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有抉择
日子过得不咸不淡，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上班面对老板的扑克脸，老板没完没了地看我不顺眼，恨我不思进取。每次老板骂我，我都会去照镜子，难道面目可憎到如此地步？那么当初他为什么会把我带回来？无解！
下班，下班虽然面对的不是老妈的扑克脸，但我已经习惯她的笑里藏刀，她对我也有恨，恨我不出嫁，每次她对我微微一笑时，我也常常照镜子，难道她不看在我和她相像的地步上放我一马？那当时为啥把我养大？照样无解！
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母后最近的攻势居然缓了下来。今天回家，居然有好消息传来，难怪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两只喜鹊。
“眼不见不烦，我们老两口出国玩去了。”母后美其名曰：“去国外给你找个男人带回家。”国外游这么高大上，我也想去……但是我刚想提出我的要求，母后直接用眼神杀死了我，好吧，那我来分析下一个问题，“全中国这么多男人我都搞不定，这就走向世界了？”我觉得他们想得太多了，但是母后回答：“万事皆有可能，说不定我出去转一圈，你爸比给你带一年轻的妞儿回来，我就直接在国外定居了呢。”
“妈，你还是别去了吧，这还没走出国门呢，你就不想回来，话说回来，还没怎么样呢，你就想弄得我爸妻离子散？”话说出去了，换来的不是父皇的维护，而是母后大人的巴掌套餐。这世界我还能去哪儿说理？
该出国的出国了，不该出国的也出国了，剩下一个孤单的我。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面就餐不用刷碗。但是三天后，腿儿先被我吃垮了，她见我就想跑，“姐，我再和你吃，蜀黍就丢啦。”大叔会不会丢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能影响人家的爱情。
没人陪吃饭，没人唠叨我，同时也没人管饭了。眼不见母后固然不烦，但是饿久了，我去哪儿蹭饭呢？方便面又吃了一天，给母后父皇请安的时候，父皇从电话里都闻出了方便面的味道：“楼下小卖部的方便面都买光了吧？”
“爸……”我居然无力回答。
求人不如求己，我就不信老天会饿死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我深信不疑。你问我，你怎么动手，别急，万事有度娘不是？
“你要做饭？”腿儿一脸的怀疑，“你确定你家和消防局近吗？我怕消防官兵的速度赶不上你起火的速度。”这么泄气的话，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
“信我者得永生，看我的吧。”煎炒烹炸，没问题啊，港式的、泰式的，啥式我都会做，怎么都能把自己喂饱！于是沉寂了几天的我又开始生龙活虎，自诩为大厨。
腿儿说，谎话说多了（我不认为这是谎话）就变成了真话。腿儿嚷嚷着来我家吃饭。嘿嘿，你若敢死，我自然敢埋。
“美男最近怎么样了？没见你勾搭他啊。”腿儿一脸八卦，“要不要叫他一起来啊，我再叫上大叔，人多热闹。我想想就觉得刺激，大叔，美男，哦耶。”
“Stop，你别哦耶。第一，美男在哪儿，我不知道；第二，人多就乱，鸡多不下蛋，这俗语你听过没？死了你的八卦之心，安心等着我变田螺姑娘吧。”说实话，美男在我没说再见后告别，就真的没再见了，曾经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没接到（有些故意），然后给我发了几次不咸不淡的短信之后，就再也没然后了。这话我不能告诉腿儿，她会说：“哎呀（这两个字带着拐弯的强调），人家那么美，你就主动追求下好不啦。”实话说，我真的没有觉得好不啦，我觉得是不好啦。
我不想在他的生命里成了过客，也不太想要他在我生命里留下痕迹，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少年人的性子是耐不住寂寞，冷淡是最好的方式。
下班时候，最怕老板拉开他的办公室门。我和腿儿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他办公室打探消息，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不能被小虾米坏了气氛。
“老板，这些需要您签字。”下班前一分钟，我和腿儿准时推开门，把文件放在他桌子上，“您先签，我先出去了。”
“老板，我今天有些不舒服，请假一分钟，可以不？”腿儿的表演直接上了。
我在外面屏住呼吸，盯着腿儿夺门而出的时刻，简直完美到极致，下班时间也配合地走到六点，宾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家不是这个方向，你往这儿走干吗？”腿儿看着我，一脸疑惑。
