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麻燕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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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草上章

“桃叶呐尖上尖,柳叶遮满了天,在其位的那个明啊公请听我来言呐……”小六哼着北京小调赶着车。

马云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上半身躺在车里,此时坐起身来,对着孟小六笑道:“你这心情大好啊,怎么都唱上了?”

“那是,咱俩有种行侠仗义的感觉,赶着大车出了天津,一路上扶贫济穷,原来马大哥是要把黄本万的钱全散出去啊。”孟小六衷心的佩服道。

马云一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小六:“你小子说聪明的时候真聪明,可为什么有时候这么天真呢?我都散出去?那我花什么,我这忙活半天的又图的是什么许啊?别瞎说,这钱虽然是靠咱们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又是黄本万那个赖孙的不义之财,所以到底还是要散出去一部分,以图个心安理得。可……不能都散出去啊。接下来,咱们就游山玩水潇洒快活,顺道打听那伙骗子的踪迹。这个方虹虹姐,她算得上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只要她还在这帮人里,咱们就方便打探了许多。”

“那您的意思是他们还可能分开行动了?”孟小六道。

马云点点头:“他们用的虽然是蜂家和缺家的骗术,但行事方式和分工安排更像是蜂家。以前你们王掌柜也给你说过,蜂门都是分工不同,各有各所扮演的角色和自己的用处。江湖上使用蜂门骗术的有一些是固定团伙,有的则是临时搭班组成的。蜂麻燕雀,又写做风马颜缺,风就是说他们如大风一样,来的时候凶猛一会儿便散了,再也找不到踪迹。”

小六边听着边勒了勒缰绳,前面估计是个村落,总之路上有不少过往的农民,马车不宜太快唯恐撞到人。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有人还是身子一歪撞到了马车上。看样子就好似没见到车子似的,歪歪扭扭直往车上走。

按说车子速度不快,即便撞一下也没有大碍,最多破口大骂几句,人又没卷到车轮子底下去。可谁知道小六下车一瞧就傻眼了,被撞倒的是个老大爷,此刻满脸是血双眼紧闭,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小六连忙去扶,而不远处那些赶路的农民则拿着锄头奔了上来:“三大爷,你怎么了!”

“你怎么赶车的,撞到人了!”

“唉呀妈呀,出人命了!”

马云下来看了一眼,提鼻子一嗅,压根儿没有血腥味儿,于是冷眼旁观一番后对小六说道:“受了腥了兄弟,这是个燕尾子。”

随即对众人抱拳拱手道:“辛苦了诸位,行个方便,莫用这抹盘的挖个点儿,都是老合挖不下来的。”

小六一愣,刚才马云说自己上当了,这是个诈骗团伙,又对那群人道不要用这丢脸的方法诈骗,自己是老江湖不会上当的。

众人就僵持在那里,一个个好似定住了一般。过了半晌被撞倒在地上的老头爬了起来,一抹脸啐了一口道:“害我吃了一肚子土,真是倒霉啊,算了,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大家让开行个方便。”

“有劳了,多谢多谢。”马云和小六抱拳拱手再度上车驾车而去,马云低声道:“这些碰瓷的办法也就用在乡下,骗一骗老乡们,说起来也属于蜂的一种。这种骗术要是到了城里只怕就不好使了,一旦撞死了人,迅速就有围观者围了上来,很容易就看出端倪来,就算装的够像看不出来什么,警察来了也得穿帮。总不至于为了骗人讹点钱而入土下葬吧,那假死可就变成真死了。况且就是装作受伤,也得开一枪换一个地方,否则不成了惯犯了,谁肯相信。

可一旦在了乡下,那就不一样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了这么多外人,事主就像你一样,顿时慌乱吓傻了眼。有人装死,剩下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母四姥姥的一窝蜂的围上来,七嘴八舌一说,你清楚也成了不清楚,有理也成了没理。乡下没官,靠的都是祖宗礼法,面对私刑还不如赔点钱了事儿,省得麻烦。”

“呵,夹磨徒弟呢?”有人从马车里笑道,那动静比马云发坏成功后的声音还贱。

“谁!”

“谁!”

