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阮五爷
如果问谁才是现在天津卫的新宠,那必须是阮五爷。阮五爷的身份谁也说不清楚,但很多人说他们家是草莽出身,阮五爷刚一出生家里就否极泰来发了大财,然后全家上下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在南洋、南美和美国都有自己的生意。
阮五爷是家里的老末,也不做生意也不入仕,就是天天吃喝玩乐做做慈善什么的。仗义疏财成了阮五爷的标志,前些日子宝定斋的赵掌柜家里出了点事儿,一场大火把家当烧个精光,店里的余钱也用来赔左邻右舍了,到处借钱也没人帮他,大家都觉得赵掌柜这次算是栽了、不成了。
结果阮五爷拿出五千大洋给赵掌柜救急,赵掌柜挺了俩月顺利度过难关。宝定斋时来运转重整山河,很快又一次做起了买卖,缓过劲来的赵掌柜知恩图报,要还钱不说还想让出一半的股份。
阮五爷非但没要股份,还延缓了还款期限,让赵掌柜再周转下再说。又过了一个月,赵掌柜奉上了一万五千大洋,这次阮五爷尽数笑纳。有人说阮五爷是个人物,来到天津的短短半年时间这样的事儿做了不少了,也有人说真正会做生意的是人家阮五爷,根儿好种儿好,天生的买卖人。像是赵掌柜这种情况,其实就是一时间走了背运,店铺老伙计老主顾一个个都在,压垮也就瞬间的事儿,但只要缓过劲来了,根基未动的他一定能再度大发其财的,到时候岂能亏了阮五爷。
总之别管怎么样,阮五爷的名声算是起来了。
“马大哥,咱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小六问道。
马云笑道:“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这半年的生活就把你腐化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就此踏踏实实的做生意过日子,你的头脑可是天生大才,去当骗子……不是有点可惜了了吗?”孟小六道:“我要走遍大山大河追拿那帮人,可马大哥您不同啊,您不需要这样。”
马云嘿嘿一笑道:“我就当你夸我了,咱们所做的都是投机取巧,虽然钱来的是光明正大,可毕竟没有踏踏实实的底子,这样的生意做不长久。做生意需要稳扎稳打,想要一夜暴富总是过眼云烟,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我习惯了潇洒自由的生活,真让我困在一个地方,每天过着差不多的生活,非得把我憋出病来不可。”
“对了,马大哥,那伙骗子的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小六问道。
马云脸色凝重的说道:“我扫听遍了天津这边的江湖中人,谁也没见过这么一伙人,很可能是机缘巧合下拼起来的一个团伙。不过我倒是打探到了被打死的那个骗子的一些消息,他叫刘小利,以前他爹是京城的镖师,人称狂刀刘,善用双刀也使得一身好弹腿。他母亲叫方虹,江湖上喝号千手观音,暗器算是使得好的,不过因为爱在暗器上喂毒所以被江湖中人所不齿。
后来走西口的时候狂刀刘被马匪给杀了,方虹去镖局讨要说法,结果镖局推三阻四就是不给个结果,还放出消息坏了狂刀刘的名声。一气之下方虹给镖局下了毒,屠了半个镖局的人,然后就带着刘小利流浪江湖了。
再后来镖局放出了江湖追杀令,他们到了天津,还跟同道动过几次手,然后又去沧州待了一阵,刘小利的弹腿就是跟着他父亲狂刀刘的同门师兄弟学的,再有的说法就是他们去南方闯荡了。”
“这么说他们很可能是从南方碰到的剩下的几人?”小六问道。
马云点点头:“很有可能,咱们也要收网了。再有半个月吧,把事情了了,凑够了盘缠,咱们就往南边追边走边打听,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那如何收网呢?我该怎么配合你?”
马云故作高深道:“你呀,你得死一回。”
一个雨夜,阮五爷突发恶疾吐血而亡。家里的管家也算忠心耿耿,虽然找不到阮家其他的人,却也没有扔下一摊子事儿甩手不管了,操持着家里等阮家本家来,等了两三天没有动静,便给阮五爷搭了棚白事,供亲朋吊唁。
阮五爷虽然来天津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人好性子也豪爽,着实交了不少朋友,就连本不想来的黄本万也捏着鼻子来了,怕旁人又在他背后戳脊梁骨,毕竟他这种人能和阮五爷交朋友是对他人格的升华。
正当宾客在上香祭拜的时候,一个老和尚却匆匆而入。这人谁也没见过,但不少人都听阮五爷说过,声称他家能够发达全靠惠宁大师的提点,只是惠宁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性格又琢磨不定,故此不少人想托关系见上一面都未能如愿。
惠宁大师长的并不慈眉善目而是面带凶相,不过一看却有种邪神下凡的感觉,与那种法相庄严慈悲庄重的一般出家人大不相同。却见他进门后对管家道:“阮五爷呢?”
