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桂梅与你共读名著:地心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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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黎登布洛克叔父

1863年5月24日星期天,我的叔父黎登布洛克教授行色匆匆地跑回他住的小房子,科尼斯街19号,这是汉堡旧城里最古老的街道之一。

女用人马尔塔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教授在街的对面,她有点慌张,因为饭菜还在锅里没有做好,不能开饭。

“这下好了,”我心想,“叔父是个最性急的人,要是他饿了,一定会痛苦得大喊大叫的。”

“黎登布洛克先生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呀!”马尔塔隔着厨房的窗户,有点惶恐地对我说道。

“是呀,马尔塔,不过午饭没做好不能怪你,午饭还不到时间呢,现在2点钟都没到,外面的圣米歇尔教堂的钟声提示现在是1点半。” 我对她回答道。

“可是为什么教授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平时都是2点才回来呢。”马尔塔跑出厨房,来到客厅,疑惑地看向我,小声问着。

“呃……他也许会告诉我们的。”我坐在沙发上随口回答着。

“他回来了!我得去做饭。阿克塞先生,你要向他解释一下啊。”马尔塔说完,又看了一眼大门,然后回到厨房去了。

我独自留在了餐厅里。可是,让一个脾气极为暴躁的教授变得理智,这是我这个优柔寡断的人力所不能及的。

于是我站起身,打算小心翼翼地溜回楼上我的小房间里去,但是还没有等我转身,外面的大门突然猛地一下就被推开了,沉重的脚步压得地板吱吱作响,教授穿过客厅,把圆头手杖丢到房角,把头上的大帽子丢到桌子上,直接走向他的书房兼工作室。同时,他边走边向他的侄子,也就是我大声命令道:

“阿克塞,跟我来!”

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教授又用急躁的声音向我喊道:

“怎么?你还愣着干什么!”

我回过神来,赶紧跟着我家这位令人生畏的教授去了书房。

黎登布洛克教授并不是一个坏人,这一点我完全承认,可是,除非出现什么奇迹,或者来了什么外星生物,不然这一辈子大家都会认为他是个可怕的怪人。

他是约翰学院的教授,在学院教授矿物学;讲课的时候,他总要发那么一两次脾气。而且学生是否按时上课,是否用心听讲,是否认真完成作业,这些事情他根本都不关心。用德国哲学家的话来说,他是凭“主观”心情来讲课的,只为他自己高兴,而不是为了学生学习。他是一个自私的学者,却满腹经纶,可是要想从他这学到知识却是很费事的事情。总之,他是个吝啬鬼。在德国,这样的教授不在少数。

遗憾的是,我的叔父在说话方面却有些缺陷;在熟人中间闲谈还可以,在公共场所演讲就不行;作为一个教授,这是很致命的缺点。所以在学院讲课时,教授常常为了迟迟说不出一个不好发音的词而大发雷霆。

在矿物学里有不少半希腊文半拉丁文的专业词汇本身就很难念,更别提一些古怪名称。我并不是想说这门科学的坏话,一丁点这个意思都没有。可是当碰到学科里诸如“菱形六面结晶体”“树脂沥青膜”“盖莱尼岩”“方加西岩”“钼酸铅”“钨酸锰”“钛酸氧化锆”这些词的时候,哪怕是最灵活的舌头,估计也很难驾驭得了。

在这里,大家都知道我叔父有这个毛病,他们就故意引他说出困难的词汇,叔父越生气,他们就越开心,即使是在德国,这也是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所以听教授讲课的人很多,但是其中不少人是来欣赏教授发脾气的。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我必须强调,那就是我叔父是个名副其实的学者。虽然他有时会因为动作过于鲁莽而把标本弄坏,但更多的是他具有地质学家的天分和矿物学家的敏锐观察力。他用起锤子、钻子、磁石、吹管和硝酸瓶子都是很在行的。凭借一种矿石的裂痕、味道、硬度、可溶性、响声甚至臭气,他可以直接判定它在当今科学所发现的600多种物质中属于哪一类。

教授的专业性在所有国家科学机关学会里都得到尊敬。各国科学家路过汉堡的时候,都要抽空来拜访他,喜欢同他研究问题。他在这门科学上有过很多发明;1853年在莱比锡城出版了《超越结晶学通论》,这是一部附铜版插图的巨著,可惜成本实在是太高了,据说出版社是要赔钱的。

此外我的叔父还受邀担任过俄国大使斯特鲁维先生开设的矿石博物馆的馆长,那里的宝贵收藏在全欧洲都是鼎鼎大名的。

正向我急躁地喊叫的也就是这位大人物。长得高高的,瘦瘦的,非常健康,外表年轻,年届五旬的他看来只有四十来岁。大眼镜后面是不停转动的大眼睛,鼻子长而且尖,顽皮的学生们常说那鼻子是一块磁石,可以吸起铁屑。这纯属造谣,说实话,他的鼻子只吸鼻烟,而且吸得很多。

