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智库与国际事务群体中的主要组织和作用

在四大非营利组织群体中，这个群体的规模是最小的，但它对于美国联邦、州和地方三级政府的国内公共政策及美国军事和外交政策的决策过程却具有重大影响，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为这些决策过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这种影响不仅体现于影响政府议事日程、提供政策选择方案、影响公众和媒体，而且体现在美国的国际交往、公共外交之中，具有长期性和战略性。无论这些非营利组织的使命、存在形式和具体事业如何，它们在客观上所起的作用都是保护美国的国家安全与战略利益，维持和加强美国的国际领导地位，提升美国的综合实力。这个群体的组织可以粗略地划分为三个类型：智库组织、对外政策、协调组织、其他对外组织。

（一）智库组织

智库组织习惯上被称作 “政策压力团体”，它们会集了代表美国主流意识形态和内政外交理念的精英人士，是美国政府制定国家安全战略和各种内外公共政策的思想库、智囊团。实践表明，民间的非营利智库组织能够有效填补官方政策制定者的信息空白、分析缺口和思维惯性，汇集民智、民计进入决策过程，为政府提供比较客观、全面、长期的战略计划和更富有合理性、可操作性的政策选项。

从全世界范围看，美国的非营利智库在各个主要国家中地位显赫——它们的组织数量最多、研究人员的平均素质最高、研究范围最广、研究成果最丰富、在国内外的影响力最大。根据宾夕法尼亚大学2015年年初公布的一项对全球182个国家智库情况的多年追踪研究报告，6618家智库中设在美国的有1830家，占总数的27.6%。仅在首都华盛顿一地就集中了396家智库，它们堪称最聪明的大脑的集合体。在全球综合排名最高的30家智库里，美国智库占据了11个席位，除了高居榜首的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之外，还有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for International Peace）、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on Foreign Relations，CFR）、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enterfor Strategic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CSIS）、兰德公司（RANDCorporation）、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PIIE）、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HF）、凯托研究所（CATOInstitute）、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for Scholars）、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for Public Policy Research，AEI）及美国进步中心（Centerfor American Progress，CAP）。值得注意的是，这11家智库也分别进入了同一研究报告所列出的在安全与国际事务、国际发展、环境问题、卫生政策、国内经济政策、国际经济政策、社会政策、科学技术、透明与善治（Transparencyand Good Governance）、能源政策等专业研究领域的全球最佳智库机构名单。在上述智库中，布鲁金斯学会、对外关系委员会和兰德公司具有典型意义。

坐落在华盛顿市中心马萨诸塞大道1775号的布鲁金斯学会始创于1916年。它推崇的三个关键词是“质量、独立性、影响力”，三大目标是：“加强美国的民主制度；促进全体美国人的经济与社会福利、安全和享有的机会；确保建设一个更加开放、安全、繁荣与合作的国际体系。”90多年来，在美国历次内外政策大辩论中，布鲁金斯学会都处于舞台中央，它的研究成果包括提出组建联合国的方案和设计马歇尔计划。难怪约翰逊总统曾说，布鲁金斯学会对美国政府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如果它不存在，我们也得要求什么人把它创造出来。2007年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布鲁金斯学会名列首都地区对政府决策影响最大的六家非营利组织之中，也是最受公众信赖的10家非营利组织之一。更重要的是，它的政治立场比较中性，同时赢得了民主党、共和党和中间选民的信任。

对外关系委员会成立于1921年，是一个总部设在纽约的会员制组织，与华尔街、国会山和白宫关系密切，可谓美国外交决策的“大脑”。2014年该委员会共有会员4900名，其中1604人来自工商界，占会员总数的33%；896人为教授和高级专业研究人员，占比18%；698人来自非营利部门和国际组织，占比14%；478人来自政府部门，占比10%。全部会员的63%居住在纽约和华盛顿地区，其余的37%来自全美其他地方。对外关系委员会宣称自己的宗旨是为会员和各界人士及公众提供资源，“以使他们更好地认识世界，认识美国和其他国家面临的外交政策抉择”。它的主要工作重点是增进会员对国际事务和美国利益关系的了解，培养新一代外交政策领导人。长期以来，尤其是冷战时期，对外关系委员会给美国对外政策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它的刊物《外交》（Foreign Affairs）原为季刊，现为双月刊，亦被视为美国外交的风向标。

兰德公司起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空军与民用（civil）机构科研工作者合作、继续推动国防科技与管理研究的需要，现已发展成为一个超级综合研究机构，工作人员多达1800人，其中研究人员近千人，他们来自46个国家，有850人拥有至少一个博士学位。兰德公司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project）有1700多个，2014年的出版物（研究报告与论文）约上千份，官方网站的下载量多达680万次。在兰德公司的各个部门中，国家安全研究部（National Security Research Division，NSRD）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它下设五个研究中心，分别研究国际安全与防务、军事采购与技术政策、各军种及相关资源政策、情报政策及国土安全与防御，为美国五角大楼、参谋长联席会议、海军部、情报部门、国土安全部、国务院和盟军提供委托研究服务。这个研究部2007年度的委托研究收入有4900万美元，超过了对外关系委员会2008年3830万美元的预算。2008年美国八个顶级智库组织中，兰德公司一家的预算就高达2.51亿美元，这基本相当于同年布鲁金斯学会等其他七家机构预算的总和（2. 565亿美元）。在兰德公司2014年度2.69亿美元的收入中，24.1%来自国防部和其他国家安全机构，14.8%来自美国空军，12.9%来自美国陆军，20.7%来自卫生与公民服务部（HHS）等联邦和州政府机构。

