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苦难身世飞泪雨 坑蒙拐骗无不会(2)
3.
从医院出来后,阿飞给三字经打了一个电话,叫他把车子开到医院附近的一个停车场。约莫20分钟后,三字经等人如约而至。阿飞钻进车里后,说:“那笔钱到手了没有?”
三字经说:“大家都分了,你的那份阿炮还拿着。”
阿飞说:“他什么意思?”
三字经说:“他说你不听从安排,也没有参与行动。”
阿飞咒骂道:“狗娘养的!”
阿飞怎么不火?原来,前些天,阿炮把他与三字经、苏世创等人叫到一起,对他们说:“有人请他们做一单买卖,总价为十万元,当时老板已下了一万元的定金,现在每人先分二千元。老板说了,事成后,再付余下的九万元。到时,我们每人还可以分到一万八。”当时,阿炮还对他们说,这事谁也不能说出去,谁透露半点消息,我就把他的卵泡切下来喂狗!说完,他凶狠地睃扫着三字经等人,并把目光停留在阿飞身上。见阿飞板着脸孔,一言不发,他又把目光转到苏世创身上,用警告的口吻说:有钱大家赚,但要赚得安全。至于我们帮老板办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天时达公司制作的广告牌的镙帽拧松。这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任何痕迹。事后,除阿飞没有去作案外,三字经等人均照办了。事成后,老板把九万元钱交给了阿炮,阿炮给大家分了钱,却以阿飞没参加行动而扣下他那一份。
三字经说:“他会给你钱的,我跟从小玩到大,知道他的脾气。他是在气头上,所以才这么说的。你呀也真的是,明明叫撤退了,你还留在市里。”
阿飞说:“我有急事。”
三字经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阿飞说:“日后再跟你说吧。”
一直未说话的苏世创开口道:“飞哥,你是个能干的人。”
阿飞瞪着眼:“你这是什么话,也想来‘水(取笑之意)’我几句?”
苏世创说:“你以前的事,三哥全都说给我听了,你真了不起。”
阿飞说:“少放狗屁!”忽然间,他瞟见苏世创的手指包扎着纱布,便嘲讽说:“是不是欠了赌债被人切断掉了?你真不够兄弟,明明被人家欺侮了,居然像个缩头乌龟。前些天,你舞着刀子有喊喳喳的说要我拼命,我还以为你很硬。哼,你硬个卵,装出来的。这年头,硬装大爷的人还真不少。瞧你这模样,终究是一个软货。以后,你就别在我面前装硬了!”
苏世创脸色陡然难看起来,断指处又开始隐约作痛。他被斯文男子一伙切掉左手食指的事,也只有三字经、阿炮等人知道。听得阿飞这样冷嘲热讽,他像被某个杏目圆睁的女人踢中下身一样,一点儿的脾气也没有了。
三字经说:“兄弟,你别那壶不提提那壶了。老苏正为这事儿痛苦呢。哎,我问你,这回你真的不走了?”
阿飞说:“我有急事,一时走不了。”
三字经说:“咋能这样呢?你不走,可要牵涉到弟兄们的。”
阿飞说:“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三字经说:“大家一起走,躲避一阵子。等风头一过,我们又可以回来的。”
阿飞说:“我只想要回那笔钱。”
三字经说:“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这事?我还以为你跟我们一起走呢。”
阿飞说:“你跟阿炮说说,我需要这钱。”
三字经说:“跑路要紧,别扯那么远。我说了,阿炮他不会少你的钱的。你跟着我们一起走,他当然会给你钱。”
阿飞说:“你叫他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他抬起身要下车。三字经拉着他的手,说:“风声很急!别意气用事……”
阿飞愣住了。三字经瞅瞅四下里,见停车场没人来往,便压低声音说:“危哥那场子出事了你不知道?还有,‘鸡头’那儿也出事了,我们弄的那桩事情也有条子介入了。现在,道上一片混乱,哪个不到处躲避?人家危哥够大条吧,没有出事的当晚就跑路了。我听苏哥说,他租住的那个地方,也不安全,那个傻蛋农民就租住在他的楼上。走吧,别犹豫了。”
阿飞说:“你们走吧。”他没有回头,匆匆离开了停车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三字经纳闷极了:“这卵仔发什么神经,变得这么难侍候。”
苏世创说:“看他的样子,满腹伤心事。难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4.
