞丐烧饼和老豆腐,但只要到吃饭的时间,小店里的四张木桌常常被坐满,来的客人既有经常往来大通镇的生意人和码头搬运工人,也有许多镇上的居民,不但因为价钱便宜,还因为乞丐烧饼是大通镇的一大招牌。

洪天赐的父亲叫洪厚福,镇上的人都叫他老洪。老洪做得一手好烧饼。面是用菜籽油参了荤油一起和的,面团经过几擀几揉,最后烤出的烧饼外面看金黄油亮,撕开里面似有千层,咬上一口外酥里香。如果再喝上一碗汤汁鲜亮,白白嫩嫩的老豆腐,再加上一点花椒油,这滋味就没说的了。据说林大善人都尝过他家的烧饼和老豆腐,对老洪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说他家的乞丐烧饼就不用说了,单是他家的老豆腐就不比徽州老刘做的味道差。

只是小饭铺薄利经营雇不起帮手,就是老洪一家三口人经营。为了多挣一些钱,老洪除了做烧饼和老豆腐,每天还要做两板大豆腐,因为味道好,很受镇上人的喜欢,常常半天不到就卖光了。

平常这个时候洪天赐已经在家里帮着招呼客人收拾桌子了,可是这会儿他刚跑到他家门前的小街道上,就见他像只受惊的小鹿,先是差点踩着在街上自由觅食的几只老母鸡,吓得它们四处乱飞,惹来主人一阵骂声:“天赐你个小疯子,跑的这样快是不是惹着谁家姑娘了?”

洪天赐也不答话继续奔跑,结果撞上出来倒脏水的裁缝店女主人李婶儿,人是没撞倒,脏水桶却被他踢翻了,脏水撒了一地。洪天赐身体灵活,踉踉跄跄地站稳了,拔腿接着跑,气得李婶儿破口大骂:“天赐你个小混蛋,等我找你妈算账。”

在门前坐着抽烟的裁缝老李咧着嘴乐了。“这小子跑的真快,真像条小泥鳅。”

洪天赐回到家后没敢马上进屋,而是躲在门边偷偷往里看。因为他知道妈妈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一定会唠叨半天,他想趁妈妈不注意时悄悄溜进去。

“天赐,你怎么了?”一个路过的邻居见洪天赐的样子很奇怪,在后面问了一句,把他吓了一跳。

“嘘!”洪天赐急忙竖起两个手指比划着,让邻居小点声。刚好这时他看到妈妈端着顾客用过的碗勺往灶间走,急忙闪身进了屋,想悄悄跟在妈妈的身后混进里屋,可是他撞到一个起身要离开的客人身上,结果想偷偷溜进去的计划失败了。

“天赐,抢到什么宝贝了,把脸都弄青了。”这个客人是个码头上的装卸工人,跟洪家人都非常熟,看见洪天赐的样子就跟他开了个玩笑,结果洪天赐被妈妈看到了。

“天赐,你的脸怎么了?”妈妈一回身看到了洪天赐的样子,急忙问道。

“没事儿,在学堂跟别人玩耍碰了一下。”洪天赐一边说话一边转身进了里屋。

可是妈妈后脚跟了进来。

“碰了一下?碰了一下怎么会弄成这样?”妈妈根本就不信。

这时又有客人进来,老洪在外面喊了一声,天赐妈妈赶紧出去招呼客了。

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进来了,还端来一盆清水。刚才她看见洪天赐脸上身上都是土,要帮洪天赐擦一擦。当她用湿毛巾给洪天赐擦脸时,碰到刚才挨打的部位,洪天赐疼的咧了一下嘴。

洪天赐的爹妈都已年近五十,而家里只有洪天赐一个孩子,因此对他特别疼爱。爹爹老洪是个敦厚的老实人,平时寡言少语,做烧饼和老豆腐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每天就是默默地做事。当家的是洪天赐的妈妈洪婶,家里有什么需要出头露面的事都是她来负责,管教洪天赐也是她的事。只是她平时爱唠叨,一旦唠叨起来就没完,所以洪天赐才想瞒着她。

洪婶先帮洪天赐把脸擦干净,又帮他脱下弄脏的衣服,结果又碰到了洪天赐的伤处,疼的他呻吟了一声。洪婶赶紧把洪天赐里面的衣服掀开,结果发现他身上也有多处红肿和淤青,更着急了。

“玩儿什么能碰成这样?一定是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洪天赐是个诚实的孩子,不敢对妈妈撒谎,只好照实说了。“还不是林耀祖和那帮坏小子。”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招惹那个小太保吗?过年时都让他打一次了,这次又是为的啥?”

