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涛鬼话(5)
卫薇薇吓得瘫软在我身上，我几乎是拖着她走进我家。一进门我就飞快地反锁上门，然后将还在哆嗦的卫薇薇扔进被窝里，自己也合衣跳进去，闭上眼睛，搂着卫薇薇什么也不想，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快睡，快睡……”却又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始终毫无异状，我提在嗓子眼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卫薇薇已经不再哆嗦了，只是静静地躺在我怀里不作声。一股女人的幽香在我鼻子前飘来逸去。
“薇薇？”我问道，“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她停了一会儿，又说，“在想以前在省大里的事。知道吗？其实我做你的听众好多年了。从省大的鬼故事开始。”
“哦？”
“有一回我室友给我讲了一个篮球场闹鬼的故事，那是你想出来的？”
“嗯哼。”
“后来……听说……有人真的见过，我当时都以为是真的了。不过和现在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了，是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的功力也见长啊？”她居然开起玩笑来。
但我却一点心情也没有，我又从她的话中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又是偏偏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她笑着说道：“幸好当初在省大不认识你，要一直这样被你吓到现在，不被吓死才怪……”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皱眉打断她。
“刚才？我说幸好当初不认识你……”
“不是这个，再往前。”
“我说和现在比起来当初那些故事都不算什么。”
“也不是这个，还在前面。”
“我说篮球鬼的事，好多人说是真的。”
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你说好多人都说是真的？”
“是啊？又怎么了？”她眨巴眨巴眼睛，“都是说说而已，我就没有遇见过。”
我明白是哪里不对了！
不是仇红！是故事本身！
当初我编了故事，后来就有人信以为真；现在仇红讲故事，我却真的遇上了！
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她讲故事在前，我遇见怪事在后！就像当初我编故事在前而他人信以为真在后一样！
从我口中说出的故事是否可以成真，这已无从考证。但从仇红口中说出的事，却真的应验在我身上。
难道，这种事情可以预言？
我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卫薇薇，躺在床上，默默地吸着烟。卫薇薇没有睡，不过看起来她已经不再害怕了，因为她正用手指在我胸口划圈，弄得我直痒痒。于是我准备再吓吓她：“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呀，不要说了。”她划圈的手指一顿。
“怕了吗？”
“嗯，”她手指一顿，“不过，还好。”
“怎么？”
她伸出手搂着我：“因为，有你。”
我有点感动，埋下头看她，被汗渗湿的头发贴在她的脸上，我用手帮她理好：“热吗？”她开始在我胸口写字。
“有点。”
“把衣服脱了，好好睡吧。”
她默然半晌，手中依然不依不饶地在我胸口写字，我掐掉烟，另外一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她抬起头嫣然一笑：“你想干吗？”
忽然间我明白她一直在写什么了，那是三个字：我爱你。
一瞬间，心里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另外一种同样强烈的欲念将我占据。
5.仇红究竟是谁？
和卫薇薇在一起，心里不再那么厌烦了。也许人就是这样，如果生活中只有一种情绪，那么久而久之就会厌倦。只有不断地增添新的元素，新的感觉，生活才能继续。我想，自己以前的那种恐惧和接踵而来的厌倦，也许都是工作压力太大造成的。上个星期和卫薇薇一起的可怕经历被后来两人的浓情蜜意悄悄地侵蚀抵消了。
虽然在我看来和卫薇薇发展快得有点出乎意料，但在众人眼里却似乎是理所当然。不管怎样，我和卫薇薇的恋情已经是台里公开的秘密，虽然现在知道的人还不算多，但迟早有天下大白的那一天。但我已经不再惧怕被人知道，卫薇薇也是一样的态度。
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邻桌就捧张报纸摇头晃脑起来：“小涛鬼话鬼话成真，主持人小涛再次亲身遇鬼，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恩爱哪知当日势同水火……”
