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财富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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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财富传承的本源——“传志立德,回报社会”

无数家庭在经过数代的摸索之后,逐渐形成了共识,即家族的物质财富本身可能无法恒久地传承,但是在持续创造财富的过程中形成的精神力量更值得传承,譬如强大的创新精神、艰苦奋斗的意志、反哺大众的善心等。

家族财富传承的最高境界,实际上是回归财富的本源,即对未来消费能力的一种储存。最精明的财富家族最终会认识到,财富的积累本身不是最终目的,真正的最终目的是通过财富的管理,提升家族在生命周期中的整体消费水平,提升家族的软实力,包括文化、价值观、信仰、德行、智慧等。所以真正善用财富的家族,最终会用它提升子女的教育水平、改善生活品质、资助后代的事业发展,同时回馈社会。而这些方面的需求,也被认为是财富家族最本源的需求。

现代慈善的先驱安德鲁·卡内基

“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在美国的工业史上写下了永难磨灭的一页。他征服了钢铁世界,成为美国最大的钢铁制造商,跃居世界首富。他与“石油大王”洛克菲勒、“金融巨头”摩根等大财阀一样,曾经影响着整个美国的金融状况。但令世人为之惊讶的是,卡内基在自己事业的巅峰,放弃了所有的一切,追求另一种恬淡、无私的生活,并为慈善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创立了享誉国际的卡内基基金,捐资修建了纽约著名的卡内基音乐厅,在匹兹堡建立了卡内基–梅隆大学,还设立了遍布世界各地的卡内基图书馆。直到1919年去世,卡内基向社会捐献的财富总额高达3.3亿美元。而他所大力推行的基金会模式,后来也得到很大发展,卡内基因此被人们称为美国现代基金会的先驱。

卡内基在他的捐献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财富观念。他认为富人的财产并不属于他们自己,他们只是穷人的代理者和信托人,富人的义务就是要用有效的方式管理和使用财富资源,为公众谋求最大利益。他有一句名言:“富人若不能运用他聚敛财富的才能,在生前将其财富捐献出来为社会谋取福利,那么死了也是不光彩的。”也有人把它概括为更简单的一句话:“财富为社会所有,把财富带进坟墓是可耻的。”在卡内基身体力行的影响下,同时代的洛克菲勒、20世纪中期的福特、当今的比尔·盖茨,甚至金融大鳄索罗斯,都遵循着“捐赠”这一传统。

美国学者在1900年做了一项研究,比较有信仰和无信仰的两个家族——爱德华兹家族和马克·尤克斯家族,追踪研究了两个家族近200年的繁衍发展,结果表明有信仰家族与无信仰家族的状况简直存在着天壤之别。

爱德华兹家族人口总数1394人,其中有14位大学校长、100位大学教授、30位法官、70位律师、60位医生、60位作家、300位牧师和神学家、3位议员、1位副总统。

马克·尤克斯家族人口总数903人,其中有310位流氓、440位性病患者、130人坐牢13年以上、7位杀人犯、100位酒徒、60位小偷、190位妓女、20位商人(其中有10位是在监狱中学会经商的)。很多人都难以理解,为何同样历经百年,结果却大相径庭。其核心的区别在于两个家族的文化传承,它在潜意识里主导了家族未来的发展方向。梁宏旭.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现代民营企业管理中的应用研究—以京冀民营企业为例[D].北京:北京交通大学,2014.

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财富”二字对于财富家族来说,或者对于所有家族来说,都具有超越数字之外的含义。因为在岁月的侵蚀下,再多的财富都有可能消耗殆尽,战争、疾病、自然灾害、意外事故、企业经营风险都有可能导致家族财富的崩解。从某种意义上讲,唯有家族精神可以不受外部阻力的干扰持久常青。

我们之前也讨论了很多家族财富和企业在传承上面临的问题,归根结底,在家族财富管理中,“管人”比管财富更重要。“富不过三代”等谚语揭示了家族财富长期保有的艰巨性。单纯以金融资本作为衡量财富的标准、从“守财”“传财”的角度考虑家族财富管理面临的问题是片面的,“财”只是财富的硬件,在数量意义上成功传承财富的概率是非常低的。

熊彼特最早提出企业家的本质特征是创新。家族企业是企业家的创意想象,是企业家的发现与创新之物,是企业家对家族使命的实现,以及对市场机会的把握。所以家族财富管理最核心的内容是管理和传承家族的精神与价值观。

家族财富的创造和积累离不开“创一代”企业家艰苦卓绝的努力,财富传承更需要家族几代人保有创业者的热情与智慧。无论从财富创造还是从财富保有传承的角度看,家族中人力资本和智力资本的重要性都是不容忽视的。

家族内的每一位成员也是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或者说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创造财富的目的就是为家族成员提供更优质的物质生活,支持家族成员人力和智力资本的发展。同时,家族成员个人能力的充分发挥与实现将会促进家族金融资本的增长,从而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因此,家族财富管理必须涵盖人的因素,扶持家族成员的发展是家族财富管理的第二层次内容。

对人和精神的管理,可以通过构建家族治理体系,从而帮助家族成员塑造价值观和使命感,形成家规、家训、家风,固化家族的社会资源实现。同时,还可以通过家族信托等类似工具的设计从实操层面维护家族治理体系,制约家族成员的不当行为。帮助家族后代在前行的过程中不迷失方向、不失去自我,将财富创造的因素根植在家族体系内,并不断使其发扬光大。

家族财富就像一棵树,一般人看到的是树叶(管理家族财富),再往下看是枝杈(扶持家族成员),但是最宝贵的是埋在土地下的根(维护家族精神)。因此我们认为,家族财富管理应该对这三个层次的内容进行系统规划,促进其协调发展,并通过有效的家族财富管理不断削减财富的负能量,弘扬财富的正能量,使家族长期保有与创造财富,使家族成员和睦幸福。

退一步来说,如果企业的传承终将被打破,甚至财富的传承也无法持续,那还有什么是可以恒久传承的?民族英雄林则徐的家训是:“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不孝,且长其恶。”

作者曾经长期任教的英国牛津大学是英语世界里的第一所大学,已经有800多年的历史。世界上的几种主要的宗教,也都分别有一两千年的历史。由此可见,德行、信仰和智慧,比财富和权力的传承更加恒久!

在本章的最后,让我们用台湾著名企业家、有“台湾经营之神”称号的台塑集团领导人、台湾前首富王永庆先生留给自己子女的一段话来收尾。王永庆在这段写给孩子们的话中谈了自己的财富观:

人人都喜爱财富。人在一生中会积累大小不等的财富。但是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没法带走这些财富,它终将被归还给社会……我希望你们都能意识到财富的这一本质,并且在这一理解的基础上过完充实的人生……在你们的理解和支持下,我请求你们,将我的财富留给社会,使得我一生为之奋斗的企业能永续经营,长远造福员工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