洪天赐马上辩解:“这可不怪我,他在学堂上跟别人说话,先生罚他回答问题,他回答不出来,别的同学也都不回答,先生就点名让我回答,因为我回答出来了,结果他受了先生责罚,他就怨恨我,放学后跟那几个人一起找我麻烦,他们人多我没跑掉,所以就让他们打了几下。”

“你不会跟先生说你也不会吗?”

“我本来会嘛,又不能说谎。”

爹爹老洪在外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掀开门帘进来了。“他们欺负你,你怎么不赶快跑?”

洪天赐有些不服气。“我跑了。可他们有好几个人,我实在跑不掉,要不然他们根本就抓不住我。不过幸好今天碰上一个讨饭的老头儿,他不但把我们给拉开了,还让那几个小子吃了点苦头,连林耀祖都拿他没办法,所以我也没伤咋样。”

洪婶心疼的帮洪天赐擦洗干净,又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狠狠地骂了句:“这几个遭天杀的坏小子,总有一天会遭报应!”出门倒脏水了。

下午老洪在外面照顾零星来的客人,洪天赐在里屋做功课,洪婶坐在旁边给他洗衣服。每过一会儿她就要唠叨两句,洪天赐也不搭茬,知道不让她说个痛快她就出不了气,只是低头做功课。

平时洪天赐还要跟爹爹一起磨豆子准备晚上做豆腐,然后有空才能看书做功课,如果再有空才能出去找伙伴玩一下。可今天妈妈看他受了伤,什么活儿都没让他干,所以他想尽早把功课做完,出去找小伙伴们玩一下,也好躲开妈妈的唠叨。

洪天赐用最快的速度把功课做完了,急急忙忙把东西收拾好,跟妈妈说了声:“我要去玩儿了”拔腿就往外面跑,可是还没跑出门洪婶把他叫住了。

“等一下。”

洪天赐还以为妈妈改变主意不让自己出去玩了,急忙说:“我功课都做完了。”

“就知道玩儿,去给李老万送两个烧饼去。”

今天中午烧饼卖的比平时少,妈妈让他给李老万送两个去。洪天赐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老万是镇上的孤老头,靠给人磨刀磨剪子为生,顺便还拾些破烂。他为人憨厚,平时话很少,刀磨的好要的钱还少,所以很受镇上居民和各大酒楼的欢迎,也因此没有人能在大通镇上跟李老万抢生意。一般李老万收了刀剪都是回去磨,磨好了再给送回去,除非客人着急了才现场磨,所以白天他基本上就是收活儿和捡破烂,每天白天都能看到他到处转悠。

也许是性格相似的原因,他和老洪的关系最好,小饭铺不忙的时候经常过来坐一会儿。每到这时老洪都会沏上一壶茶,两人一起聊几句。老洪平时说话不多儿,李老万也差不多,但他俩凑在一起却能聊起来,也不知道他们都在聊些什么。

洪天赐拿着妈妈递给他的两个烧饼抬腿就跑,洪婶一句“早点儿回来!”还没说完,他已经跑得没影了。

洪天赐顺着江堤往李老万家跑,还没到李老万家就远远看见自己的两个好伙伴正在江边玩水,他高兴地跑过去,冲他们喊了一声。他俩也看到他了,在江水中高兴地冲他招手。

洪天赐最要好的伙伴就是这两人,一个叫大顺,是跟他家一条街上的铁匠铺丁铁匠的儿子。另一个叫水生,是常年在江上捕鱼的渔民老胡家的孩子,家就在平时停靠在荷叶洲上的渔船上。

三个人是无话不说的死党,大顺和水生平时也要帮家里干活,今天恰好都没什么事,就凑到一起玩耍,现在看洪天赐过来了,三个小伙伴难得大白天的凑在一起,都高兴的要命。

“你今天咋有空了?”

“今天我妈给我放假了。”

“快下来呀!”