“别废话，万事俱备指的是家里的灶具和作料具备，欠的东风是食材。”我没有被腿儿的眼神杀死，却差点累死在超市的购物大军里。
为了迎接腿儿姑娘的到来，我就差把超市搬回家了。生猛没有，海鲜、蔬菜，我样样买点，这是全面准备，大路小路我都把它弄通了，这不是因为对腿儿的重视，而是我思维成熟。做一道菜合胃口的可能性太小，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失败了呢？多准备着，总有一盘是你的菜不是？
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华灯初上，北京下班高峰的车流已经阻挡不住我回家的脚步，腿儿已然变成了壮劳力，我当然也是壮劳力。两个人费劲巴力地把东西搬到门口的时候，借着门口暗淡的光线，我突然觉得不对，门口好像多了一个人，还比较眼熟，定睛一看，晕，这不是那谁吗……“腿儿，你把东西放下，能帮我下楼拿个快递吗？我忘记物业说有快递了。”赶忙转身拦住腿儿的视线，先把腿儿支开，我再解决掉不速之客。
“我等你很久了，原来你去买菜了啊？”他直接从腿儿手里把菜拿过来了，“你是神算啊，知道我来，准备这么多的菜，太客气了。”你等我好久，然后你接过别人手里的菜？我还神算，要是神算我就准备点毒鼠强了。
腿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光在我和美男之间逡巡，“你俩约好了？那你为什么说人多就乱，那啥多了……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抛弃大叔了，你诚心……”我直接捂住了姑奶奶的嘴。亲爱的，粗话不要总带在嘴边上，我们是文明人，“他……我没约他……”我在想怎么去解释这个问题。
“哇噻，美男啊。你原来金屋藏娇啊？我说你最近苦练厨技，说吧，到哪步了？”腿儿终于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我知道我已经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了。
我到哪步，看不到我手里的菜啊。我把菜堆在一脸花痴的腿儿手里，打开门，“进来吧，别说你只是到门口看我们买菜的。”
美男毫不客气地走进来，腿儿一脸花痴地跟进来，“哎，你来过她家几次？你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真想用土豆堵住她的嘴巴，尤其在我看到美男眼里的笑意的时候。当一件事你已经控制不住的时候，不如任其发展，尤其是对腿儿这类八卦之心常青的人。我径自走向厨房，美男也跟了进来，“我是不是冒昧了？”
你还知道你冒昧啊，要不是看你那张脸还让我赏心悦目，我就打到你桃花开，我堆上笑容，“没有，一点都不冒昧，一点——都不——冒昧。”请想象我咬牙切齿的镜头。
腿儿躺在沙发上喘息，不忘八卦，“你俩在厨房嘀咕什么呢？没看到我要累死了啊，你是想把超市搬回家对吗？”
我倒是想搬回来，但是老板没有因为我去超市多付给我工资，我瞥了一眼美男，“你来干吗？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算准了我做饭？”
“我能说我观察你很久了吗？你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吃麻辣烫，在同一个地方买咖啡。”他有点自豪。
“我没有掌握任何国家秘密，你跟踪我？”我恼火了，被一个陌生人跟踪，自己还一无所知。
“我对你感兴趣啊，你知道我们年轻人的方式就是要掌握对方的动态。”他一脸的理所应当。
“我警告你啊，离我远点，你们年轻人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我不喜欢我每天出门的时候，还要观察是不是有人跟踪我，而且你得多无聊啊，天天跟在我后面，你没觉得一点新意没有？”别逗了，如果不制止，自己每天的生活都透明，那我怎么混，更何况这不是爱情片，而是恐怖片好吧。
“你俩有完没完？把我扔在客厅，我电话蜀黍了啊。”腿儿在沙发上嚷嚷。
“别别。”我赶紧往外跑，临出去瞪了一眼美男，“警告你啊。”
美男投降，“一定不了，因为我该掌握的都掌握了。”
我想返回身抽他，但是腿儿那边又开始哼唧，只能返回身去伺候那祖宗。
闹闹腾腾告一段落，该我一展身手了。请看厨房内，iPad上，百度百科的网页里，我按部就班地手忙脚乱，做个什么菜呢？我对着一堆原材料无从下手。每个菜看起来都好好吃的样子，但是谁能告诉我怎么组合？我觉得很好做的菜怎么都那么麻烦？
“我来做个鱼香茄子。”美男轻车熟路就备菜了。
“你捣什么乱？浪费了东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家厨房岂容你来祸害。
