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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在创造幸福的能力方面——我们之所以如此关注建筑端赖于此——也极不稳定,这又是其复杂性的表现。一幢迷人的房子有时可能会使昂扬的情绪更上层楼,可在很多情况下哪怕是最宜人的环境也无法驱散我们的悲伤或厌世。
哪怕我们正站立的楼面是由天涯海角的采石场进口的石料砌就,哪怕精雕细琢的窗框漆成凝神静气的灰色,我们仍可能感到焦虑和妒忌。我们内心的节拍器可能对工人们费心劳力建造的喷泉或培育的一列整齐对称的橡树毫无感应。我们在一幢杰弗里·巴瓦或路易斯·卡恩设计的房子里也会陷入小气的口角并以离婚的威胁而告终。房子会邀请我们以我们自觉无力唤起的情绪进入其间。最高贵的建筑有时候也不如一次午睡或一片阿司匹林对我们更管用。
那些耗费终生的精力力图创造建筑之美的人士只会再清楚不过地认识到他们的努力不过是徒劳。约翰·罗斯金在对威尼斯的建筑进行过一番巨细靡遗的研究后,在一阵抑郁的彻悟中他不得不承认,事实上没有几个威尼斯人似乎因他们居住的这个城市而得到提升,而这也许堪称世上最美丽的城市画卷。沿着圣马可教堂(罗斯金在《威尼斯的石头》中将其描述为“一本国教祈祷书,一本巨大的插图本弥撒书,用雪花石膏而非羊皮纸装订,用斑岩柱子而非珠宝装饰,里里外外用珐琅和黄金的字母写就”)一路下去,他们泡在咖啡馆里,看报,晒日光浴,相互斗嘴和扒窃,而高居于教堂的屋顶,“基督和天使的塑像正俯视着他们”,只可惜谁都不会在意。
建筑因为赋有一种既不可靠又经常是无以名之的力量,它将总是拙劣地跟对人类资源的实利主义要求相竞争。要想证明拆毁并重建一条鄙陋而又耐用的街道物有所值该有多么困难。在面对更加切实的各项需要时,不得不为了矫正一根扭曲的路灯柱子或是重装一个不相搭配的窗框而进行辩护该是多么尴尬。美丽的建筑丝毫不具备一种疫苗或是一碗米饭那种毫不含糊的益处。其建造与否由是也决不会成为政治上的主导事件,因为即便整个人造世界通过不懈的努力和牺牲都能以圣马可广场为摹本,堪与其比肩,即便我们剩余的人生都在圆厅别墅或是“玻璃天堂屋”中度过,我们仍经常难免精神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