“我妈让我给李老万送两个烧饼。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洪天赐加快步伐向李老万家跑去。

李老万家在洪天赐家北面靠江边的地方,位置刚好是一条分界线,北面多是深宅大院,住的都是富人。南面多是低矮的房子,住的多是穷人。洪天赐每天去学堂都会路过他家。

李老万家的房子矮矮的,前面是一个院子,里面堆着很多捡来的破烂,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显得乱呼呼的。他家很少有人来,除了这里又脏又乱外,他家的那条大黑狗也非常厉害,一旦有人进院就又叫又咬,生人根本不敢靠近,就连调皮的孩子都不敢到这里玩儿。

洪天赐是镇子上不多的敢进院子的人,因为他常来给李老万送吃的东西,早跟大黑狗混熟了。这会儿洪天赐进了院子,跟大黑亲热了一下,还掰下一小块烧饼扔给牠。

这时李老万并不在家,洪天赐就把烧饼放在窗台上,然后转身往外跑,不过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噗通一下摔倒了。本来身上就有伤,这一摔疼的要命。他扭身一看,原来是被一根破麻绳子绊倒了,心里非常恼怒,爬起来后使劲把绳子踢了一下,骂了声“晦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回到江边,大顺和水生正在等他。要是平时洪天赐早就脱光衣服跳进水里了,可是今天他没有脱衣服的意思,水生感到很奇怪,就叫他:“快下来呀。”

洪天赐把上衣解开,让他俩看了身上的伤痕说:“我妈今天不让我下水。”

“你这是咋的了?”两个伙伴都来到岸上,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倒霉,又惹了那个小太保。”

洪天赐把上午的事跟两个好朋友说了一遍。

大顺气愤地说:“林耀祖这小子仗着他家的势力到处欺负人,等找到机会咱们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行了,别说大话了。怕咱们三个一起上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吧。”

水生这句话是奚落大顺,但说的也是事实,三个人都有些泄气。

洪天赐说:“要是韩大哥还在咱们镇上就好了,跟他学会武术别人就不敢欺负咱们了。”

洪天赐口中的韩大哥名叫韩天杨,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大家只知道他是一个孤儿,一直在外面流浪,二十多岁了还是单身一人。两年前他来大通镇,在码头上做装卸工,就住在码头上,离洪天赐家很近,经常过来吃烧饼和老豆腐,一来二去大家就混熟了。闲的时侯常常过来坐一下。

韩天杨是个很勤快的年轻人,看到洪天赐家有什么活儿都会伸一把手,很受洪天赐爹妈的喜欢,所以大家相处的非常好。因为他是孤身一人,洪天赐的爹妈对待他像对待自己家的孩子一样,逢年过节都会让洪天赐找他过来吃饭,大家处的就像是一家人。

韩天杨前几年在外面流浪时,不知道跟什么高人学过一些武术,拳脚功夫相当好,后来没事时就教洪天赐一些拳脚招式。大顺和水生是洪天赐的好朋友,也顺便跟着一起练过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前一个工头拖欠工钱不给,双方打闹起来,他把工头打了,工头就诬告他勾结白莲教,官府就来抓人,他打伤官差跑掉了,以后再也没有露面。洪天赐他们三个常常想念他。

“如果有人教我们武术,你们最想跟他学什么?”大顺问道。

“我想学天下最厉害的武术。”水生先回答。

“胡说,天下哪有最厉害的武术。”大顺马上反驳他。

“反正我想学厉害的武术,那样我就谁也不怕了。”

“天赐,你最想学什么?”大顺问洪天赐。

“如果是我......我想学跑得快的武术。”

“听人说那叫轻功,学会后可以飞檐走壁。你为什么想学轻功?”

“那样别人就永远追不上我,我也就谁都不怕了。大顺,你想学什么?”

“我......”大顺想了一下,“我和水生一样,也想学厉害的武术,那样别人才不敢欺负你。光跑得快没有用,你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就是。”水生和大顺的观点一致。

洪天赐有些不服。“我爹说了,现在这个世道,老百姓不可能跟大户们作对。韩大哥不就是个例子吗,会厉害武术又有什么用,人都不知道跑到那里了。”

大顺和水生都没话说了。

三个人正在说话,水生眼尖,远远看见林耀祖和几个家丁向这里走过来。林家的家丁大部分都是林振堂从乡下收来的徒弟,平时帮林家看家护院,保护林家的商行,秋收时帮林家收租收粮。同时他们也是林家组织的乡兵,每天晚上在镇上巡逻,帮助官府维护镇上的治安。看这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水生低声跟洪天赐说:“哎,小太保过来了,是不是正在找你说的那个老乞丐呀?”