孟小六和马云几乎同时说道,立刻勒马停车,掀开帘子回头查探。车里一个三十上下年纪的小子正拿着准备好的熟肉酒水边吃边喝,也别说他还真是好本事,看那只烧鸡都啃了一半了,竟然没出一点儿动静。

马云定睛观瞧,骂出声来:“你个朗不正,怎么听人夹磨徒弟,懂不懂规矩,呸呸,被你带沟里了,这不是我徒弟,这是我兄弟。”

“我说呢,怎么独来独往的马云马大哥也有了同伙,还以为你转投蜂家门下了呢。我这不算,第一这不是生意下处,你调教徒弟我听了不算坏规矩。再说了,你都说了,这是你兄弟,我也是你兄弟,怎么就不能听了呢?大家都是兄弟嘛,嘿嘿。你也说我是朗不正,讨人嫌的家伙当然要出其不意的出现喽。”那人嬉皮笑脸道。

小六细细观察,此人嘴上长着一圈细胡须,但长得十分凌乱,一口碎芝麻粒儿的大龅牙,两只小眼睛绝对配得上贼眉鼠眼这个成语,身子骨不大看起来还故意偻着,这种人不当小偷都可惜了了。

那人自报家门声称叫章久长,人称草上章,果然是荣行的,也就是俗称的小偷。孟小六也是自我介绍,一路聊下来,孟小六对章久长的印象大为改观。这人虽然相貌丑陋,但端的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而且谈吐幽默说话风趣,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潇洒劲儿,潇洒中却又有一股邪劲儿的正气,这让小六极为欣赏。

天色渐晚,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都是江湖儿女没这么多讲究,寻了个路边不知道是堆放农具还是曾经看地用的废弃破草房也就凑活住下了。章久长此刻已经吃完了整只鸡,指着马云道:“哈哈,痛快痛快,黄本万这种人就得狠狠的治,挖绝后杵的意思就是这样,骗的他嘛也不剩,倾家荡产。”

“章大哥,你是怎么上的我们的车?”小六问道。

马云则说道:“这小子肯定是看准了前面有人要讹咱们,也料定我能解决,于是找准了机会待人家拦住咱们的时候蹿上车的。他是有真本事的老荣,能够在我跟前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车上,就这么一手,江湖上就不多见。这小子也是艺高人胆大,竟然在车里有吃有喝的……吃,草上章你他妈把我的鸡吃了,你赔我,我晚上吃什么!”

“嘿嘿,不就是一只鸡吗?你现在头发光光,肯定是装做和尚,你要吃斋念佛才是,否则油光满面的岂不露了馅?”章久长道:“不过可不能饿着孟小兄弟,你说,想吃鸡还是想吃狗,大哥给你偷一只去。”

孟小六还是觉得偷东西有点不好,便面露尴尬,马云则大咧咧的说道:“这小子偷富不偷穷,偷了穷人的还再偷偷把钱放在人家口袋里。就因为这个,当年在顺天府混的时候,被荣行称为荣门三怪。”

“可那为什么不花钱买,非要偷?”孟小六不解道。

章久长也不介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嘿,买的没有偷得香,我宁肯多给钱也是要荣的,要不怎么对得起我干这个。”说着他做个扒东西的动作,手如鸡爪凭空一抓。

章久长走了,孟小六和马云捡了不少柴火,从附近寻了点水,用破瓦做水温上了酒。随后马云说道:“瞧好吧,只要附近有村子,一会儿草上章就能偷来。这小子死物活物没偷不来的,即便对鸡狗下手也是鸡不鸣狗不叫,端的是一把好手。”

“马大哥,你和章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孟小六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我俩算是师兄弟,当年我还没进马家门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小毛贼。路上他偷了我的东西,我气得一路追踪,结果却不打不相识成了好友。我俩意气相投,都觉得这一身本事如果光是发财那这辈子便浑浑噩噩的过去了,还是行侠仗义快活人间比较好。我们同行了半年后就此分道扬镳,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

再后来有一次我骗人失手,被人擒住。因为骗的是个当地的恶霸,所以他们并没有把我送交官府,而是动了私刑拷打折磨我。草上章这小子听说了,冒死去救我,结果那时候他还没现在这么厉害,也被人家料定,设了个套给抓住了。

草上章路上匆匆忙忙的,引得一位大侠的注意。他本来已经不问世事,义和拳破灭后他便浪迹江湖游山玩水,见一个小偷匆匆行路不禁深感好奇,闲来无事便从后面跟踪。最后大侠救出了我和小章,并传授给我俩本事、教给我俩做人,但他说我和小章干的是坑蒙拐骗的行当,即便是除恶扬善行侠仗义,但毕竟是偏门。所以他不肯收我俩为徒,也不准我们以师兄师弟相称,甚至不告诉我们真名实姓,只是把一身本事传授给我们。

半年后,他出门让我们自己在家练习,然后一去不复返了。”马云望着远方,陷入了那段回忆当中,整个人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显然那段日子是他所怀念的。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练就了一身轻功,我则是进入了马家门,然后就各自混各自的江湖去了。有时候在江湖上碰到了,大家处几天吃吃喝喝,又会各奔东西。”马云说着往篝火里扔点干柴火。

说话间草上章蹿了进来,手里拎着两只鸡。马云想要伸手接过处理一下,章久长却把鸡扔到了地上,说道:“不忙不忙,一会儿回来再吃,我先带你们去看一场好戏。”

马云眉毛一挑道:“什么戏?”

“燕子出来骗人了。”章久长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