“那你给我做啊，你对着iPad研究半天，一动不动是在思索吗？”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人什么，否则他不会出现在我生命里，不会在我第一次下厨的时候打击我。
“吸油纸在哪儿？不能窝住油，否则太腻。”美男一副不客气的样子，“你就别研究菜谱了，先把自己的专职工作做好。”
“什么是我的专职工作？”我一头雾水。
“勤杂工啊。啊！！！”后面一个啊，是因为我把漏勺直接扣他脑袋上了。
然后我就开始乱翻，吸油纸，这么高深的东西……吸油纸是什么？我面对抽屉里的一堆东西无从下手，看着纸样的东西太多。
“你行不行？言语上的巨人，生活里的小矮子。”他直接伸手拿走了。我呆呆地看着，真想和他说别客气，但是人家愣是没有表示出谢谢来。
我生气地把花菜掰开，“你才小矮子，你们全家小矮子。”
腿儿进来，“大姐，你是想把花菜碎尸万段吗？这得多大仇恨啊。再说你都研究半天了，什么都没做出来啊，你是请我吃饭还是想饿死我啊。”
我对她的挑衅第一次无言以对，而且对网络也产生了怀疑，百度上那么多菜的做法看起来都很简单，为什么现实中却这么难以实施。
别问我后来的饭菜，去问厨娘附身的腿儿姑娘吧。鱼香茄子是成功的，也就这么一个菜不属于腿儿，但是也不属于我啊。剩下的菜全部由腿儿包办。我一顿饭吃得不知道啥滋味，看看安然自得和一脸八卦的腿儿，我更多的是在研究明天怎么和腿儿说他的来历。
他的由来是个故事，我能这么说吗？不过没经我邀请进入我的世界，那么注定你不能全身而退。盯着他的脸，我突然有点想笑。跟踪我，不经允许来我家，还有不打招呼就进入我的世界，这事儿大了。我突然挤出了一些笑容，我想，我真的是善意的……
腿儿满是诧异，并且胆战心惊地问：“菜不好吃吗？怎么你满脸都是奸诈的笑容？”
“好吃，好吃，好吃得我都想吞掉自己的舌头。”我连忙点头，美男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们，我坦然面对。
当我为严刑逼供准备好一切时，第二天，腿儿居然没有逼问我关于他的任何事儿。当我心虚地问腿儿的时候，她振振有词，“我加了他的微信啊。有什么我可以问他，问你，我根本就问不出什么。”多好的闺密，多好的小伙伴，见到了美色，居然连我都不相信了，这世界还有天理可言吗？
最可悲的是，为了昨天的事儿，腿儿直接敲诈了我。
我不心疼被腿儿敲诈走的一顿海底捞，也不太心疼自己被打击的自信心。我是心疼怎么把他驱逐出我的世界，脑袋都要炸的趋势，年轻人就是得寸进尺，随随便便就站在我家门口。这可不好，我不担心我怎么样，我是担心我母后大人回来撞上，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拖回家。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我怎么能让我的一世清白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腿儿神神秘秘，“别犹豫了，都送嘴边了，你不吃多浪费啊。”她捅捅我，“老实说，你一点不动心？没有点什么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告诉她，一见钟情这事我早就不相信了，怦然心动那是多久之前？曾经张扬的女孩子当时为了那个沉稳的男孩子也是怦然心动了吧？只是那段时光太遥远。
“年纪不相当，你不想我俩出去逛街的时候，人说我带儿子上街吧？”我面无表情，知道腿儿就想从我这里套话，小样儿，你还嫩点。
“别和我摆你那张扑克脸啊，儿子夸张了，侄子还差不多。”腿儿一脸八卦神情，“你不下手别人占了先，你就傻了啊，不看那张脸，就看那手鱼香茄子，就得有多少姑娘争破头啊。”“春天好像是来了，连腿儿姑娘都一直叫唤了。自己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就别操心我的事儿了。”我恨恨地丢给她一句。她不懂，在我的世界里，清冷的冬天最适合我。腿儿的建议我承认很好，很完美，而且还能解决我的燃眉之急，只是吧，真的对这么小的男孩子下手，我觉得我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你不一直说，只要他舍得死，你就舍得埋。墓地没几个钱，我给你出了，你大胆前进吧。”腿儿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拍拍我的肩，指指前方，“去吧，皮卡丘。”
“你是豁出去了，可是看你这一脸的坚毅，我怎么觉得你豁出去的是我。”我咬牙切齿。
“别犹豫了，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去微信帮你约他。”腿儿一脸鄙夷，“至于吗？约会而已，我说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这么些年我都没见过你约男人。”她突然转到我的面前，“不会是被人抛弃过吧？需要时间来愈合伤口？”
我的手突然有点颤抖，但是仍旧镇定地推开她，“我是宁缺毋滥，谁像你年纪轻轻非得从酒吧捡回一大叔。”