此外我还得补充说明一点,我叔父走路时迈步很大,一步能跨出3英尺,走路时还要紧握双拳,这足以说明他的脾气很暴躁;所以了解他的人都不敢接近他了。

他住在科尼斯街的这所小房子里,房子的结构半砖半木,有些歪斜,而且房顶倒向一边,向马路凸出,像学生所戴的帽子。可是总体上看还算牢固,房子前面种着一株根深叶茂的榆树,春天的时候那株树就把花蕾紧贴在玻璃窗上开放。房子后面有锯齿形的小山坡,山坡旁边有一条运河,弯弯曲曲,缓缓地穿过汉堡旧城中心,那个地区在1842年的火灾中得以幸免。

我的叔父在德国教授群体里算是颇为富有的了。房子完全属于他,包括住在里边的人。这些人当中包括他的养女格劳班,她是一个17岁的美丽少女,来自维尔兰,还有女用人马尔塔以及我本人。由于我是个孤儿,又是他的侄子,寄居在叔父的家里,平时没有事做,所以我就成了他科学实验中的助手。

我承认我非常爱好地质学,甚至我觉得我的血管里流淌着矿物学家的血液,玩起宝贵的石头来永远不会感到厌倦。

总的来说,住在叔父这所小房子里的我,过得还是十分快乐的,虽然房子主人的脾气很急躁,但是他很爱我。只是这个人永远学不会等待,永远急得要命。

4月份的时候,他在瓦盆里种下了几株木犀草和牵牛花,每天早晨他都要去看看生长情况,尤其还要拉拉叶子,好让这些花长得快一点。

对于这样一个怪人,我只能唯命是从。于是我赶快跑进了他的书房。

第二章 神秘的羊皮纸

这间书房就好像是座博物馆。世界上所有的矿物标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并且还非常整齐地贴着各类标签,按照可燃烧、金属以及岩石三大类别,安放得井井有条。

我非常熟悉这些小玩意儿!我小时候就常常放弃和我同龄的男孩子们玩耍,快乐地为那些石墨、石炭、黑煤以及木煤擦灰除尘!还有那些易碎的沥青、松香和有机盐类,它们都必须密封起来,沾上一丁点的灰尘都不行!还有那些金属矿石,从铁到黄金都有,它们的相对价值在科学标本的绝对平等地位面前已完全消失!还有那一大堆的各色岩石,都足够重盖一所像我们在科尼斯街那样的房子了,甚至还可以多盖出一间来,那样的话我可就方便多了!

只是,当我走进这间神奇的书房时,我的心却并没有放在这些宝贝上面。我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我叔父那里,他正坐在他那把特制的大靠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带着兴奋和欣赏的表情摩挲和研究着它。

“真是了不起啊,真的很了不起啊!”他大声叫道。

他的话使我想起了黎登布洛克教授在他不授课和研究的余暇,也是一个出名的书呆子,在他自己看来,一本古书的研究价值只在于它的难以觅得,或者难以读懂其内容来。

“你看怎么样?”他转头对我说,“你没看见过这本书吧?告诉你,这可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无价之宝,是我今天早晨无意间在那个犹太人,也就是埃弗琉斯的书摊上翻找到的。”

“那真不错!”我勉强地装作配合他的样子回答道。

说真的,一本破旧书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书的封面和书脊都是用粗牛皮制作的,书的纸张也已经旧得变成了淡黄色,里面还垂着一条不能辨别的褪了颜色的书签。

这时再看教授,他那又惊又喜的大声呼喊却还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意思。

“你看,”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发问,最后又自己回答,“你看它漂亮不漂亮?是啊,实在是太漂亮了!你再看那装帧好不好?这本书翻看时容易打开吗?是啊,太容易了,翻到任何一页其他书页都不会被翻动到!它合起来的时候严吗?是啊,太严紧了,它的封面和书页都会紧紧地合在一起,任何一处书页都不会张开。而且它的书脊都已经经过了六七百年了还没有一丁点的裂痕!看吧,这本书的装帧技术就连伯泽里安、克洛斯或者是蒲尔高尔德这三个人都是19世纪著名的图书装帧设计大师。都会感觉骄傲和自豪的。”

我叔父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还在不停地把这本古书翻过来调过去,合上又打开。既然这样,我就不得不迎合一下,问问他这本书的内容是什么,虽然我对这个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本了不起的书叫什么名字?”我微笑着,带着假装感兴趣的口吻问他,虽然我的表情看着有点过火。

 

“你是说这本书吗?”我叔父还在兴奋之中,他答道,“这是斯诺尔·图勒森的《王纪》,他是12世纪冰岛的著名作家,主要写了统治冰岛的挪威诸王的编年史。”

“哦?真的吗?”我表示很有兴趣的样子,“那它一定是德文译本了?”

“ 哈哈!”教授笑了一下,回答说,“翻译?我要翻译本有什么用啊?再说翻译本又有什么珍贵的!这可是正统冰岛文的原始版本!这种奇妙的语言和文字是非常丰富和简洁的,并且它的语法构造也是变化多端的,它的词汇含义可以说是诸多语言中最丰富的!”

“那就跟德文一样了吧。”我高兴地说。

“是啊,”叔父又耸了耸肩膀,“只不过还是有点分别,就是冰岛文和希腊文一样有三重性,又和拉丁文基本一样,一些名词根据句式还可以变化含义。”

“啊,这样啊!”我感觉有点吃惊,“那这本书的字体看起来漂亮吗?”

