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麻燕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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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鼻涕

牛壮回来了,身边的兄弟也有两三个受伤的,他先训斥了牛蕊一顿,说她乱跑什么的。不过不愧是亲大哥,和牛蕊一样,牛壮的转换也相当快,他一顿狂风暴雨的怒斥后立刻变得很温情,十分关切的问妹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亦或是挨饿挨冻没有。这一通之后,牛壮才发现厅里站着的外人孟小六。

牛蕊道明了小六的身份,牛壮一拍椅子把儿站起来道:“太他妈好了,这下以后谁还会说我不懂江湖规矩,也没人不承认我们了。兄弟,你太仗义了,之前那些人都不告诉我们。你爹的事儿也包在我们身上,新仇旧恨我们跟大鼻涕一起算。”

“过奖过奖,江湖上的人也有自己的苦衷。正所谓宁舍一锭金,不点一句春,若不是对信得过的人,一般是不会点春的。”

“大哥,刚才你去找大鼻涕,咱们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牛蕊还是年纪小,没看出来里面的道道,此刻插言问道。

牛壮当即一阵尴尬,顿了半晌才道:“我们虽然回来了,但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这大鼻涕手下虽然经过围剿有所削弱,可咱们也是伤亡惨重。所以……总之大鼻涕在这一带纵横十余年,还是有些根基的,不是那么轻易能撼动的。”

“输了就输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牛蕊显然不卖哥哥的面子。

众人商量了起来,小六也实话实说,称自己的江湖春典说的也不怎么到家,只是个一知半解,而每行都有自己的行业用语,胡子也是一样,这一块儿小六就不懂了。牛壮倒是好说话,说能知道这些就不赖了。

对于大鼻涕,小六认为敌强我弱只能智取不能硬来。以前听书的时候,说书的先生常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牛壮虽然不知道江湖规矩,但毕竟是本地人,又做了胡子,所以对大鼻涕还是有所了解的。

大鼻涕是道上人对他的戏称,他自己报号震山好,要是谁在他面前喊一声大鼻涕,那他非得让那人见血不成。大鼻涕在七八年前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外号,就叫震山好,是附近山上的一个掌盘子的,凶狠残忍对自己狠对敌人狠对兄弟们也狠。

不过这样的狠人便形成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局势,手下藏污纳垢不少背了大事儿的人都愿意投奔他,于是势力越来越大。人最多的时候甚至达到将近二百多人,同时整个绺子的凶残程度也日益增长。

胡子分三种,业余胡子就是平时是农民,看着合眼了就干上一票。另外一种就是在屯子村子里有家有口,自己上山当胡子纯属当成一种事业去干,和周围的村子也关系很好,兔子一般不吃窝边草,只出去砸响窑打牙祭。有些甚至还会庇护村子,收取一定的治安费,真出了事儿,比什么民兵啊奉军啊都要好使。最后一种就是大鼻涕这种人见人怕的渣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所以大鼻涕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很多村落见是大鼻涕的人马要么仓皇而逃,逃不掉的就殊死搏斗,自知被抓住也没个活。大鼻涕有次屠村的时候,看中了村里一大户人家的闺女,把人家一家杀光后强行入洞房。那女的也是个烈女,虚以委蛇引大鼻涕得逞,待大鼻涕舒服的时候就猛然用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扎在了大鼻涕的头上。

据说大鼻涕当时就把剪刀给拔出来了,脑袋瓜扎裂了脑浆子都带出来了一些。女人死的很惨,大鼻涕也卧床了很久,他对兄弟们靠的是残暴,他倒下以后除了最贴己的弟兄,剩下的皆四分五裂各奔东西了。

大鼻涕身体康复后重整山河,虽然不复当年大绺子的风光,却也是实力很强。但他的身体发生了三样改变,第一就是更加残暴多变,而且时而疯疯癫癫的好似伤了脑子。第二就是鼻涕直流,流出的也不是什么鼻涕,而是一些清液,看起来就和鼻涕一样,他自己还毫无察觉,也就有了大鼻涕的外号。道上的人笑话他的囧样,也嘲笑他在阴沟里、娘们身上翻了船。但第三样式最令大鼻涕心痛的,那就是他不行了,从此抓住女人他就折磨致死,即便花票不过夜,人家交了赎金他也会虐杀那些女人,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当男人的快感。

了解到这些,小六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那十八玉罗汉的骗局,骗父亲的骗子们,他们都是利用假扮的身份,抓住别人的心理需求,无论是物还是利,总之就是从别人最想要的东西作为切入点,然后步步展开的一张骗局的大网。大鼻涕最讨厌的就是他最渴望的所在,他讨厌别人叫他大鼻涕,那么就从大鼻涕的病由切入。

