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似水流年(3)
“不可以!你必须得有人照顾,你的病不比其他,万一哪天病发了,不是自虐,是自杀,那怎么办?”兰素冷了脸,这是她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平素温寒总是高冷疏离的,因此她说话的时候也总是三分强迫七分规劝,从来不敢冷脸教训她,可如今她病发得那么严重,兰素哪还有余力去思考其他。
见她发火,温寒眨眨眼睛,表情没什么变化,过了一会儿,伸出手揪了揪她的衣角,开口说:“你别生气,我去就是。”
兰素看着她无辜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里又暖又潮湿,这是温寒头一回这么软弱,相比别人就更招人心疼。
两头都安排妥了,温寒刚输了镇静催眠的药,这会儿药效发作,渐渐睡熟。兰素把邹亦时叫进来,格外不放心地嘱咐:“既然把她接过去,你就得确保24小时有人陪在她身边,千万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要随时保持手机通畅,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了,立刻通知我!”说完这些,她还是不放心,又确认一遍,“你能保证吗?她可不能离了人。”
“兰大夫你放心。”
兰素正准备给温寒找衣服,邹亦时已经抱了一个红色的斗篷走进来,他把温寒整个人裹进斗篷里,包得严严实实,之后回头冲兰素说道:“其他的你不用操心,需要什么我会找人准备,最近麻烦你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有情况我随时通知你。”
兰素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才放了心,点点头道:“好,温寒就拜托你了。”
出了医院,门外乌泱泱地围了一圈人,邹亦时皱眉,把温寒的脸靠在自己的肩上,之后阔步走过去。
张荣华看到邹亦时过来,立刻冲破重围,觍着脸凑上去:“邹少,车已经给您备好了,我们出发?”
他话音刚落,车两边列队的士兵齐刷刷地冲他敬了一个礼,嘴里铿锵有力地喊着:“邹上尉好!”
围观的群众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都伸着脖子瞧热闹,邹亦时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眼底暗沉,锐利的眼神扫向张荣华,冷冷地开口:“知道你为什么被罚到边防吗?”
张荣华吓一跳,脸上的笑容瞬间被邹亦时的阴寒给冻住了,他虽然平时和邹亦时百无禁忌,毫不避讳,可是谈及正事,他还是打心眼里害怕这个冷面阎王的。
因此,见邹亦时冷了脸,他也不敢造次,立刻像轰鸭子似的把围观群众都赶走,又把列队的士兵赶回车上,这才领着邹亦时上车:“来,邹少,先上车!”
邹亦时无视了周围或好奇或探寻的目光,抬步走向车门,他正准备把温寒放在后座,刚弯腰,她突然动了一下,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邹亦时愣了一下,果断抱着她弯腰坐进去,调整好坐姿后,让她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
在前头充当司机的张荣华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暧昧地开口道:“呦呵,果真如愿以偿了,美人在怀啊!坐个车都舍不得放下。”
邹亦时不说话,完全将他无视,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了,一直在他怀里乱动,胳膊腿儿全露在外面,他搂得越紧,她挣扎得越厉害,他眉头越皱越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荣华在前头惊讶得合不拢嘴,心里头翻江倒海,跟活见鬼似的,若是别人看了,顶多觉得惊讶,饭后闲嗑牙就罢了。但是他和邹亦时一起在部队里待了这么久,说不上推心置腹,但他绝对是最了解邹亦时的人。这人在部队里雷厉风行,铁面无私,以魔鬼式训练著称,冷漠无情,除了训练、出任务,为部队鞠躬尽瘁外,对其他事情可是毫不上心,休息时间,邹亦时也不会像自己一样,喝酒泡吧找妹子放松,即便是休息时间,他也是活脱脱的冷面阎王,生活乏味无趣。
不仅是他清楚,部队里所有人都知道邹上尉严于律己,自制力强,作风优良,无论任何时候都秉承着一个军人该有的严厉风姿,从不见他身上的气场有半点削弱,久而久之,甚至有人觉得,邹上尉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不然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成天在部队里枯燥无味地训练,怎么可能对娇软美貌的女人没点兴趣?
三人成虎,谣言传得久了也听起来像真的了,以至于到后来张荣华都觉得,或许邹亦时真的和他们这些普通男人不一样,能让他产生兴趣的估计不是凡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还远攀不上他那么高的境界。
这结论慢慢落在了心里,就成了一种潜意识,只要涉及女人的事儿,他就会下意识地想,邹亦时不是正常男人,对女人没兴趣!
就这么潜移默化了好多年,这会儿看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比看他和男人相好都让他难以接受。
他眼底温柔,万年不化的寒冰这会儿化成一摊水,简直能溺死一头成年霸王龙。张荣华看着他这么极端的反应真心觉得毛骨悚然,这种禁欲了快三十年的男人太可怕了!