“字体?哈哈,我糊涂的孩子啊!你以为我手中是一本铅字印出来的书吗?那可不是!这是个手抄本!而且是用标准的卢尼字母写的手抄本!”

“卢……卢尼字母?”

“是的,你现在是不是要我为你解释这个名词的意思?”

“是啊,我确实不太明白,但是你不想给我解释也行。”我用一个自尊心受到伤害的人的口气回击他。

可是我的叔父并没有理会我的话,还是继续接着讲下去,说了一些我不懂的事情,尽管我内心其实并不想听。

“卢尼字母,”他接着说,“就是从前在冰岛使用的一种书写文字,而且据说还是古代的天神奥丁亲自创造出来的呢!你过来看看,好好欣赏欣赏吧,孩子,这可是从天神的脑子里创造出来的奇妙字体!”

说实话,我无言以对,真想伏地而拜,这种回答方式肯定会让天神和国王们高兴,因为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感到难堪了。我正想接过书好好看看,这时发生的一件事使我们停止了谈话。

突然,一张看似被污渍沾染了的羊皮纸从书里掉出来,飘落到了地上。

叔父看到后就立刻弯腰捡起了这张羊皮纸,他的动作略显急促,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一份古老的文件,藏在了一本手抄本古书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代,这样的物品在他看来当然应该是非常珍贵的了。

“这是什么东西?”他叫道。

与此同时,他在桌上推开其他物品,挪出了一块空桌面,小心谨慎地摊开了那一小片羊皮纸。这片纸看起来长约5英寸、宽约3英寸,在上面横向排列着一些我完全看不懂,好像是咒语似的字体。

我尽力用脑袋记下这些古怪奇异的记号,因为就是这些字,让著名的黎登布洛克教授和他帅气的侄子去做了一次19世纪最离奇伟大的冒险旅行:

教授戴着眼镜,仔细对这几行字逐一进行研究。过了几分钟,他把眼镜推到额头上:

“这应该就是卢尼字母,它的笔画同斯诺尔·图勒森手抄本上的字体完全相同!但是……这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原本就认为卢尼字母可能就是一些当地的学者们特意创造出来让别人为难的,所以当我看到叔父也真的看不懂时,反倒有点高兴了。只是我看到他的手指开始抖起来,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应该就是古代的冰岛文字啊!”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慢慢说着。

黎登布洛克教授也许应该能认出来,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通晓各国语言文字的学者。他也许并不能流利地运用地球上的2000多种语言和4000多种土语,但是他至少会知道其中的很大一部分。

现在在这样的困难面前,他的急躁情绪已经抑制不住就要流露出来了,我正要准备看一场好戏。这时,旁边壁炉架上的精美小挂钟敲了两下。

同时女用人马尔塔也推开房间的门,通知我们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吃什么午饭,见鬼去吧!”我叔父大声吼叫着,“让所有做午饭的和吃午饭的人都见鬼去吧!”

马尔塔飞快地跑开了,我也快步跟在后面,糊里糊涂地坐在了我在饭厅惯常吃饭的位置上。

我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可教授没有过来,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他真的放弃了午饭。但是这次的饭菜做得又是那么好吃!一道好看的香芹汤、一道美味的火腿煎鸡蛋和豆蔻酸馍、一道香嫩的小牛肉加酸梅卤,甜食还是糖腌鲜虾,另外还有正宗的“莫赛尔”葡萄酒可喝。

可是现在就为了那一张旧纸,这些所有的美味食物他都放弃了。所以作为他最忠心的侄子,我认为我有义务吃掉这顿午饭,为自己,也是为他而吃,于是这件事我马上就开始认真地履行了。

“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女用人马尔塔在旁边唠叨说,“黎登布洛克教授居然不上桌子吃饭了。”

“这确实让人难以相信。”

“这应该说明会有重大事件发生了!”这个年老的用人突然充满了智慧,摇着头说。

不过在我看来,这应该说明不了任何事,除了当叔父发现他的午饭被别人吃得精光之后会大闹一场之外。

不过我才刚吃了一只虾,耳边就传来了教授的大声叫喊,这使我不得不立刻停止吃饭。我一下子就从饭厅跑到书房去了。

第三章 叔父也迷惑了

“这很显然就是卢尼字母,”教授轻轻皱着眉头说,“只是这里可能有一个秘密,我想我们应该把它找出来……”

他突然做了一个猛烈挥拳的动作,好像心里打定了什么主意。

“你现在坐在那里,”他伸出拳头指着桌子说,“准备好,我说你记。”

我立刻就坐下作准备。

“好的,现在,我要念出这些好像是冰岛字的字母,你听到后写下来。然后我们来看看结果会是什么。现在,我要以圣米歇尔圣米歇尔:基督教里的著名天使。的名义警告你:你可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许出错!”