“大叔有错吗？我最爱大叔了，好有爱……”腿儿一脸沉醉的样子，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起关于苏阳的一切，那是只属于我的，不想分享，不屑于分享，只希望珍藏。
腿儿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一脸失望地回到座位上，我知道她又和大叔八卦去了。难得大叔这么大岁数，还一直陪着她这么浪荡，爱情这东西实在太神奇，人的可塑性也实在太大。
手机震动，我抬头看腿儿，她居然朝着我一脸不怀好意地笑，我低头，是美男的短信：“有朋友去天津，你周末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去？”
八卦热情腿儿直接蹿过来，看到短信后大呼小叫：“背后不能说人吧？看看人家多主动热情，赶紧答应。姐姐，该交出去的时候，一定别吝啬，有啥啊？能晃个男人，而且是嫩男人，谁占谁便宜，对不？这是机会啊。”用热情洋溢这个词语形容她一点儿都不过分，她见我看着她，“别看我了，我脸上没有写着攻略，赶紧去吧。说实话，就算嗯哼嗯哼了，还不知道谁吃亏呢。”
在我看来，她这张脸上只写了三个字，“你抽我啊。”我想成全她这表情，但是我扬起巴掌的时候想明白了，放在嘴边的肉如果不吃，就白白让腿儿嘲笑了。而且我是能忍住不去吃，但是这事儿要被远在国外的母后知道，我相信，她包机也要飞回来。我狠狠心，与其自己死不如他人死。兄弟，别怪我了，我就毫不客气地下手了啊，我回：可以啊，约会还带组团来的啊。
我放下手机，转身对着腿儿咬咬牙，“你说，是不是你和他说什么了？怎么他的短信一来，你就知道扑过来？”想蒙我，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哪有啊，伦家不就是说你现在孤独寂寞冷，希望有人陪你过周末？”腿儿说完转身就跑。
还好她跑得快，我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年纪小真好，可以不计后果地做一切事情。
我不知道当夜美男有没有打冷战，但是我一整夜没有合眼，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告别过去，但是我知道，人只能往前走，再也不能回头。回忆这东西也该从我的生命里淡去了。
只是为什么决定放弃的时候还是心疼呢？望着窗外的星空（你就当我矫情吧，北京哪还有星星），我思念的和我要忘记的选无可选，只有那个人。从美男出现，回忆越来越频繁。
说这次是约会，是大家都理解错了。我不知道是几个人一起去，但是彼此坐不同车次的城际列车，到达指定目的地。火车是多好的沟通场所啊，面对飞驰而过的景色，抒发一下感情，最容易打动人了，但是人家并没有行动，我看着旁边座位上假寐的人，有些微哂。
我给腿儿信息：你想错了，只是大家一起进行一次旅行而已。
腿儿居然没理我。
目的地是一个宾馆，我到了之后才发现，他嘴中的好多人算我只有四个人——搭配很好，两男两女，没一丝多余。于是，我想到我在火车上的观点——那是错的，内心中对自己的冲动还是有点后悔。
惊喜这事儿往往只有惊没有喜。在办理入住的时候，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一男一女本来就是恋爱关系。
“恍然大悟”这个词永远是马后炮的代名词。我还以为他上了我的贼船，我到现在琢磨着是我掉入了他的圈套。
腿儿果然和他联合起来，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如此的想法，孩子们的世界的确太缤纷了，而老了的我只能选择静观其变，因为除此别无选择。
不管怎么样，怎么睡觉是个问题。我是想和那女的睡，但这夜里人家开个小差啥的，我这不是电灯泡吗？
“服务员，能帮我办一下入住吗？”我掏出身份证，牢牢记得妈妈的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身份证没带……”服务员听到这话，偷着乐并且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没带身份证，可以去派出所开个证明。”
这服务员的回答，我简直给她点32个赞。我看着他有些好笑地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实在没忍住，“自作孽不可活！”
“姐姐，我和你睡吧。开四个房间太浪费。”女孩子跑过来。
虽然我对她的举动感觉很舒服，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满意。你叫谁姐姐啊，没看到我这正青春年少、豆蔻年华（别吐，你会习惯的）。
当我把一切都收拾停当的时候，敲门声响起。美男一脸笑容地看着我们，“吃饭去吗？”