次日晚上9时左右,阿飞来到医院时,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捧着一束鲜花走进阿芳的病房。行走之间,不时抖抖一头柔顺而乌黑的秀发,一副飘逸自如的神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阿飞想,莫不是妹妹的老师来看望她了?待他走进病房时,见病房里早已放着很多鲜花及水果,老师与同学早就来过了。
阿娳已经回学校了,病房里只剩下阿芳,她躺在床上看书。她的气色比起上午的时候好了很多。见那姑娘走进来,她便对阿飞说:“哥,这是余笴笴,在南国男性曙光医院做财会,是我们的师姐。师姐,这是我哥哥阿飞。”
余笴笴大大方方地握着阿飞的手,笑着说:“真的很像郭富城,阿芳她们给我介绍你时,我还以她们在糊弄我呢。”
阿飞说:“如果是郭富城就好了,只要扭扭屁股唱一唱跳一跳,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进账。”
余笴笴粲然一笑,把鲜花放到桌子上,说:“如今,像你这样的男人少啰。你看我哥哥,简直就是废人一个,明明也有工作,也有收入,居然整天问我要钱,好像我就是一棵摇钱树。后来我才知道,他赌六合彩,赌得很疯。”
阿芳说:“笴姐,谢谢你来看我。”
余笴笴坐到床沿边,说:“我已跟院长说了,你毕业后,可到我们那儿混一阵子,反正那儿也缺人手。不过,那地方是不能长久混的。”
阿飞说:“为什么?”
余笴笴快人快语说:“现时的民营医院,日子难过呐。三天两头就有主管部门来检查。不仅如此,还有记者来曝光。为了应付这些事,老板都烦死了。检查就检查呗,检查一结束,就开口要钱要物,若得不到满足,就往死里罚。哪个单位没有一点儿的小问题,随便找找也能找出来的,就好像一个人一样,身上总是有些缺点的。可气的是,现在的记者呀,跟找不到稿子写一样,小不丁点的事情也当作新闻来弄。唉,竞争太厉害了,有些对手专门找个有患有前列腺炎的人来看病,装模作样地说费用高,或久治不愈,接着狮子大开口要求医院赔偿。一时得不到满足,他们就找来记者当枪手,或与一些所谓的记者联合表演,放肆地来踩场,狠狠地把你糗了一通。”
阿飞说:“我见报纸经常报道说医托很多,每天在市区有名的大医院门前就有上百人,经常为了抢客而动手打起来。真的有这回事吗?”
余笴笴说:“哪个地方没有医托。民营医院那么多,每家都请几十个,累加起来就有几百号人。我们医院也有医托,这就看你怎么看他们了,别以为医托都是坏人,有些医托也是好人的。没有医托拉客,民营医院根本就难以生存。实际上,公营医院一些科室也存在医托现象,他们还与我们暗中签有协议。我们每给他们送去一个病人,他们就按多少折扣返还多少给我们。这早已是一种公开的秘密。奇怪的是,在记者的报道,却一昩批评街头巷尾那些小医托,居然对小医院与大医院之间的大医托未加抨击。你比如说,从县份公立医院‘转’到我们民营医院的病人,只要住进我们的医院,不管住院费用是否结算,我们就得给他们打去一部分钱;如果出院或转院时,还得按病人产生的费用多少以20%返还折扣给他们。”
阿飞说:“这么复杂。”
余笴笴说:“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以前,小诊所、小医院整天只是靠江湖游医坑蒙拐骗,小打小闹,难成气候。大浪淘沙之后,股份制民营医院诞生了,投放的广告小则几十万元,多则几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民营医院拼死拼活也要打出个知名度,打出个形象来,没有街头巷尾这些医托,没与公营医院的合作关系,怎能把那些钱赚回来。”
阿飞说:“民营医院那些特色专科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刊登在报纸上的广告,居然说得天花乱坠,包治百病,被大医院判定死亡的病人经专科门诊的医生治疗,也可以妙手回春。我甚至看到,癌症也可以在民营医院得到治愈。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一看这些广告,就知道是骗人的。”
余笴笴说:“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倘若没有这种广告声势,怎么可能吸引得病人前来治疗。”