听写开始了,我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字母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从教授口中念出来,组成了下列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单词:

 

m.rnlls esreuel seecJde

sgtssmf unteief niedrke

kt,samn atrateS Saodrrn

emtnael nuaect rrilSa

Atvaar .nscrc ieaabs

ccdrmi eeutul frantu

dt, iac oseibo KediiY

 

当教授停止阅读的时候,他立刻跳过来把我写的这张纸抓到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这里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缓慢、机械地自言自语着。

说实话,我没法回答他的问题。好在他也并没有真的问我,他还沉浸在字母中,继续自言自语道: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文字密码,”他说,“重要的内容就隐藏在这些看起来毫无章法的字母中,如果我们能把它们适当地重新组合起来,就可以看出来真正写的是什么。你想想,这里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不定我们会有重大的发现呢!”

可是在我看来,这里也很有可能什么意义也没有,但是我小心谨慎地隐藏起了这个想法。教授又重新拿起那本书和那张羊皮纸,仔细端详,反复把两者加以比较。

“这本书和这张羊皮纸上的字母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他皱着眉头说,“这张纸上的密码应该是在这本书出现之后的时代写上去的,我发现了一个确凿的证据,这个密码信里一个字母是‘双m’,那是在书中找不到的,因为当时没有这个字母,要到14世纪这个字母才被加进冰岛的文字里。因此,这本手抄本和这张羊皮纸中间至少有200年的差距。”

这一点我承认,如果推断完全正确的话,这看起来也是很合理的。

“因此我联想到,”叔父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可能是这本书流传到了某一个收藏者的手里,他写了这些神秘的字母。可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收藏者是谁呢?他会不会把他的名字也写在了这本书的某一个地方?”

叔父随手把眼镜推到额头上,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造型古朴、度数看起来很大的显微镜,把手抄本小心地放在显微镜下面,反复观察这本书的开头几页。在翻到第二页背面的时候,他发现书角上的一些小污点,看起来好像是一块不小心弄上去的墨水痕迹。但是经过叔父仔细查看之后,仍然发现了几个被擦掉,但还剩下一半的字母。我叔父为了这个新发现大喊起来,他认为这值得研究,我当然没有意见。他仔细反复查看这小块墨痕,在那个大度数显微镜的帮助下,最后终于艰难地辨认出了一些记号,这也是卢尼字母,所以他毫不迟疑地念出来:

“阿恩·萨克奴姗!”他呼了口气,用胜利的口吻喊着,“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这还是一个冰岛人名!这个名字历史上有记载,这是16世纪的一位学者,不仅知识渊博,还是位著名的炼金术士呢!”

我看着叔父,心里非常佩服他,脸上也充满了崇拜的神情。

“那些炼金术士们,”他根本没有看到我的表情,接着说道,“阿维森纳、弗朗西斯·培根,还有雷蒙·鲁尔和帕拉塞尔斯,这些都是些了不起的人,也是那个时代唯一有学问的人,他们的发现对当时的时代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不过,这个萨克奴姗会不会把某种重大发现发明藏在了这个神秘的密码信里呢?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教授丰富的想象力被这个假设激发出来了。

“没有疑问,应该是这样,”我小心地鼓起勇气回答,“可是这位著名的大学者又是为了什么而把某种重大的发现发明隐藏起来了呢?”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唉,我怎么会知道?伽利略当初不是也把有关土星的发现这样重大的事情隐藏起来了吗?不用担心,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会知道的,我一定要知道这个文件的全部秘密,我不吃不喝不睡,也要破解它。”

“哎呀!”我心想,“叔父又开始偏执起来了。”

“你也要和我一样,不吃不喝不睡,阿克塞。”他想起了我,接着说。

“天啊!”我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心里接着对自己说,“幸亏我刚才午饭吃了双份!”

“现在,”叔父来回快速踱步,兴奋地挥了挥拳,又说,“我们必须马上找到这个密码信的原文,这件事应该不算难。”

听到这话,我马上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叔父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在这个密码信里一共有132个字母,这其中可以分为79个辅音和剩下的53个元音。这差不多符合南欧语言的构词比例,而在北欧语言中,辅音字母就要更丰富得多。所以这封信用的应该是一种南欧地区的语言。”

这个结论听起来似乎还是很可靠的。

“可是它到底是什么语言呢?”

我自言自语道,我现在从心里可是很佩服叔父这深刻的分析能力了。

“萨克奴姗,”他指着那个小墨块接着说,“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因此,在他不想用自己国家文字书写的时候,他一定会挑选在当时,16世纪的文化学者们中流行的通用语言,我敢打赌是拉丁文。不过如果我错了,我们还可以试试西班牙文、法文,或者意大利文、希腊文,希伯来文也可以。但是,在16世纪,学者们一般都会用拉丁文书写。甚至现在我就可以肯定:这一定是拉丁文。”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叔父,对拉丁文的好感使我很反感这种假设:“不对,这些古怪的字怎么可能是诗人维吉尔维吉尔(公元前70—公元前19):罗马著名诗人。的美妙语言呢?”

“是的,没错!这就是拉丁文,”叔父又说,“但它只是混乱了的拉丁文而已。”

“好吧,”我知道自己说不过叔父,只能在心里嘀咕,“要是真如你所说,可以变成不混乱的拉丁文,那才算是真有本事。”

“来,让我们来研究一下,”叔父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想法,他拿着我刚才写过的纸说道,“这里有132个字母,它们的顺序现在看起来显然是混乱的。有些字只有辅音,例如你看第一个词m.rnlls。相反,有一些词里的元音就相当多,例如这里,第五个词unteief,或者是这里,倒数第二个词oseibo。这种方法的排列显然不符合正常逻辑。所以这些词应该是根据我们还不知道的一些规律,按照数学的某种方式排列起来的。看起来这个加密方式应该是首先写下了正确的语句,然后,作者根据我们尚未发现的加密规律把字母重新排过。我们只要找到解开这个字谜的钥匙,就可以顺利地念出它背后隐藏的真正话语。阿克塞,你有这把钥匙吗?”