洪天赐转头一看就明白了。“没错,这小子就这样,吃了亏肯定不会罢休。”

大顺说:“哪天咱们想办法戏弄这小子一下,替天赐出口气。”

“行。”水生赞成。

“别瞎想了,惹了林家就麻烦了。”洪天赐马上否定了两个朋友的想法。

“你就是老实,老实人就吃亏。”

这时林耀祖一伙人已经走到近处,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林耀祖也看见了坐在江边的洪天赐,就大声问:“哎,洪天赐,我正找你哪,那个老乞丐去哪儿了?”

洪天赐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你走了我也回家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妈的!他也不打听一下本少爷是谁就敢管我的事,抓住他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咱两的帐以后再算,走!”

林耀祖走了几步又回来了。“看到他马上告诉我。如果帮我抓住他,咱俩的帐就一笔勾销。”

洪天赐没有吱声,却在心里骂道:“妈的!老子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等林耀祖一伙人走远了,洪天赐看着林耀祖的背影骂道:“这个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人,等我学会武术一定给他好看。”

大顺和水生都笑了。

“天赐也会说狠话。”

“是呀,老实人也有急眼的时候。”

洪天赐的脸红了,尴尬的笑了一下。

远远看去,林耀祖一伙人站在码头附近,正往对面的荷叶洲上看,看样子他们在镇上找不到老乞丐,可能要上荷叶洲去找一下。果然一个家丁去喊渡船了。

荷叶洲因为常常在长江发大洪水时淹掉很大一部分,所以除了有人在地势高的地方开荒种菜外,地势低的地方全都荒着,长着茂密的芦苇和野草。常年在荷叶洲上居住的除了靠岸停泊的渔民外,还有一些种菜的农民,有人专门在大通镇和荷叶洲之间来回摆渡,如果有人要过江时,即使船在对岸,只要喊一声船就过来了,非常方便。

看林耀祖小心翼翼地踩着跳板上船,水生说:“这小子是个旱鸭子,咱们要是有办法把他弄到水里,肯定有好戏看。”

“要是咱们会使暗器就好了,趁他上船时给他一下,保管让他掉江里喝个饱。”大顺说道。

洪天赐对荷叶洲非常熟悉。因为他很小的时候老洪就经常带他去荷叶洲上玩耍。洪天赐知道这个月份是长江水少的时期,荷叶洲的面积很大,停泊的船只也很多,要把上面全找一遍还真要花一些时间。刚才听两个好朋友的对话提醒了他,他忽然想到一个可以报复林耀祖一下办法。他俩不是常常笑话他胆量小吗,今天他就想证明一下。想到这里洪天赐跟大顺和水生说了他的办法,两人都很惊奇。

“好主意,看来你不是个胆小鬼。”水生夸奖道。

“不过,你可要小心一些。”大顺关切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等着。”

洪天赐的头脑有些发热,起身拼命地往自己家跑去。

洪婶见洪天赐早早就回来了还有些好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好帮我干点活儿。”

洪天赐一溜烟跑进里屋,很快就出来了,说了一句:“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又一溜烟跑没影了。

林耀祖和几个家丁在荷叶洲上转了半天,把荷叶洲的角角落落都走遍了,停在上面的渔船也都看遍了,也没有任何发现,悻悻的上船往回走。

渡船离开岸边不远,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呼救声。

“有人溺水了,快救人啊!”远处江边有人喊道。

果然,鹊江上一个人在水面上拼命挣扎,一看就知道这人溺水了。有一个人正从岸边奋力游过去救人,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大家都有些担心。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林耀祖也站起来往江心看。

就在这时,林耀祖突然“啊!”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一倾,正赶上一个大浪打过来,小船猛地晃了起来,林耀祖两手没有抓住船帮,一下掉落在江中。

这个位置的江水已经可以莫过头顶了。林耀祖不会水,在水中拼命地扑腾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把几个家丁吓坏了,会水的全都扑通扑通地跳下去救他,很快几个人把林耀祖救上船。

