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澜传(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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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快乐的童年

范家台门前面有一条环山河,中间有两座并排不远的鲤鱼桥和锦麟桥通往对面的贡院,桥名蕴含对科举之士的美好祝福,锦麟桥范氏因此得名。以前会稽郡内并无固定试院,宋孝宗乾道四年(1168),绍兴知府史浩创建贡院,丞相蒋沛继之。乾道九年(1173),会稽郡守钱端主持了贡院的落成仪式。宋宁宗嘉定十五年(1222),郡守汪纲又对贡院作了扩建,将贡院修葺一新。院内东西重庑,为屋百楹。中门和外门规制屹然。贡院外东西各置牌坊,东题“明经取士”,西题“为国求贤”。场内有联曰:“场列东西,两道方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为祝愿应试之士金榜题名,贡院之门谓之“龙门”,通往贡院的两座石桥称为鲤鱼桥和锦麟桥,有“鲤鱼跳龙门,入仕披锦麟”之意。今古贡院遗址尚存大通学堂和古越藏书楼。绍兴乃是水乡,河网密布,城内有大小河流33条,全长60多公里。贪玩的范文澜常常与小伙伴下河摸虾捉蟹逮泥鳅,游泳戏水,让深爱他的父母担惊受怕。

范家台门旧貌(范作钧供图)

范家台门背靠府山,因绍兴府衙设于其东麓,故称府山。府山状似卧龙,又称卧龙山。康熙皇帝曾登临府山,“驻跸良久”,赐名兴龙山。府山古树葱郁,花繁叶茂,遍布自春秋战国以来的现两千五百年的古迹。府山南麓建有越王台。越国时期,越王勾践建有离台、灵台、中宿台、驾台、燕台、斋台、贺台等一批高台建筑,越王宫台乃其中最重要的一座。据《越绝书》载,越王宫台“周六百二十步,柱长三丈五尺三寸,台高丈六尺。宫有百户,高丈二尺五寸”。李白诗云:“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乡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越王台屡建屡废。南宋王朝偏安江南,北方大片领土陷于金人之手,广大爱国志士日夜盼望收复故土。宋宁宗嘉定十五年(1222),绍兴知府汪纲重建了越王台,以此激励人们继承和弘扬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发愤图强的精神,收复失去故土。

府山主峰之巅,建有飞翼楼,始建于范蠡筑城之时。《吴越春秋》云:“于是范蠡乃观天文,拟法于紫宫,筑作小城,周千一百二十一步,一圆三方。西北立龙飞翼之楼,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陵门四达,以象八风。外郭筑城而缺西北,示服事吴也,不敢壅塞。内以取吴,故缺西北,而吴不知也。北向称臣,委命吴国。左右易处,不得其位,明臣属也。”1689年,康熙第二次南巡途经绍兴,登卧龙山主峰,赋诗赞颂:“周览山川历井疆,越峰突兀见青苍。争流万壑通城郭,一一看来在下方。”

府山又名种山,因文种墓葬府山麓而得名,因语言相同,又称“重山”。文种,字少禽,楚国郢人。先为宛令,后入越为大夫。越被吴攻破困守会稽时,文种献计于勾践,使越免于亡国。后主国政,辅佐勾践灭吴称霸。因有人进谗言而被越王勾践赐剑自尽。元诗人施钧诗曰:“种墓阴阴空蔓草,晋碑寂寂自莓苔。东风不减千年恨,燕子南飞雁北回。”《越绝书》称文种“将死自策:‘后有贤者,百年而至。置我三蓬,自章后世。’勾践葬之。”勾践派遣两千名楼船卒,为文种墓修建三条墓道。

府山除了亭台楼阁之外,还有各种庙宇。雷公殿位于府山西南坡,乃是旧时越人祀拜雷公电母,祈求风调雨顺时所建庙宇。殿宇宏敞,雕梁画栋,典雅庄重,古色古香。每岁春夏,香客云集,香火旺盛。此处林木葱茏,幽僻藏胜,凭栏南眺,山水在目。明末著名文学家张岱常邀友人到雷公殿饮酒、品茗、避暑、赏月,成为文人雅士的游憩胜地。府山西麓有祭祀宋代治水名臣张夏而建的张神殿。张夏被民众尊称为“张老相公”,即传说中的“水神”。旧时山阴和会稽民众大都在近海靠江以及水害频发之地筑有张神庙、张神殿,以求消灾御患。张神殿坐东朝西,为三开间抬梁结构,硬山顶,月梁上雕有双龙戏珠图案,木梁、雀替雕刻精致。周围树木葱郁,意境悠远。府山西麓还有1852年为纪念抗英名将葛云飞而建的葛公祠,又称葛壮节公祠。葛云飞乃山阴永乐乡人,曾率部抗击英军进犯定海而壮烈殉国。道光皇帝赐金抚恤,谥曰“壮节”。越中耆老选址名胜古迹集中之地府山建造祠庙,以资流芳。

1981年重建的绍兴越王台

府山成了范文澜童年的“乐园”,他经常与小伙伴们在乱草丛中捉蟋蟀,爬树掏鸟窝,登屋顶跳跃,潜入寺院偷走小菩萨,雪天赤脚行走,夏天常常被虫咬蜂蜇,还差点被蝮蛇咬伤送命。有时,小伙伴们分成敌我双方,手持削尖的竹竿木棍作为武器,以鸡蛋壳包石灰作为炸弹,进行激烈的战斗,常常打得鼻青脸肿,有时打伤邻居儿童,不仅惹得父母大发脾气,受到打骂责罚,还得给受伤者赔礼道歉,垫付医疗费。然而,范文澜却屡教不改,依然我行我素。范文澜在延安对此有过绘声绘色的回忆:

 

我生在旧社会所谓“诗书门第”的家庭里。父亲性格极严肃,对儿子们很少表示喜笑的和蔼态度。母亲当然亲爱得多,但儿子们怕她,不比怕父亲差多少。这样,挨打挨骂的危机到处潜伏着,只有“小心翼翼”、“循规蹈矩”避免一切可以招致打骂的行动,才能获得眼前的和平,现在想来,不能埋怨父亲母亲对我的过度管束,因为我的过度好玩,实在使爱我者为之惊惧不安。我那时候觉得什么都是好玩的。池塘里摸虾蟹泥鳅,有一次几乎淹死。乱草堆捉蟋蟀,时常被蜈蚣黄蜂蜇伤,有一次几乎被蝮蛇咬死。爬树探鸟巢,上屋顶乱走眺望,送子观音殿偷小菩萨,大雪天在雪地赤脚奔跑,制造戈矛(削尖的竹竿木棍)炮弹(鸡蛋壳装石灰)等武器和邻舍儿童打架。诸如此类的玩闹,害得父母担忧生气,花钱请医生,向受害者道歉,等等麻烦苦恼,怎能不使他们讨厌头痛呢。在父母面前,装得十分恭顺,“无懈可击”,一出监视范围,就雀跃鼠窜,畅所欲为。玩的时候,绝没有想到闯祸的后果,挨打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以后不再玩。客观方面,打骂与玩是联系着的,主观方面,打骂与玩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所以我相信,打骂制度,毫无用处。范文澜:《从烦恼到快乐》, 《中国青年》第3卷第2期,1940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