叔父最后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我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我的眼光当时正好停留在书房墙上一幅美妙的画像上,那正是格劳班的标准画像。叔父的这个学生现在正在阿尔托纳,在她的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她不在这里使我感到非常忧郁。因为,我现在要说出来,这个漂亮善良的维尔兰女孩子正在同教授的侄子,也就是我谈恋爱,我们像德国人那样,激情而又耐心地恋爱着,后来我们还背着叔父偷偷地订了婚。他太专心于地质学了,并不关心其他人的情感。美丽的格劳班非常可爱,她拥有金黄色的头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性格中有点严肃,脾气里有点认真,但她的确非常爱我,对我非常好。至于我,对她简直达到了崇拜的地步,如果用日耳曼文形容我的感受,那就应该是:我的小姑娘俏丽倩影的画像,把我一时间从现实世界突然带去了幻想和回忆的世界里去了。

我回忆着我这个工作和生活中的伴侣。她每天和我一起整理叔父的这些宝贝石头,同我一起为它们贴上标签,这位格劳班小姐耳濡目染之下也变成了一位矿物学家!她特别喜欢钻研疑难问题。我们两人在一起学习和生活,度过了许多的甜蜜时光!我甚至常常妒忌那些被她用可爱的双手抚摩过的石块,这些石块是多么幸福啊!

后来,休息的时间终于到了,我们两个人就走了出去。我们路过阿尔塞的林荫道,又路过古老而漆黑的磨坊,磨坊倒映在湖水里显得多么美丽。我们边走路边谈话,手拉着手,欢声笑语不断。我们走到了易北河岸,一起对着在湖水中游来游去的天鹅说过晚安之后,就乘着汽船返回。我正在美滋滋地做着我的白日梦,叔父突然用拳头在桌上一击,把我惊醒过来,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来看,”他说,“为了把这些字母弄乱,我认为首先想到的办法应该就是把这些平行的字母从上往下写。”

“这样也可以吗?”我心想着。

“我们可以现在看看那样写的结果如何。阿克塞,你在这张纸上随意地写上一句话,不过不要一个字母接着一个字母地写,而是要依次把它们垂直地写下去,也可以分写成五六行。”

我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以后,就立刻写下来:

 

J m n e G e

e e , t r n

 

t'b m i a!

a i a t ü

i e p e b

 

“好,”教授看我写完了,立刻说道,“现在,再把这些字母改写成一横行。”

我马上照办,得到了下列的结果:

 

Jmne Ge ee, trn t'bmia! aiatü iepeb

 

“好极了,你做得很好!”叔父一面说着,一面把拳头变成了手掌,从我手里飞快地把这张纸拿了过去,“呃,不错,这看起来正像是那个古老文字的样子。你看,这些辅音和元音看起来都排成了一样的混乱形式了,看这,也有大写字母在词的中间,就连标点也是这样,这简直就跟萨克奴姗的羊皮纸是一模一样的!”

我反复看着,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现在,”叔父马上对着我说道,“我要念出你所写的话,至于你刚才写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现在只要把每一个字母的顺序按规则排起来。”

叔父拼好后就直接念起来,念完后他很惊奇,我则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爱你,我美丽的小格劳班!

 

“这是什么?”叔父说。

天哪,我当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所以不知不觉、糊里糊涂地就写下了这句心中所想的话。

“啊,原来你已经爱上了格劳班?!”叔父睁大眼睛,用老师的严厉口气质问我。

“是的……也不是……”我躲避着叔父的目光,支支吾吾着回答。

“你爱格劳班,”他又机械地重复了一句,“好吧,我们现在就把这方法应用到解密密码信上去吧。”

叔父突然又回到他极感兴趣的谜题上去了,似乎已经忘了刚才我不小心而写出的话。我承认我写那话很不恰当,毕竟学者的头脑有时候是不能理解有关爱情的事情的。但是现在还好,幸好解密这个密码信的重要性把他吸引住了。他在做这个重大试验的时候,眼睛透过眼镜始终发出光来,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破解完成时他非常激动,最后突然大声地用力咳嗽一下,然后就用严肃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念下去,同时让我写下了下列文字:

 

messunkaSenrA.icefdoK.segnittamurthne

certserrette, rotaivsadua, ednecsedsadne

lacartniiilu Jsiratrac Sarbmutabiledmek

meretarcsiluco YsleffenSnl

 

写完后,我必须承认我也很激动,纸上的这些文字一个个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安静地等待着叔父嘴里庄严地说出一句庄严和漂亮的拉丁文。

但是真想不到,叔父狠狠地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墨水溅了出来,我一哆嗦,手里的笔也掉落了。

“这不对,”叔父大声喊着,“这字母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他像一颗子弹似的飞跑出书房,又好像雪崩似的跑下楼梯,冲出门外,一直冲到科尼斯街上,飞快地沿着科尼斯街向前奔去。

第四章 我找到了钥匙

“教授……走了?”马尔塔听见了猛烈的关门声就跑到书房来,确认了教授真的没在,刚才叔父用力关上门时使得整个房子都跟着震动起来。

“是的,”我回答说,“他的确走了!”