林耀祖哇哇地把喝进去的江水吐出来,然后喊叫起来:“妈的,什么人打了我一下。哎呦,疼死我了,”

当时这些家丁都在看江上溺水的人,没有人注意到林耀祖是怎么掉下去的,看到林耀祖小腿上的一个很大的血痕后,大家才知道他确实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才落下去的。

家丁们站在船上四处观望了一番,可是岸边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他们商量了一下,认为打伤林耀祖的人一定在荷叶洲上,马上让渡船回头靠岸,在码头附近搜寻起来。

林耀祖是被洪天赐的弹弓给打中的。

刚才洪天赐急匆匆地往家跑,是要拿他的秘密武器——一把大大的弹弓。弹弓是用精铁打制的,用加工非常好的牛筋做拉筋,看样子好像永远也不会用坏。洪天赐也不知道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是他小时候好奇地翻家里的东西时偶然发现的。弹弓放在柜子最下面的一个布包里,里面有三件东西,有他小时候穿过的一件小棉袄,他童年时戴过的一个长命银锁,再就是这把大弹弓。

当时他把弹弓拿出来玩过,可是被妈妈看到了,结果挨了一顿骂,告诉他以后不许再拿出来玩,也不让他跟别人说家里有这个东西。后来洪天赐也问过爹妈,家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他们都说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所以他只能趁爹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在家里摆弄一下。平时它就放在柜子下面藏着,连他最好的朋友大顺和水生都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家伙。

今天它派上了用场。

按他们三个紧急商量的结果,他们三个人游泳来到荷叶洲,洪天赐一个人在码头附近躲藏起来,等林耀祖他们上船往回走时,大顺和水生假装溺水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洪天赐就用弹弓打林耀祖一下。

商量好后洪天赐取来弹弓,不顾身上的伤痛跟大顺和水生一起游到荷叶洲,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洪天赐从小就爱玩弹弓,平时打个鸟什么的也打得很准,但那个弹弓是用树杈做的,距离也近的多。现在距离很远,普通的弹弓根本就打不到,可是这个弹弓非常厉害,只是临时在岸边捡了一块方不方圆不圆的小石子,远远地就射过去了。

也许真是老天有眼,小石子不偏不倚刚好打中了林耀祖,瞎猫碰死耗子一般把林耀祖打落到江中。

洪天赐看到林耀祖被他一弹弓打落到江里,心中简直乐开了花,没想到这个弹弓这么好用,心里这个痛快!可是当他看到林家的家丁让渡船靠上岸边时,这才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立时头上的汗就冒出来了。

洪天赐头脑一热想出这个报复林耀祖的办法,并没有经过仔细考虑,也没指望能打中,就是想发泄一下,所以根本没想过万一打中了会有什么后果。此时他猛然醒悟过来,知道他必须尽快藏起来,否则被林家人找到就大祸临头了。

洪天赐起身就跑,这时才发现荷叶洲上根本藏不住人。

荷叶洲只是一个南北狭长的江心小岛,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也用不了多少工夫,藏在岛上很容易被人找到。如果自己被林耀祖和林家的家丁看到了,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刚刚还在对岸的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

必须马上离开荷叶洲,还不能被林家人看到。

马上潜入江中吗?不行。现在很多人都在注视江面,此时下水很容易被人看到。

藏到渔船上?也不行。林家人肯定会逐个渔船搜查,再说也不知道哪家渔船肯让自己藏在里面。

看来,只能从荷叶洲的另一边游到长江北岸去躲藏了。时间紧急来不及多想,洪天赐撒腿就跑,猫着腰发疯般地向荷叶洲西边跑去,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被林家人看到。

其实这时渡口处的视线被附近的船只挡住了,洪天赐奔跑的身影林家人看不到。

洪天赐一阵快跑来到荷叶洲西边。只要再穿过岸边的一大片芦苇丛就可以跳入长江了。洪天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进芦苇丛,突然他感觉脚下的土一松,地面突然陷下去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跟着一块陷了下去,一瞬间洪天赐只来得及把眼睛闭上,张开的嘴巴却吃进去不少泥土,他急忙把泥土吐出来,把落在脸上的泥土抹掉,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他躺在一个土坑里。幸好地面没有陷下去多深,土坑也就两尺多深,刚好把他的身子放下。洪天赐急忙要站起来,却感觉一条腿抽筋一样的疼,根本就站不起来,心想自己的腿可能摔坏了,万一这时被林家人看到就坏事了,只好躺在土坑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腿不太疼了,稍微伸缩了一下确认没什么事,知道刚才可能是闪了一下,这才爬起来准备出去。可就在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他猜是有人过来了,悄悄爬出土坑来到地面,踮起脚尖偷偷观看,结果看到附近有两个林家的家丁正在四处搜寻,他赶快缩下头生怕被看到。

