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国学大典:文学经典(下册)(套装共6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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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解第二十

本篇导读

术解指精通某种技巧与方术,此中高人如云。荀勖妙解音律,时称“闇解”,而不动声色如阮咸,则时称“神解”(第一则)。荀勖超群,阮咸入神,高下立判。阮咸散淡,情倾鲜卑女,妙手弹琵琶,乃非常之人。

最为神异的,应是堪舆大师郭璞,独占数则,可见他在时人心目中的地位。郭氏为人葬龙角而为明帝所知(第六则),为丞相王导占卜而令他免掉灾祸,由此名动公卿(第八则)。他预测近江的墓地他日必为陆地,且有诗为记(第七则),可见迹近神人。山川草木、四时之变化,皆了然于胸。至于王敦将反,常人亦能知道,又何况郭璞呢?

荀勖善解音声1,时论谓之“闇解”。遂调律吕2,正雅乐。每至正会3,殿庭作乐,自调宫商4,无不谐韵。阮咸妙赏5,时谓“神解”。每公会作乐,而心谓之不调,既无一言直勖,意忌之,遂出阮为始平太守6。后有一田父耕于野,得周时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试以校己所治钟鼓、金石、丝竹,皆觉短一黍7。于是伏阮神识。

1 荀勖:字公曾,颍川颍阴(今属河南)人,晋时官中书监,加侍中,领大著作;又掌乐事,修律吕,行于世。
2 律吕:古代乐律有阴阳十二律,阳六为律,阴六为吕,合称律吕。
3 正会:又称元会,元旦朝会,指正月初一皇帝朝会群臣。
4 宫商:古以宫、商、角、徽、羽代表五个不同的音阶,此泛指五音。
5 阮咸:字仲容,阮籍的从子,在晋官始平太守。阮咸善弹琵琶,精通音律,据说他改造了从龟兹传入的琵琶,后世称之为阮咸,简称阮。
6 始平:郡名,治所在今陕西兴平。
7 黍:古长度单位,一黍为一分,百黍为尺。

译文

荀勖擅长音乐声律,当时人称他是心领神会。他于是调整乐律,校正雅乐。每到正月元旦聚会时,在殿堂奏乐,他自己亲自调整五音,都能音韵和谐。阮咸在音乐上有着极佳的欣赏能力,当时人称为“神解”。每当因公事聚会奏乐时,阮咸都认为乐声不协调,竟然没有一句肯定荀勖的话。荀勖心中忌恨,便把阮咸调出朝廷去当始平太守。后来有一个农夫在田野耕地时,得到一把周代的玉尺,这便是天下的标准尺。荀勖试着用它来校正自己所制作的钟鼓、金石、丝竹等乐器,发现都短了一黍,于是才佩服阮咸见识入神。

王武子善解马性1。尝乘一马,著连钱障泥2,前有水,终日不肯渡。王云:“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径渡。

1 王武子:王济。
2 连钱:一种花饰,像钱纹。障泥:垫马鞍的垫子,下垂至马腹,用来挡泥土。

译文

王武子善于了解马的脾性。他曾经骑马外出,马背上盖着连钱花纹的垫子,碰到前面有条河,马整天不肯渡过去。王武子说:“这一定是马舍不得弄坏垫子。”叫人解下垫子,马就径直渡过去了。

晋明帝解占冢宅1。闻郭璞为人葬,帝微服往看,因问主人:“何以葬龙角2?此法当灭族!”主人曰:“郭云此葬龙耳。不出三年,当致天子。”帝问:“为是出天子邪?”答曰:“非出天子,能致天子问耳。”

1 晋明帝:司马绍。占冢宅:判选墓地、宅舍之风水吉凶。
2 龙角:堪舆术乃以山势为龙。

译文

晋明帝会按风水选择坟地和宅基地。他听说郭璞为别人找了一块坟地,就换上便服去察看,又问墓地主人:“为什么葬在龙角上?这种葬法将会灭族的!”主人说:“郭先生说过葬在龙耳上,不出三年,就会有天子出现。”明帝问:“是家族里出个天子吗?”主人回答说:“不是出个天子,是能引得天子来询问而已。”

郭景纯过江,居于暨阳1,母亡安墓,去水不盈百步2。时人以为近水,景纯曰:“将当为陆。”今沙涨,去墓数十里皆为桑田。其诗曰:“北阜烈烈,巨海混混;垒垒三坟,唯母与昆。”

1 郭景纯:郭璞,字景纯。暨阳:今江苏江阴东南长寿镇南。
2 步:古代的长度单位,三百步为一里。

译文

郭景纯到了江南,住在暨阳县,他母亲的坟墓离大江不足百丈。当时有人认为离江太近了,景纯说:“那里就会成为陆地。”现在泥沙已经增高了,离开坟墓几十里远的地方都变成了农田。郭景纯有诗为记:“北面有高山,东临大海,波涛翻滚;紧紧相连,三座坟墓,乃母与兄。”

王丞相令郭璞试作一卦1。卦成,郭意色甚恶,云:“公有震厄。”王问:“有可消伏理不?”郭曰:“命驾西出数里,得一柏树,截断如公长,置床上常寝处,灾可消矣。”王从其语。数日中,果震柏粉碎。子弟皆称庆。大将军云2:“君乃复委罪于树木!”

1 王丞相:王导。
2 大将军:王敦。

译文

丞相王导叫郭璞试着占一卦,卦象得出来了,郭璞的心情和脸色都很不好,说:“您有遭雷击的灾难。”王导问:“有没有办法可以消除灾难?”郭璞说:“坐车往西走几里地,那里有一棵柏树,截下一段和您一样高的树干,放在床上经常睡的那个位置,灾难就可以消除了。”王导照他说的去做。过了几天,雷电果然把柏木击得粉碎。子侄们都表示庆贺。大将军王敦对郭璞说:“您竟然把罪过推卸给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