“啊!那他的午饭怎么办?还吃吗?”这个老用人问道。

“他应该不会吃午饭了!”

“那他的晚饭呢?”

“他晚饭也应该不会吃了!”

“啊,教授这是怎么了?”马尔塔两手放在背后紧抓着什么似的问道。

“就是不吃了,马尔塔,他从此再也不会吃饭了,家里所有的人也都不要吃饭了!黎登布洛克叔父要我们都禁食,除非他能马上解开一个莫名其妙的古老谜语!”我看到马尔塔这么紧张,表情夸张地说。

“天啊!那我们一定都会饿死的!”

“我不敢这么想,不过按照叔父那固执得像臭石头一样的性格,这似乎是我们大家不可避免的命运。”

这个老女用人果真恐慌起来了,她叹了口气,慢慢走回到她的厨房里去了。

我这时突然有了一个冲动的想法,想马上就去找格劳班。可是我怎么能离开这所房子呢?叔父要是突然回来叫我怎么办?要是他想继续解开这个谜怎么办?要知道这样的字谜就是老俄狄浦斯也未必解得出!他如果真的叫不到我,那会怎么样?会不会到处乱发脾气?

所以还是留下来吧,我强压下冲动的想法。正好,前几天一位矿物学家送给叔父一些他搜集到的石英晶石,目前还凌乱地放在一起,需要分类。我驱赶掉脑袋里的其他想法,强迫自己开始工作起来。我拿起晶石挨个研究它们,然后擦拭干净,贴上分类标签,最后把这些闪耀着光芒的小块水晶石头轻轻放在专用的玻璃匣里。

但是在工作中我并没有真正地投入进去,那古老的谜题还盘旋在我的脑海之中,牵引着我不停地想。我的头脑感觉有点混乱,有一种冥冥中隐隐不安的感觉。似乎就要有一场重大变故来临。

过了1小时,我把晶石全部都整理好了。我敲了敲自己微酸的手臂和大腿,慢慢地走到书房里的大靠椅上躺了下来,垂着两臂,尽力将头向后仰着。我点燃了我心爱的烟斗,烟斗上面雕刻着一个美丽的仙女。我静静地看着那仙女渐渐朦胧,同时慢慢被烟熏成一个黑仙女的过程,作为放松和消遣,我不时地倾听着大门的响声。但是一直没有声音。叔父这时会跑去哪里呢?我想象着他在美好的树荫下奔跑着,疯狂地用他的手杖击打着树墙,疯狂地打着草地,把野草纷纷打断,疯狂地去干扰喜欢宁静的天鹅的休息。他会满脸笑容地回来还是冒着怒火回来?那个谜题还能不能解开?我也这样问着自己,于是我又瞥一眼,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我写上字母的那张纸,上面还是排列着我写下来的但谁也看不懂的字母。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试着把这些字母拆分成一个个的词组,但办不到。我又试着把字母2个、3个、5个、6个地组合在一起,但还是让人不可理解。不过其中第14、15和16个字母在一起倒是真的组成了英文单词ice(冰),而第84、85以及86个字母又神奇地组成了英文单词sir(先生)。最后,在这份文件当中,正数第二和第三行,我又可以拼出拉丁文的rota(轮子)、mutabile(多变的)、ira(愤怒)、nec(不)和atra(残酷)。

“真是见鬼了!”我心想,“最后的这几个字母好像证明了叔父关于这些文字的假设应该是正确的!”同时,在第四行,我又拼出了一个字,luco,翻译过来它的意思应该是“神圣森林”。还有,在第三行还可以拼出这个字tabiled,这看起来很像希伯来文,但是在最后一行又可以拼出mers(海)、arc(弓)、mère(母亲)等几个词,这些词又完全是地地道道的法文了。

这真叫人摸不到头脑了!这些意义不同的字怎么也不可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呀。这些字和词,我慢慢读着:“冰、先生、愤怒、残酷……神圣森林、多变的、母亲、弓、海。”这些字和词组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把头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放在一起看起来还可以,因为在一封用冰岛语书写的密码信里,有“冰海”这样的词语并不奇怪。可是要弄懂这密码信里的一些其他的字和词就是另外一个让人头痛的大问题了。我现在是和一个高大冰山一样的困难作斗争。我的头脑一阵发热,我的眼睛开始冒火,这132个字母渐渐飘浮起来,好像在我的面前纷纷飞舞着,仿佛四周的空气中都是些闪耀的文字,使我眼花缭乱,热血沸腾。

我渐渐陷入一种梦幻的状态之中,喘不过气来。我需要空气,我不由自主地拿起这张纸上下翻动,来当扇子扇风,于是这张纸的正面和反面都在我的眼前反复出现。

就在这急促的翻动动作中,当纸的反面转到我的眼前时,我突然看到了一些正常的,完全可以辨认出的字,这是一些拉丁词汇,其中就有craterem(火山口)和terrestre(地球)。

忽然我激动起来,看到了一线光明,这给了我真正的答案:我发现密码的规律了!想要读懂这些文字,原来只需要将纸片翻过来从后往前念!这样就可以完整和顺利地读下去。教授的天才假设实现了!他的字母排列方式完全正确,规律找得很好!只是他需要再加一点运气才可以念出这句拉丁语,而现在,这一点运气被我无意中得到了!