现在出去一定会被看到,所以洪天赐马上伏在芦苇丛中,等搜寻的家丁走远。

可是搜寻的家丁非常仔细,慢慢地来到洪天赐近前。洪天赐只好慢慢往后退,生怕芦苇摇动被人发现,最后只好退回到土坑附近。

突然听到这个家丁大喊一声:“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快出来吧!”

洪天赐下了一跳。难道他被看到了吗?不过他不可能自己出来,要坚持到最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洪天赐弄倒的一些芦苇引起了这个家丁的怀疑,这人用一根木杆仔细的搜寻起来。木杆在芦苇丛中扫来扫去,发出“哗哗”的声音。洪天赐心知这样找下去自己一定会被发现,利用对方弄出的声音身子一翻落回到土坑里。

刚一落到坑里就感觉肋骨被下面的什么东西隔了一下,很疼。可是林家的家丁已经来到他身边,洪天赐忍着疼痛一动不敢动。就看见头顶上一个木杆反复扫了几遍,把芦苇叶子和尘土纷纷扫落下来,落了洪天赐一脸。洪天赐闭上眼睛摒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躺着,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谢天谢地,这个家丁从他身边走开了,洪天赐没有被发现。

洪天赐继续躺在土坑里没动,感觉刚才掉进这个土坑里是他的幸运,看刚才那个家丁认真搜寻的样子,如果不是后来躲到这个土坑里很可能就被发现了。这个土坑一定是老天爷给的,这样一想感觉肋下也不怎么疼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这个家丁又在旁边喊:“快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

洪天赐现在知道他刚才是诈人,并不是真的看到自己了,心里更加放心。

等这两个家丁走远了,洪天赐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感觉背后湿了一片,原来是出了一身冷汗。

肋下还是很疼。洪天赐稍微挪动一下身子,用手往肋下摸了一下,摸出一块包着泥土像石块一类的东西。

“原来是你这个坏东西硌了我一下。”洪天赐在心里悻悻地骂了一句,随手把它往旁边丢去。可是他忽然觉得这块石头是快幸运石,应该好好地保留着,没准以后能继续带给他幸运,后悔把它扔了。

洪天赐很想现在就把它找回来,可是怕被人看见放弃了。

师父的宝贝儿子给人打了,这可不是件小事,林家的家丁们仔仔细细地把荷叶洲搜了好几遍,可是没有任何结果。这时天也黑了,一阵凉风吹过来,荷叶洲上的树枝和芦苇丛哗啦啦地响。有个人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邪门了,怎么什么人也没有找到哇?是不是大宝得罪了什么神灵?听说当年太祖爷与陈友谅大战时,这里曾死过很多人。”

说着这人猛地打了个冷战。其他人听他这样说,好像被他传染了,也跟着打了个冷战。

一个家丁说:“天也黑了,什么也找不到,咱们还是回去吧?”

其他家丁都同意了,他们一起回到渡口。

听了家丁们的回报,林耀祖虽然生气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加上刚才落水受惊不小,浑身湿透了再被凉风一吹还有些着凉,感觉非常不舒服,在家丁们的簇拥下悻悻地过江回去了。

洪天赐并不知道林耀祖和家丁们已经回去了,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偷偷爬起来,悄悄来到芦苇丛边上往外看,黑暗中既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声音,知道没事了。

洪天赐并没有急着走,他回到土坑附近寻找起来,他要找到刚才被他丢掉的东西。洪天赐在芦苇丛中寻找了好一会儿,那个石头终于被他找到了。他擦掉石头外面包着的泥土仔细一看,这块石头竟然是个玉佩,心里更加高兴。他把心爱的弹弓和这个玉佩拿好,悄悄来到荷叶洲的最南端,然后向大通镇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