阿飞说:“太不择手段了吧。你看那些从乡下赶到大医院看病的人,明明重病在身,经不起医托一番乱吹,就乐颠颠地跟着走了,钱被掏光了不说,还治不好病。报纸上说,有一个乙肝病人被医托带到一家专科门诊就诊,医生简单检查后,就问那病人带来了多少钱。那病人也很老实,说带了5000元。医生就说,这钱不够一个疗程,要想治好你这病,至于得四个疗程,这样吧,你先拿5000元的药回去治疗;过了第一疗程后,你可记得接着来取药。病人信以为真了,扛着一大麻袋的草药回去,可怎么治疗也不见有效,只好再次求诊。医生这回更狠,说要换一种药,开口就要一万元,保证药到病除。一看还是一大麻袋的草药,他就起疑了:这药咋与上次开的是一个样子呢?于是,他向一个在市里某个单位上班的亲戚寻求帮助。亲戚一看那些药,就骂他傻瓜一个,这草药在菜市里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也不过一两元钱一公斤。亲戚带着他去找医生,希望退款并给个说法。医生就是牛,说什么你有本事就去告呀!医生看病,当然要随行就市了,为何专家只有少数,既然是专家,费用当然就不同了。我们这个专科有特色,要你十万八万元也不为过。亲戚不服气,就向记者报料。记者带着病人去大医院检查,还把那一大麻袋的草药拿去药监局鉴定,结果病人只有一点儿的小病,而那些所谓的治疗乙肝的草药,也不过是凉茶而已……看了那篇报道,看了病人那病蔫蔫的相片,我恨不得去找那个医生揍一顿解气。”
余笴笴说:“……也有些人是胡搅蛮缠的。上回,我们医院做了一个皮包过长的手术,本来病人本身就有其他病症,但他没有在手术前告诉我们,术后他也没有按要求去服药,结果第三天就去世了。我们也承认有一点失误,可病人隐瞒病史、护理欠佳造成的大部分责任,应该由他来承担。谁也没想到,他的家属没有冷静处理此事,在别人的策划下,拉着横幅上街游行。横幅上写着‘曙光医院皮包手术医死我儿’。很多记者闻讯来了,拍照采访。领导本想不接受采访,又害怕死者家属乱说话,于是把事情的经历就了出来。次日,媒体报道这起事件,没得说,迫于压力,也为了缓和医患关系,我们不得不赔偿死者家属。民营医院的生存状态就这么艰难,简直在夹缝中存活。实话说,医疗事故在哪个医院不发生,关键的是,若在公立医院,媒体就少有涉及,而在民营医院,记者就会放大事件,制作耸人听闻的标题。”
阿芳见他们聊得挺投入,心里很高兴,说:“我在你们医院实习一两个月,没看出有何不妥之处呀。”
余笴笴说:“如果你像我一样待上一年半载,你什么都知道了。当你知道民营医院那些操作手法时,你会觉得恶心甚至想辞职;而有时候,你又认为他们也不容易,作为一种医疗医疗辅助机构,它们应该得到社会各界的支持,且健康成长起来,不能一棍子打死。”
阿飞说:“你也变成医托了。”
余笴笴说:“呵呵,我像吗?”
阿芳说:“像啊……哈哈。”
余笴笴说:“若你们有困难,我想办法帮帮你们。”
阿飞说:“不用了,谢谢了。你能来看阿芳,我就很感激了。”
阿芳也说:“师姐,你也太客气了。”
余笴笴说:“哎,你这是哪里话呀。我们姐妹有缘分,既然你有困难,我能袖手旁观吗?”
阿飞感动了,说:“真是太谢谢你了。”
余笴笴说:“阿芳,你的病情有些好转了吧。”
阿芳说:“昨天下午,专家会诊后说是休息不足引起的,类似感冒发烧之类的病症,小问题不碍事,可以治疗。”
余笴笴困惑道:“感冒发烧之类?既然是之类的病症,用得上专家会诊吗?不对呀。我得去问问医生,是不是医生想坑你呀。我整天待在医院里,虽说学的不是医学专业,多少也对一些病症有所了解。不行,我去问问医生。”她转身就要离开病房。此时,她见阿飞用眼睛向她暗示着什么,便停了下来。
余笴笴冰清玉洁,聪颖秀气,转念之间,便明白阿飞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她对阿芳说:“我跟你哥出去拍拖一下,回头我再跟你聊聊。”
阿芳笑笑说:“好啊。我哥性格有点闷,话不多。”
余笴笴说:“他没有闷呀,刚才就说了那一大堆的话,很活跃呀。”
阿芳说:“那是你把他封闭的心灵激活了。”
余笴笴说:“哈哈,等下,我再把他好好激活一番。”
阿芳说:“别把我哥哥带坏啰,他人很老实的耶。”
余笴笴说:“我也很老实,思想也很传统,不会把他带坏的。放心,你把他交给我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