靠，这是哪门子报纸？我一把夺过来，一看：“中共中央主席胡锦涛会见津巴布韦总统”，翻一面：“小布什下定决心，波斯湾剑拔弩张。”再翻一面：“姚明赢了，NBA疯了，巴克利傻了……”下面一张巴克利亲吻驴屁股的照片。
吓我一跳，他妈的，原来是蒙我的。罢了罢了，让你们去闹，闹得习惯了也就不闹了。真他妈的少见多怪。咦？小涛再次亲身遇鬼？再次？他怎么知道我又遇见怪事了的？这事除了卫薇薇可没别人知道。我将报纸扔还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两句，就看见卫薇薇从台长办公室里出来，“头儿找……”她指指身后台长办公室的门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走进台长办公室：“头儿，找我？”
“嗯，坐下坐下，坐下说。”
“什么事？”我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
“嗯，这么说吧。”台长打住官腔，“我是先听别的同事说过这事，刚才又跟卫薇薇了解了一下，你在和卫薇薇处朋友是不？”
我耸耸肩：“是哦。”
“你也别这态度，”头儿看出我有明显的抵触情绪，“都是成年人，恋爱婚姻是个人自由，我也不反对。只是，我们传媒业消息传播得快，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的。我是说，你们处朋友，我没有任何个人意见，但是，绝对不能带到单位来。如果影响了工作，这样的影响绝对是负面的，而且，不仅对同事对工作，还要面向大众。”
“明白。”一通屁话。
“嗯，在工作中，还是得一切照旧，公事公办。”
“这个自然。”
“另外，我会尽力安排好你们的工作时间，毕竟，这不是个坏事。你们俩都是我们大地娱乐台的当红主持人，你们俩关系好了，对大家其实都是有好处的。你们都还年轻，前途无量。最近市上统计了一下全市十二家电台所有栏目的收听率。”头儿拿出一叠纸，慢吞吞地打开，“小涛鬼话名列全市第二，排在交通台的信息频道栏目后面。”
这倒很出乎我的意料。一时间我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头儿又翻了一张纸：“音乐宝典也榜上有名，排名第十一。不能不说，你和卫薇薇都是非常优秀的主持人，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感情而荒废了蒸蒸日上的事业。”
软硬兼施？我站起身来：“是，多谢台长理解和支持。请放心，我一定尽力做好本职工作。”
头儿点点胖脑袋，又道：“对了，最近市上还搞了个评选优秀新闻工作者的活动，我已经把你和卫薇薇报上去了。你们俩可别让我失望。”
“是。”
“对了，听下面有些人说什么你撞鬼了？”正事说完，头儿放下拉长的脸。
我连忙道：“哪有的事。你别听他们胡扯。最近我和卫薇薇都要被他们吵疯了。”
“呵呵，那就好了。”
头儿就是头儿，一手棒子一手帕子，连哄带骗又敲打，让人不服不行。只是，那事儿……居然连头儿都知道了？
“……喂，这位听众你好。”
“￥#@$%^*&……”又是怪异地交流声！我知道，仇红又来了！仇红打电话进来时的交流声和那种把电话放在收音机旁边的共振声并不一样，好像……是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在黑暗之中，我只感到一阵阴寒渗进我的心里，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阴沉沉的笑声，“喂，嘿嘿嘿嘿……知道我是谁吧？”
“仇……红？”我回答，胆囊随之一阵抽搐。
“嘿嘿，不错。”
“仇红小姐……今天又要给大家带来什么？”
“那是一个漆黑的下着大雨的夜晚，我在省大三教上面的自习室里面。雨下得好大，打得教学楼旁的树叶哗哗的响。”
像上一回一样，她直截了当自顾自地开讲了。我心里的惊惧也慢慢放下，既然她已经来了，不管会发生什么都在所难免，还是先听听她说什么吧。
“忽然，灯全部灭了！可三教自习室从来都是通宵开门的啊！同学们只好收拾书包离开。我也跟着大家一起下楼，但走到门口我就不走了，因为外面的雨下得实在太大了，雨水溅在地上弹出的水花都已经渗到三教里面来了。”
听到这里，我不再害怕，还差点笑出声来。因为省大三教的故事是我编的！她居然搬到这里来讲，她不知道原创作者就是我么？我苦笑着摇摇头，让她继续讲下去。
“我等啊等啊，想等雨小，但是偏偏雨就是不小，还越下越大。有雨具的人都走了，只剩七八个跟我一样还在大门口徘徊的人。有几个男生终于忍不住了，冒着雨跑了出去。又隔了一会儿，那几个女生也有朋友或者男朋友送雨具来。于是，就只剩我一个人在那里等。后来我站累了，就摸黑找了间自习室坐下。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有动静。”
“是有人在外面说话！还伴随着脚步声！谁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我吓得簌簌发抖。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我这间教室走来的！我钻到墙角，将书包抱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我听到一阵笑声，是一个女人‘咯咯咯咯’的笑声，我被吓得差点叫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因为我听说，如果遇见鬼的话，一定要藏起来，不能让它找到你。”