什么都可以耽误，吃饭不能耽误。为了吃，我暂时忽略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还是比较大度的，当然也可能是我的自我感觉良好。
天津的夜和北京的夜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几分人气。八点半大街上溜达的只有我们几个。这时间段已经不用想去海边了，别提天津的海在哪儿，我根本不知道，晚上去看海这事儿，只有浪漫的恋人才会多想，于我，只想填饱肚子。
海鲜大排档已经关门了，街边都没有人气。七拐八拐，几个对路不熟悉的人，居然进了一条更不熟悉的街。看着海鲜馆子就进吧，不吃海鲜来这儿干吗，还不如在北京后海那儿看情侣拥抱呢！挨宰？挨宰活该啊，北京好好的，非得浪到天津来。真被宰就当为天津人民的GDP做贡献了。
餐馆的灯为了我们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服务员过来，“几位？”
我伸伸手，“都在这儿呢，看着安排吧。”
海鲜点了，人坐定了。赵丽蓉那小品怎么说来着？黑！真黑啊！天津人民的好客显然没有眷顾我们，在吃了一肚子冷汤冷水不新鲜的海鲜，并且花了五百大元之后，我对海鲜的梦想也破灭了。老板倒是没用刀逼迫我们付账，因为我们根本没想过逃单啊。
“姐，你怎么了？”宾馆里，同屋的姑娘实在受不了我一趟趟地跑厕所。
“我好像闹肚子了，刚才的海鲜是不是不新鲜？”我有气无力了，只想回家躺在家里的大床上。
“好像是不新鲜，我当时不敢说，就没多吃。”姑娘很实诚，实诚得伤了我的心。我恨自己贪嘴，更恨这类人，您都知道不新鲜了，干吗不告诉我？
“Y，你来一下，姐姐有些不舒服。”姑娘明智地拿起来电话，可惜不是120。我不舒服，你叫他没用啊。
世界上最悲伤的事儿不是靠着海边没吃到海鲜，而是吃了海鲜后整夜闹肚子。
敲门声是在我抱着马桶亲热的时候响起的，当我出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换了人。于是在我和马桶亲密接触了五次以上的时候，姑娘开门走了，换成了小狼狗。
“我带了药，你先吃点。你是太贪嘴。”美男端着水一边拉着我，一边唠叨。公然入住的美男美其名曰照顾我，而我的力气实在支撑不到和他理论。
不过和美男共处一室，这是出发前腿儿一直激励我的，只是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美男是在身边，只是我已经没了下手的力气。
“我晕，你别在我眼前晃悠。”我躺在床上，想的是娘，不是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瞪瞪又被肚子疼给叫醒了，他居然没睡，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我。我一睁眼吓了他一跳，也吓了我一跳。
腿儿电话来的时候，我正抱着马桶亲热，吐得昏天黑地。她发现接电话的是美男，居然比我还兴奋，据说她在连续不停地说“你们继续”中挂断电话。
美男挂上电话的时候也莫名地高兴。在我看来，我们继续不继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美男，我“谢”你把我变成这样。我个人觉得天津这地方铁定和我犯冲，而我肯定和你们八字不合。
“苏阳别闹，我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中，我觉得有双手在我额头上摸来摸去，只是这感觉如此熟悉，我甚至不想睁开眼睛，我是如此怀念这感觉，甚至沉迷。
“起来喝点水，你居然抱着马桶睡着了？我简直佩服死你了。”声音丝毫不熟悉，但是我没力气睁开眼睛，“你是谁？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意识突然清醒，眼睛是我用手撑开的，映入我的眼睛的是一张放大了的脸……
“啪！”
“你有良心吗？给你水喝，你抽我？！”满是怒火的声音。
“抽你？信不信我把你抽成纸巾？老娘的便宜是你占的？”我一脸义愤填膺，只是底气越来越不足。遥想当初我也曾壮志凌云，只是现在万念俱灰了。
“来吧，继续喝水，在我变成纸巾前，您得先保证你的能量。”我在声音里居然听到了一丝容忍和无奈。
我不敢说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也不敢说我的眼睛满含热泪。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的，而有些感觉总是乘虚而入。不是我故意变成刺猬，也不是我故意躲在堡垒，我的心很小，又很害怕拥挤的感觉。我没力气远离，所以请你躲我远一些好吗？一瞬间，我跌入了自己的情绪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总有个曲调：“说起来爱情的悲欢离合有个你我永远不提。”其实就算我不提起又能怎么样，你早就在我心底扎了根。不是我不放弃，是我怎么舍得放弃。那曾经是我以为一辈子的美好，却瞬间崩塌。