瞅着他看温寒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的魂儿吸进去似的,张荣华实在看的哆嗦,赶紧给他指明方向:“她这么大个人,你把她箍得那么紧,她指定难受,你把她放平了,你来前头坐。”
邹亦时皱眉,满脸不信任。张荣华举起三个手指做发誓状:“邹少,我发誓,我开得又稳又慢,绝对不出任何岔子!她动一下,我就立刻靠边停,你看行不行?”
他这么说了,邹亦时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把温寒放平,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这才恋恋不舍地坐到副驾驶座。
张荣华恶寒,浑身一哆嗦:“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人!好像别人没处过女朋友似的,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活儿你还干得这么上心,吓坏我了!”
“张恒远怎么跟来了?”邹亦时回头看了温寒一眼,她像只小兽一样蜷缩着,格外地温和无害,果然是比在他怀里要舒服得多,呵,她睡着了都不愿意让他亲近。见她踏踏实实地睡着,邹亦时回头,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你让他来的?”
张荣华吓得一脑门汗,张恒远无意中得到了这个消息,路上他也知道那孙子跟着,可是已经成了这烂摊子了,他就想着反正丫不下车,干脆装不知道好了,没想到邹亦时这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神跟刀子似的,怀里抱着女人,还不忘把张恒远给刮出来了,非人也,非人也!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发誓,以后关于温大夫的任何事我都怀着万分崇敬的虔诚之心,绝不唐突!”张荣华举手做发誓状,额角冒冷汗,邹亦时没反应,他又补一句,“我以人格做担保!”
“你有吗?”邹亦时嗤笑一声,这事算是饶过他了。
而一路在他们后面跟着的张恒远双手交叉,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道:“邹亦时怀里那女人,倒是个美人胚子。”
他身边的副官不以为然地说:“美人?不见得吧,裹得严严实实的,再说,邹亦时不是一直不近美色吗,个人作风又严谨,怎么可能这么张扬地抱个女人招摇过市!”
张恒远冷冷地瞪他一眼,呵斥道:“邹亦时也是你叫的?”
那副官面色一僵,赶紧道:“是!”
张恒远冷着脸,心里想着,邹亦时这么张扬倒真是中了他的下怀,有了软肋,邹亦时就不再是坚不可摧的了,他要下手,也就多了一个称手的武器。
他靠在窗户上,忽然又想起了邹亦时怀里的那个女人,虽然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但那可是真正的惊鸿一瞥。
那么白的脸,那么黑的头发,偏偏裹在红色斗篷里,难得鲜明的颜色对比,那么干净纯洁的人,和这遍地的庸脂俗粉相去甚远。如此稀罕的女人却被邹亦时捷足先登,不管是事业还是女人,他总是要踩自己一脚。
张恒远咬咬牙,发誓就算事业拼不过他,起码这个女人,他得抢过来尝尝鲜。
张荣华、邹亦时一行人很快到了别墅,临下车的时候,温寒已经醒了,裹着斗篷看着窗外,眼神空洞迷离,带了丝惺忪的睡意。她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黑,容颜娇媚,气质冷艳,这么看着,倒像是误入凡尘的妖精。
“还难受吗?”邹亦时扭头看着她,一脸关切。
温寒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看着窗外,一副明显不想回应的神情。
张荣华幸灾乐祸地笑:“啧啧啧,让邹上尉吃瘪可不容易,温大夫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约如此。
进了别墅里,所有生活和医疗用品一应俱全,行事作风利落中不失细腻周到,邹亦时了然,怀里抱着温寒,不方便动手,只能抬脚狠狠揣在张荣华小腿骨上:“你告诉他的?”
“哎哟喂,大爷啊!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张荣华疼得龇牙咧嘴,“人家李副官又没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倒恩将仇报!这次人家主动求和,你还不卖个面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温寒被箍得不耐烦,挣扎了一下,赤着脚跳到了地上,邹亦时一惊,忙揽着她的腰重新抱起来:“没给你穿鞋,地上凉!”
温寒跟他闹脾气,死活不想他抱着,挣扎着跳下地,光着脚嗒嗒嗒地跑上了楼,邹亦时来不及追,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她。
“凉个屁啊凉!”张荣华气急败坏地吼,“老子早就给你供暖了!”
“让李副官回来吧。”邹亦时扭头往外走,“你在这儿守着她,我去处理灾情,可能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哄她吃好、喝好、睡好,如果她出了任何问题,你就给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长眠!”
邹亦时转身出门,张荣华气得嘶吼:“邹亦时你还是不是人!我的命有那么贱吗?老子上辈子一定挖了你家祖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