“停在屋里。”
“快带我去。”
惠宁大师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着身后想要跟过去看看的人低喝道:“你们跟着干什么?!想死吗?!”
惠宁大师看样子有七十多岁了,满脸沟壑但目光如鹰,身体虽然佝偻不过步伐轻盈,那一回头有着说不上来的邪性。而就在他说话间,手中燃起一团火焰,看起来格外吓人。他一挥衣摆,把火焰裹在衣服里,瞬间火光便消失不见了。
遣退了前来吊唁的宾朋,就连管家下人也都赶到门外,惠宁大师来到了孟小六身边。他从怀里拿出银针,在孟小六脸上刺了几针,然后撕开衣服又从胸口扎了几下。小六猛的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随即又迅速躺了下来。
马云笑道:“慢点慢点,现在血液刚刚恢复涌动,不易起得太急。先缓缓,然后把吃点药,中和一下冬眠药的毒性。”
原来孟小六在咬破嘴里的血袋喷血之后,就迅速服下了假死药。这种药是马云从外国神父手里拿来的,经过马云的改进毒性已经很低了,待醒来后只需服下其他药物,拉几次肚子再多喝点水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马云扶着孟小六出了棺材,活动了几圈让全身筋骨舒展,血液流通了几圈后,这才服下解毒的药。孟小六晃着脑袋嘟囔道:“我要是傻了,我上哪儿哭去。”
“不能不能,越吃越聪明,我以前就吃过两次。”马云道,接着他的声音一顿,好似若有所思道:“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有些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还是这药的副作用。”
“妈呀,这下完了。”孟小六哭笑不得道。
过了半晌,小六完全缓过劲来了,便问道:“对了,你这假死的药是挺厉害,但你也说了,你看人很准,这些管家下人都是老实人,按道理不会舍我而去。那我倒下后管家肯定会找大夫,这种假死的药到底是假死,气若游丝也是有呼吸,有呼吸有心跳的,那大夫他怎么就能说我是死了呢?”
“嗨,管家心急肯定要给你的家庭医生打电话,人在慌忙中想到的总是亲人熟人。可那个医生是个赌徒,我设了个套,让他输了个精光,然后……嘿嘿。”
“你真损。”小六撇撇嘴道:“一会儿我是不是要装作大病初愈的样子啊?”
“不用装,你现在依然嘴唇有点发白,现在亮相最为合适。”
可想而知,当两人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这是令人何等的惊讶。没几天的工夫,惠宁大师能够起死回生的名声就传扬出去了。不少人来阮府登门拜会,拿出金银钱财供奉,大师也是闭门不见,而阮五爷大病初愈也不好叨扰。一个人神乎其神,又不接受世俗钱财,那就绝不是骗子,而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了。
“阮兄弟好点了吗?”黄本万带来了补品来看望。
孟小六微微一笑道:“劳黄兄费心了,小弟的身体已无大碍。”
“你我兄弟何必客气。”
又聊了一些家不长里不短的闲话,便说起了市面上最近发生的闲闻轶事,黄本万道:“对了,阮兄弟你听没听说,最近南市的孙掌柜,对,就是绸缎庄的那个,他前几天又生了一个死胎。”
“哎呦,这可没听说过。不过我和孙掌柜可没什么来往,要不然说啥我也得恳求惠宁大师出手相助,你可不知道,惠宁大师是最擅长……”说到这里,孟小六故作失言状,轻咳一声不再往下说了,端起茶壶给黄本万亲自倒上茶说道:“黄兄,喝茶喝茶。”
黄本万则是略显焦急,举起茶杯又迅速放下,眉头紧皱唉声叹气道:“兄弟,话可不能说一半呐,这钝刀子最杀人。我知道惠宁大师神通广大,连你上次出事他都能起死回生,你我兄弟,你说什么也要救救大哥啊。”
“大哥,您这话怎讲?”
“兄弟,这你还不知道吗?早年间我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一个男孩儿还……还没他妈屁眼,这丢人闹笑话是小,传宗接代事大啊。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拼死拼活的挣钱若无个一男半女的,怎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祖宗啊。兄弟,这些你都听说过吧?”黄本万道,说到伤心处也不由得滴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孟小六做出迟疑和尴尬状,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我是略有耳闻,黄兄您……”
“我想让惠宁大师指点一二,兄弟,你可要帮帮我啊,大哥求你了。”黄本万说着就要下拜,孟小六连忙去扶,忙道:“黄兄,黄大哥!您这是干什么啊,我……惠宁大师是因为跟我家私交很深这才帮我的,他最讨厌俗事了,我实在是……唉,罢了罢了,我帮你一回,但您千万不能给我传出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黄本万兴高采烈道:“兄弟,若能让当哥哥的有个一男半女,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啊。”
孟小六一脸沉重,但心中看着黄本万的样子却暗自发笑,别管是讲规矩还是不讲规矩,是好的还是坏的,高明的骗子果真是骗了别人还让人连连道谢的。
“谢谢啊。”黄本万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