你们能想象得到我当时是多么激动吗?我激动到眼睛涌出了泪水,手在颤抖,已经不能再读下去了,我极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慢慢地把这张纸平摊在桌子上,我现在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破解这个冰山一样的谜题了。

最后我深吸几口气,命令自己在房间里快步走两圈来缓和紧张的情绪,然后端正地坐在那把大椅子上。

“现在可以开始念了!”我心中喊着,并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伏在桌子上,用食指轻轻指着每一个字母,没有阻碍,没有停顿,没有迟疑,高声朗诵出了全部句子。

可是读完我却彻底惊呆了!这谜题的结果使我又惊讶又恐怖!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受到了一次严重的打击。“这是什么?我所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啊!一个人真能那么大胆,敢向下到那里吗?”“啊!”我情不自禁地跳起来叫着,“不可能,不行!不能让叔父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忍不住去做同样的事情的!他一定会想要尝试一下的!没有任何理由能够阻拦他!他还是一个如此固执的地质学家!无论如何他都会去的!而且他应该还会准备带我去,那样的话,我们可能就再也无法回到人世间来了!不是可能,是永远回不来了!”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这异常激动的情绪是用什么文字也描写不出来的。

“不能,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冷静了一下,坚决地想着,“既然我能够阻止这个固执的教授知道这件事,我现在就要这样做。如果他无意中把这张纸翻转过来,他一定就会发现这个秘密了!我现在就要把它毁了!”

现在书房的壁炉里还留有一点余火,我轻轻地拿了这张纸,想了一下,还拿了萨克奴姗的原稿;当我焦躁不安地伸出双手,准备把这一切都投到火里,立刻毁掉这个危险秘密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叔父回来了。

第五章 叔父念羊皮纸

在这一瞬间,我赶紧又把这充满邪恶的纸张放回到桌子上。

我的叔父,黎登布洛克教授来了,他还在全神贯注地想着这件事。他的专心使他没有看到我的动作,他显然也已经全面地分析了整件事情,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也一定会发挥他的全部想象力,现在回来就是要试验某种解决方案了。

回来后他直接就坐在他的椅子上,手里拿了一支笔,翻找出一张纸,开始写一些类似数学题的公式。

我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留神看着他那发抖的手和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会发现这个惊人的内容吗?我的身体在轻微地发抖,但是我知道,他这么做是没有用的,因为那真正的并且是唯一的答案,刚才就已经被我发现了,任何其他的解法显然都是错的,白费力气的。

叔父只是快速写着,3个小时过去了,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抬头,不停地在纸上写着,无数次画掉写的内容又开始重新写,显然是放弃了又重新开始。

我明白,如果他真的能把这些字母在它们合适的位置排列起来,他就能顺利念出这个句子。但我也知道,单单20个字母就有着2,432,902,008,176,640,000种不同的排列方法。这句话里一共有132个字母,这132个字母经过排列组合之后可能构成的句子,其数量简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计算,而且超乎想象。

教授解决问题的算法工程如此浩大,使我稍稍感到一丝安慰。

时间转瞬即逝,到了晚上,道路上行人渐少,但叔父依然伏身案上,什么也不看,就连马尔塔开门进到书房来,他也没有注意。同时他什么也听不见,虽然这老用人说:

“教授,要吃晚饭吗?”

马尔塔等了一下,发现她得不到回答,慢慢走出去了。至于我,在竭力驱逐脑海中的睡意之后,睡眠终于把我打败了,我在沙发的一侧睡着了,这时候叔父还在不停地计算着。

第二天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不知疲倦的叔父还在伏案计算着。他的眼睛熬得通红,脸色也很苍白,头发很乱,显然是被焦急的手抓成了这个样子。颧骨发紫,这说明他同那个不可逾越的难题进行了多么可怕的斗争,甚至到了敲打自己的地步,在这个漫长的黑夜里,他忍受了多少疲倦,用过了多少脑筋啊!