这事儿必须抓紧筹备,势必要赶在和大鼻涕一伙约定的日期之前完成。小六找牛壮支了一百个大洋,又带着老张入了城。入城后他便开始寻找各大医馆和洋人所开的诊所,奉天城是奉天省的省城,这里相对热闹人口也多,医馆诊所虽不如京城一般林立却也不少,小六发现这里的西医诊所大多都是日本人开的,不似京城那般各国人都有。

小六假称自家人跟人斗殴,导致锐物刺入头部,当时匆忙医治侥幸活命,现如今却鼻涕直流性情不稳。当大夫提出要去出诊的时候,便找个由头推脱了,没有望闻问切,自然没法对症下药,所付出的不过是些许诊金罢了。一天下来,小六见了十多个大夫,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把大夫们的只言片语串联起来,自己反复练习,又找人寻了个虎撑子,赶制了一个小幡儿,一切就算齐全了。

第二天天一亮,小六就乔装打扮,换了一身深颜色的长袍马褂,割了点碎头发做成假胡子粘在鼻下,再凝着眉撇着嘴,走路虽轻快但多了一分沉稳。如此一来打眼一瞧,哪里还是个小伙子,分明是个三十来岁的而立之人。

小六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就喜欢在大街上观察各种各样的人,走街串巷摇铃卖药的小六见过不少。这虎撑子一上手用大拇指一顶,那镯子般虎撑子就转了起来,里面铁珠转动发出响声,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孟小六是个假大夫,自然也怕露了馅,所以不敢到处乱转,就且围着牛壮所说的大鼻涕的势力范围转悠。可如果在荒郊野外廖无人烟之地游荡,那又不符合常理,毕竟郎中大夫是给人看病的。

于是小六连夜让牛壮的人弄了点枣泥,里面混合上了一些较为常见、平和做辅的药物混入其中,并团成丸状烘干,这样就成了略带草药味的药丸。一旦遇到寻常人家看病寻医的,只记下病状然后不要钱的舍一丸药,声称暂且服下,稍后再来之时统一来看。人家见给了药丸,吃了也无大碍,还不要钱,自然不疑有他。故此,虽小六提心吊胆,但也没被人揭穿,反而有人把小六叫做济世的神医。当看到第五个病人的时候,小六就已然变得十分从容淡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郎中。

就这样晃晃悠悠了一天,借宿在一个村中一宿后,第二天小六又开始摇铃而行起来。出了村子,走到半路上却被两个从庄稼地里窜出的胡子给拦住,小六心中暗喜,你们可算是上钩了,这远比想象的要快了许多。

其中一个问道:“你是看什么病的?”

“专治疑难杂症,医不好不要钱。”小六心中窃喜,却是故作淡定的摇头晃脑道。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亮出了枪来。其实昨天他们就看见小六了,大鼻涕因为在省城是挂了号的大掌盘子,所以不敢入城求医怕被人认出来有进无出,别说是省城就是县城他也不敢去。可乡下的赤脚郎中医术高明的少,被虏上山来,拿枪指着医病更是哆里哆嗦的,结果无非是被崩了。可大鼻涕脑子有问题,让手下找大夫郎中上山,看不好不敢看的,便连找他们来的手下也一起挨枪子,久而久之就彻底没人敢给大鼻涕找医生了。

今天这俩胡子也是如此,生怕逮不着狐狸还惹得一身骚。可见孟小六虽然年轻但颇有气度,面对看病求医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派药不收钱活像个菩萨,如此便多了一分信任。俩胡子一商量便想盘盘道,万一真是押对了宝,他俩在绺子中的地位定能扶摇直上。

当他们出现在孟小六面前的时候,孟小六不再害怕反而要压制心头的狂喜,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他故作害怕的拱手抱拳道:“两位大爷,我不过是看病卖药的,二位有何贵干,是寻医还是求药,切莫伤了我的性命。在下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去去去,谁听你这一套,再叨叨小心老子的枪走火。”一个胡子抖了抖自己手中的枪道。

小六立刻跪地求饶哆嗦成了一个,上牙碰下牙咯咯作响,不断叩起了头。另一个胡子不屑的一笑道:“你别害怕,问你啥你回答啥,我们就不害你性命。你说你专治疑难杂症,都能治啥?”

“小的是家传的医术,最为擅长的是男女房事和身体外伤。”小六答道。

“当真?男女房事你能医?”

“能医。”

“头上受伤也能医?”

“能医,那是最拿手不过的了。”小六再答道:“不知是何人求医?”

一个胡子走到小六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袋一下子套住了小六的头,反手把他胳膊一扭,喝道:“老实点,跟我们走!”

两人押着小六朝着大鼻涕的老窝而去,他们并没有看到小六在布袋下洋洋得意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