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瞅啥

道门圣人刘午阳衣衫不整，显然是还在睡觉的时候察觉到异常，急匆匆地来山腰看看。只是他踢飞那个青衣男子的仪态和方式着实出人意料，刘知蝉和木头都是嘴角抽动，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刘午阳倒是不介意那些，他目光悲愤，在刘知蝉和木头之间来回扫视，俨然一副家中严父路遇女儿与情郎私会的模样。

刘知蝉自然明白自己这师父的脾气，看到刘午阳那副样子顿时懒得搭理，只是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脑海里还回味着刚才那苍狼啸月的景象。之前她只觉得木头不一般，但却实在没想到他是如此不一般。刘知蝉惊讶之余还有些小得意，心想自己的眼光的确很好。

那边刘午阳瞪着刘知蝉看了好久，发现她似乎打定决心与自己打哈哈，顿时觉得无趣。于是他目光一转，瞥到了刘知蝉身边的那个乞丐。看到这小子刘午阳顿时恨得牙痒，堂堂登楼境界的大高手竟然乔装成乞丐，绝对图谋不轨，心里不知道装了多少龌龊事！自己以后须得小心，不然刘知蝉不知道要在这登徒子手下吃多少亏。他也看不清乞丐的脸，只是发现这家伙站没站姿，吊儿郎当地立在那边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弟险些遇刺，现在身边又多了个牛皮糖，刘午阳心情很差，于是瞪大眼睛对着那乞丐喊了一声，“你瞅啥！”

乞丐木头也在打量刘午阳，自然也看出刘午阳的小心思。心想江湖传闻刘午阳与刘知蝉情同父女果然不假，只是这刘午阳显然是那号溺爱女儿的败家爹。眼看刘午阳大吼着挑衅，木头也不示弱，他一仰头从头发里挥出草根杂物无数，眼睛也瞪得老大，“瞅你咋滴！”

“再瞅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一老一小隔得老远在那大眼瞪小眼，刘午阳眼神闪动了好几次，最终冷哼一声，“若不是看你救了知蝉性命，今天一定出手打死你。”乞丐木头同样冷哼一声，一脸张狂地迈步，绕了一圈躲到了刘知蝉身后。“你来打我呀！”乞丐木头在刘知蝉身后探出个脑袋挑衅，一如刚才刘知蝉躲在木头身后。

刘午阳默默地看着木头的赖皮模样，却出奇地没有动怒。这让刘知蝉有些古怪，不知道这暴脾气老头为何突然改了性子。但不等刘知蝉多想，刘午阳就淡淡对她招了招手，“还不跟我回去。”

这次刘知蝉也没有叛逆，她知道有人要来杀自己，那么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随师父赶快回山。于是她回头对木头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刘知蝉笑着说，背对着刘午阳跟木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要不要以身相许啊。”木头也眨了眨眼，口无遮拦道。

“你再说一遍！”刘午阳在后面就在挽袖子，乞丐哈哈大笑，却真的没有再说一遍。刘知蝉也笑了笑，然后转身来到了刘午阳身边。刘午阳气恼地瞥了她一眼，心想回去得找个山下老妈子给这丫头教一教女子礼节，免得继续这么没心没肺下去。“回去。”刘午阳说了一声，让刘知蝉先走。刘知蝉知道今日凶险，也没逆反，迈步先行。刘午阳随后跟上，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小小年纪就入了登楼境界的乞丐。

木头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离开。等到老先生和小道姑一起消失在山道最尽头的时候，木头突然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倒在山道上。“这死老头子，是真的动心要杀我啊。凶险，当真凶险。”木头坐在地上喃喃道，他摸了摸后背，上面已经全是冷汗。感慨了一会，木头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回去。他没有去山腰道观，而是径直下了山。

山间路上，刘午阳与刘知蝉这对师徒正并肩而行。刘午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因为一只脚少了鞋走起路来多少有些一瘸一拐，看起来活像山下逛窑子被夫人发现的老员外。他一边别扭地迈步上山，一边用牛眼瞪着旁边的刘知蝉。刘知蝉被自己师父瞪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只好转头对上那双牛眼，“你瞅啥！”

刘午阳冷哼一声，却没心思跟自己徒弟斗嘴，只是言简意赅道，“以后不要离开正阳殿，也别跟山下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相处。”

听到这话，刘知蝉没有言语，她也知道今晚的危机似乎透露了某种讯息。但她眼睛一转，轻声说，“我还得去山腰给师弟讲功课呢。”

刘午阳的眼睛又瞪大了些，恼怒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让你的师弟搬上来！”他心思通透，怎能不知道刘知蝉一反常态地往俞守司的道观跑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不行，我觉得师弟肯定不会同意。”刘知蝉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像一只小狐狸。心里已经打好了去威胁自己师弟的主意。

刘午阳继续瞪着刘知蝉，当然猜到了这家伙心里的打算，但却没有说破。“我会让你青山师叔看着你。”刘午阳冷笑道。郭青山是刘午阳的另一个师弟，性格木讷较真，最听刘午阳的话。如果刘午阳要他看着刘知蝉，那么估计他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吃饭也要跟在刘知蝉身边。

“无耻。”刘知蝉嘴角一跳，她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叔的性子。估计到时候撒娇打滚那一套肯定是不管用的。于是她思索了一下，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我无聊，就只好站在观阳楼顶大声讲讲圣人刘午阳的风流韵事了。什么给忘情师太的情诗啊，和西域胭脂阁姑苏仙子三天两夜的故事啊，长安郡女郡主的那条手帕啊……”刘知蝉目不斜视，嘴里细细嘟囔。她没说一句，身边刘午阳的脸色就黑一份，到最后这圣人的脸几乎黑成了锅底。

“你个无耻的逆徒！”刘午阳声音低沉，一双牛眼几乎能冒出火来。心里寻思当年怎么没把那女婴直接从观阳楼上丢下来摔死，免得现在祸害自己。

刘知蝉呵呵一笑，说，“跟你学的。”刘午阳哑口无言，最后只得妥协，“可以去俞守司那，但必须带着你青山师叔。”郭青山号称登楼境体术无敌，在观阳楼地界里足以护住刘知蝉周全。

这次刘知蝉没有反驳，事有轻重，她并非真的不知好歹。一对师徒争论完毕，两人默默登山。到了正阳殿，刘午阳亲眼看着刘知蝉进了房间，这才转身去了正阳殿。

正阳殿大殿内，道家三清塑像仙风道骨，清净得意。高大的塑像下，观阳楼的几位长老齐聚一堂。赵松石在，王庆在，陈斯年在，还有那之前一直在闭关的郭青山。刘午阳从大殿正门进来，看着自己的师弟们，脸上闪过一丝阴沉，“知蝉身上的符咒没破。山上有人泄露了她的行踪，还有人帮那个典狱司的小混蛋遮蔽了身上的气机，帮他瞒天过海入了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