不管怎么说,我开始有点可怜他了。无论我对他有什么意见,还是被我的怜惜心和同情心打败了。可怜的叔父是那样专心,他将自己的一切力量都放在破解这个问题上,由于这些精力找不到发泄的途径,我怕叔父这种压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我知道我可以一下子就把他头上的铁箍去掉,只需要动动嘴唇说一个字就够了!但是,我没有这样去做。

我完全是出于好意!我为什么不说呢?还不是为了叔父好吗?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我自言自语道,“我一定不能说出来!我太了解他的脾气了,他是一定要去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他的想象力非常丰富,这会是世界上所有地质学家都没有做过的事,他一定会拿生命去冒险的。我要隐瞒住,要保守秘密,一旦告诉他,会害死他的!他要是真的猜得出来,就让他猜好了,我真的不愿意将来回想起这件事时,是因为我把他引上这条绝路而后悔。”

就这样决定好了,我袖手旁观。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时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老女用人马尔塔要出门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她发现大门打不开,被锁起来了!大门钥匙竟然也不在门上。会是谁拿去了呢?显然应该是叔父在昨天晚上匆忙回来的时候,锁上大门并拿走了钥匙。

当马尔塔轻轻告诉我这一切之后,我的心绪更加混乱了。这是叔父故意的吗,还是无意间发生的事?他真的是想饿死我们吗?这种想法有点太过火了。但是还要马尔塔同我一起受这个罪,虽然她和我与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时回忆起过去的一件往事,是一件使我们害怕的往事。那是在若干年前的一天,当时叔父正在全神贯注地从事他伟大的矿石分类和标签工作,他就静静地坐在家里,一共是48个小时没有吃饭和挪动位置,全家这时候也只能忍受和他一样的待遇。我当时是一个食欲旺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结果肚子饿得难受至极,快起不了床了。

我看这顿午饭又要同昨天的晚饭一样泡汤了。我决定做个男子汉,一个不怕饿的男子汉,可马尔塔却感觉很伤心,不做饭的问题很严重。我倒是觉得,现在应该是出不了门的问题更重要。我的理由不需要明说,可是叔父还在不停地工作、计算。他只想如何解答问题,他的心现在不在家里,甚至不在人间,他也确实没有在人间的必要。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饿得有点难受了。马尔塔昨天晚上就把剩下的饭菜吃光了,现在家里一点食材也没有。

可是我还是要坚持下去,还是要做一个英雄好汉。

下午2点钟,情况变得糟糕透顶了。我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开始安慰自己说,我是不是把这个文件的重要性估计得太重要、太过火了。叔父应该不会相信它的。他将会认为这是一个古代人的恶作剧。即使他真的要去冒险,我也可以阻止他的,而且如果最后,他自己找到了这个谜语的破解钥匙,我这顿饿不是白挨了吗?

这些道理在昨天晚上我还真心认为不值一提,但现在看起来都成为我转变想法很好的理由了。我现在认为完全没有必要等待这么长的时间,我现在就要告诉他。我还在想如何找到一个不太突然的方式来提醒他,这时教授突然站起来,戴上帽子,走向门口,应该是又要准备出门去了。不行,我不能放他出去,不能让他再把我们关在家里。“叔叔!”我大喊一声。他好像并没有听见什么。“黎登布洛克叔叔,我的叔父教授!”我赶紧高声地又叫了一声。“哦?”他好像突然惊醒过来。“呃……钥匙……”“什么钥匙?是说大门上的钥匙吗?”“不是,”我喊着说,“破解谜题的钥匙!”

教授从他眼镜后面定定地看着我,显然看到了我的表情有点特殊,因为他在用力抓着我的肩膀,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犀利的眼光询问着我。他的疑问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点点头。

他摇摇头,随后目光中带着怜悯的表情,好像我是个十足的疯子。

我只能更加肯定地点点头。

他的眼睛这时才开始发光,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抓紧我。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开始了无声的交流,我现在不敢讲话,害怕他会兴奋得在拥抱我时把我掐死。可是他看起来很着急,我不得不回答了。

“是的,钥匙!我偶然……”

“你说什么?”他带着难以置信的口吻喊道。

“看,”我一边说,一边把我写过字的那张纸放在他手里,“你念吧。”

“可是这也念不出什么含义!”他回答道,手掌用力地把那张纸也揉皱了。

“如果你从头念起,那一定是念不出什么含义来的,不过,假如你从最后开始念起……”

我还没有说完,教授突然发出喊声,或者说是吼声!这是我想不到的,他连容貌也变了。

“聪明的萨克奴姗!”他高声叫道,“原来你是把你的话故意写在反面的!”

他目光如炬,但读声时断时续,手里拿着纸,慢慢地从下而上读完了全部文字。内容可以用下面几个字来表达:

 

In Sneffels Yoculis craterem kem delibat umbra Scartaris Julii intra calendas descende, audas viator, et ter-restre centrum attinges.Kod feci, Arne Saknussemm.

 

这些是原始的拉丁语,根据句意可以翻译成下面内容:

 

从斯奈弗的姚可火山口下去,在7月来临之前,斯加丹利斯的影子就会准时落在这个火山口上,如果你是勇敢的冒险勘探者,那么可以由此抵达地心。我已经去过了。阿恩·萨克奴姗。

 

在念完最后一个词后,叔父突然跳了起来,好像触了电一般。不过可以看出来他内心的勇气和自信都回来了。他慢慢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两手抱着脑袋,不停地来回移动着椅子,也不顾从书架上碰落的书和宝贵的晶石。他在这里踢一脚,那里拍一下。最后他终于坐了下来,仿佛一个精疲力竭的人倒在了椅子里。

“现在几点了?”安静了几分钟,他问道。

“都已经三点钟了。”我回答。

“是吗?我饿了。走吧,我们吃饭去。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你给我打包行李。”

“给你打包行李?”我叫了起来。

“还有你自己的行李。”教授说道,然后离开书房,向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