（二）对外政策协调组织

大型、高层的对外政策协调组织主要有三边委员会（Trilateral Commission）和“联合行动”组织（Inter Action）。三边委员会1973年由美国大通曼哈顿银行董事长洛克菲勒（David Rockefeller）发起成立，原来是联系北美、西欧最发达国家和日本的非营利组织，现扩大为联系北美、主要欧盟国家和重要亚太国家的机构。该委员会的委员席位按地区和国家分配，其中欧盟国家170余席（德国20席、法国、意大利和英国各18席，西班牙12席，其余国家1—6席），北美120席（加拿大20席、美国87席，墨西哥13席），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东盟五个创始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泰国等亚太国家约100席。它在纽约、巴黎、东京设立三个总部，相关事务分别由北美主席、欧洲主席和亚太主席领导，常设决策机构是一个由36人组成的执行委员会。三边委员会95%以上的成员来自发达国家的权势集团，它实质上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金融财团与跨国公司协调全球利益格局和宏观政策的组织，对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三边委员会现任北美主席是约瑟夫·奈（Joseph S.Nye，Jr.），他曾担任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主席、负责国际安全事务的助理国防部长，是 “软实力”理论的缔造者。

“联合行动”（Inter Action）是美国志愿国际行动委员会（American Councilfor Voluntary International Action）的简称。它是美国最大的致力于在发展中国家实施扶贫、救灾和发展援助项目的非营利组织联合体，现有成员组织约190个，其中包括像“国际美慈”（Mercy Corps）这样曾获2007年度诺贝尔和平奖提名的发展援助组织。“联合行动”的成员组织每年接受的美国各界捐助和政府拨款共约90亿美元，开展的各种项目已经覆盖了全球所有发展中国家。现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沃辛顿（Samuel A.Worthington）也是对外关系委员会成员。

（三）其他对外组织

美国公民社会包括了各种民间举办的世界知识和国际事务信息的传播教育机构、友好城市组织、专门促进美国与外国双边关系或多边关系的公民团体、促进美国公众参与国际事务和支持联合国活动的组织等。例如，全国共有近百个名称中带“世界事务委员会”（World Affairs Council）字样的组织分布于40个州、首都哥伦比亚特区和波多黎各，它们都是对公众进行国际知识教育的非营利组织，共同组成的联合机构是设在首都的美国世界事务委员会（World Affairs Councils of America，WACA）。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American Israel Public Affairs Committee, AIPAC）有10万名会员。成立半个多世纪以来，它一直是犹太族群影响美国对以色列外交的最强有力的组织，以至于经常有人抱怨说搞不懂为什么2%的美国人口能左右美国的中东政策。2009年3月初，正是由于它的坚决反对，由奥巴马总统提名的国家情报总监傅立民（Charles Freeman）被迫引退，从而在华盛顿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风波。有趣的是，它的官方网站刊登着奥巴马总统称赞该协会的一席言论和相关视频。美国联合国协会（United Nations Associa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of America，UNA-USA）致力于在美国公众中普及有关联合国的知识，争取他们对联合国工作的支持。亚洲协会（Asia Society）的主旨是促进美国与亚洲各国之间的相互理解，加强和发展美国与亚洲的关系。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担任国务卿后的首次主要的外交政策演说就是在她出访亚洲前在亚洲协会的讲坛上发表的。这一讲话宣示了美国对当今亚太地区的基本观点，奏响了奥巴马政府实行 “重返亚洲”（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序曲。

有些非营利组织的事业并非国际事务，但它们在发展过程中逐渐演变为以美国为大本营的国际性组织，这使它们有能力在国际事务的某些领域中扮演主导角色。例如，1905年由保罗·哈里斯（Paul Harris）等四人在芝加哥始创的扶轮社，今天已经成长为以促进国际人道主义和友谊亲善为己任的国际扶轮社（Rotary International，也译为“扶轮国际”组织），它在全球180个国家和地区中联系了3.4万家扶轮社俱乐部或慈善组织，有120万名会员，在中国的合作伙伴是中国宋庆龄基金会。一大批总部设在美国，个人会员或机构会员分布在世界各国的专业性组织也不可避免地在各自领域中打上美国主导的烙印，这方面的情况会在第十章中详述。

国家民主基金会（National Endowmentfor Democracy，NED）是国际事务群体中的特例。它是1983年根据国会决议设立并主要由联邦政府财政预算支撑的资助基金（grant-maker），其使命是“通过非政府性质的努力加强全球的民主团体与机构”。目前该基金会每年向90多个国家的上千家非政府组织提供资助，绝大部分资助通过四个核心性非营利组织划拨，它们是：劳联—产联的美国国际劳工团结中心（American Centerfor International Labor Solidarity，ACILS）、美国商会的国际私营企业中心（Centerfor International Private Enterprise，CIPE）、共和党的国际共和研究所（International Republican Institute，IRI）和民主党的全国民主研究所（National Democratic Institute，NDI）。这个基金会是以非营利组织形式服务于美国国家利益和全球战略的典型，是两党共同经营的推销美式民主的“旗舰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