“脚步越来越近了，我这才听清楚原来还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原来外面是一对男女恋人，我松了一口气，真是自己吓自己。那个女孩子忽然说要去上厕所，于是他们就往楼上走了。”
听到这里，我打开台灯，摸出一支烟点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仇红的讲述让我回忆起了这个故事，但是——我瞟了眼刚装上的镜子，镜子里的我面无人色。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是我么？
仇红略带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
“对了，我忘了说明一下。三教是一幢很大的教学楼，一共四楼，男厕所在一三楼，女厕所在二四楼。三教是一个回字型的建筑，中间有个小花园，楼梯在回字的一个角上面。”
“我听见他们朝厕所走去，那个男的说：‘就在这层解决好了。’那个女的撒娇道：‘不要，万一有人呢？’于是他们便朝楼梯的那个角走去。我忽然有个恶作剧的念头，他们刚才吓得我这么惨，我小小的报复一下也没有什么的。嘿嘿嘿。”
仇红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但这一次我没有惊讶，我已经隐隐预感到她要讲什么了。她忽然发出的一连串的笑声让我觉得很冷，似乎有一股异样的东西正从电话的喇叭里传出来。
“跑到第四个角，还是没有楼梯，那个男的不由地停住脚步，他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我慢慢地跟上去，忽然听到那个在厕所里的女孩子可怜地叫道：‘姐姐，把我的雨衣还给我。姐姐，把我的雨衣还给我……’”
“‘你！你是谁？！’那个男的豁然转向我，他的脸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我又何尝不心惊肉跳！我连忙喊道：‘别怕别怕，我是人！我只想开个玩笑，我是人……’那个男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连忙向他解释：‘我在这里躲雨，正好碰见你们来了，别害怕，我只想开个玩笑。我叫仇红，新闻系的今年大四……’”
“忽然‘砰’的一声，厕所门被推开，只见一个女人从厕所里爬出来，她一边扭曲着身体，一边叫道：‘姐姐，求求你，把我的雨衣还给我，把我的雨衣还给我……’”
听到这里，我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似乎真的听到了那个女鬼凄凉的声音。
“‘啊——’”仇红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听她又道：“我和那个男的同时尖叫起来，我一下子躲在那个男的背后，那个男的本能地用手护着我。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我看见她脖子上被紧紧地勒着一根皮带！她早就被勒死了！那个男转身一把把我推开，指着我说：‘大四的早就毕业了，上个月就已经开始实习了，你怎么会还在这里自习？你也是鬼！你杀了她！’”
“嘟——”电话断了，仇红沙哑可怕的声音消失了。和上次一样，这是仇红故意挂断的，因为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我连忙“啪啪”鼓掌道：“好，非常好。非常经典的鬼故事。这是以一个女鬼的身份描述的鬼故事，让我想起了去年好莱坞女星妮可·基德曼主演的经典恐怖片《THE OTHERS》，很新颖的角度。这个女鬼在厕所把这对恋人中的女人杀死，准备将男的戏弄一番再加害，不料那个刚死不久的女孩已经变成一个冤魂！非常好的构思和创意，体现出了恶有恶报的主题，小涛都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佩服之情了。好了各位听众，今天的节目时间到了，谢谢仇红小姐在节目的最后时段为我们带来的经典故事。祝大家今晚能睡个好觉。这里是大地娱乐台，这里是每周一四晚十一点四十五分播出的小涛鬼话节目，我是主持人冯小涛，我们星期四晚上不见不散。”
我几乎没有用脑袋思考，连珠炮一样说完上面的话，一把关掉麦克风，插上最后的广告，冲出阴暗闭塞让我毛骨悚然的直播间。
这个故事是我原创的，只是在我的故事里，我自己是主角，在带着女朋友去三教的时候撞到了偷雨衣的鬼。而仇红却将故事篡改了，改成以那个雨衣鬼的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她的语气阴沉而凄厉，好像真的就是那个雨衣鬼一样让人心惊肉跳。
她是在……表明她的身份？
出门开车的时候，我还心有余悸。已经午夜，停车场里空无一人，卫薇薇早就打的自个儿回去了。自从被头儿敲打了之后，我们索性公开了关系，她更是公然搬到我家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