“嘿，还不睡呢？聊天吧？”他看我沉默着，有些故作轻松地想展开话题。我甩甩头，想把脑子里的水给甩出一些。我怎么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走走吧，现在又说聊聊吧。
“聊什么？八卦吗？还是聊我？八卦我不懂，至于我，你也不用懂。”我毫不客气，我知道你想聊什么，只是，我没有兴趣，我不习惯你问我答，或者我问你答。
“苏阳……”
“别问我苏阳是谁。他是我一直以来珍藏的不敢轻易说出口的名字，不是因为珍贵，是因为说出口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远走。我能说我不舍得他走，不舍得把他变成回忆吗？”自言自语也是种发泄的方式，我一直知道。我也知道为什么母后要赶我出门，是因为她怕我陷入自己的世界不自拔。苏阳走了，用自己的方式，我抓不到一丝关于他的气息，每个人都知道我有过去，只是他们不知道过去和我一直纠缠到现在，我走不出去，它也离不开。
“不舍哪有得？你不舍他就不会得到我！他的因，我的果。”美男也像是自言自语，头晕的我，怎么也找不到方向，迷茫中，“他的什么因，你的什么果？你是谁？又是从哪里来？”我闭着眼睛，睡眠的脚步好像和我越来越近。
“我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啊！这不是你告诉我的？”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在我睡前我一直想说的是，救兵同志，我希望你救我于沉沦，救我出自己的心魔。可是，爱情这东西开始的时候已经注定了是魔咒，修成正果的都是幡然醒悟。半途而废的只能沉沦，你救不了我，请你把自己救走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没有睡过，我多想告诉他或者只是告诉自己，有时候距离是两个人相处最基本的法则。
爱情总是开始于轰轰烈烈，义无反顾。年轻时候就算痛哭也会选在喧闹的街头，只是认为那样的背景才衬托年少轻狂。那时候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是最美的。想当年，没钱算什么？两人街边蹲着看卖西瓜的，两个人帮着吆喝，工钱是一个西瓜。没西瓜刀算什么？摔地上看是不是八瓣，吃的话捡最大的吃。我们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我们有彼此，我们还有青春可以挥霍，有那么多热情可以抛洒。最重要的是，我有你陪我，而你有我陪你，这足够。爱没有很复杂，只需要两颗心一致的节奏。
回忆总是轻易打动我们，把我们带回最不愿意舍弃的过去。
一年一度的车展专业版好看，但买不起车，当然买不起。最重要的是买不起票，只是这怕什么？
“小猴子，等我毕业了带你来看车展。”站在国展门前，苏阳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切，看什么车展，你感兴趣的无非是里面的车模。”海报上的车威武雄壮，我当然知道作为男人的苏阳喜欢车多于喜欢我。
我帮人卖黄牛票，工钱不要，只要两张票，所幸，看在我年轻力壮、嗓门大的情况下，居然真有大叔乐意雇我，两个小时，两张票。
“走，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票到手，当然就得把人也骗到手，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他惊喜的样子。
“别拉我，今天我还得去给人补课。”苏阳急匆匆地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今天这孩子结课。”
我挡在他面前，“大哥，女朋友重要还是学生重要？”
“女朋友？女朋友在哪儿？我只看到一只小猴子。”苏阳一脸的笑容。
“嗯哼，小猴子能弄来展票，学生能吗？”我拿着门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我永远都不能忘记那时候他亮闪闪的眼睛，“我准备做逃课的老师了，小猴子，你赢了。”
是的，我赢了，他紧紧拥抱我的时候，我忘记当时是不是脸红了，可是，幸福的眩晕一下子把我打倒了。会偷心的不只是我，还有你啊。这么多年，我的心一直放在你那里。
那时候的幸福是满溢的，只要笑一下就会有叫作甜蜜的东西溢出来。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们为什么要识得愁滋味呢？
桃子成熟的季节就是小猴子最爱的季节，我拉着苏阳，“晚上咱们偷桃子去吧？我看园子里的桃子有几个熟了。”
“得爱护学校的一草一木。”苏阳一本正经。
“哼，不去拉倒，我晚上有选修课，你自己去自习吧。”你那么爱学校，你就自己和学校过吧。
第二天，课桌上出现一个袋子，里面是我看中的那几个桃子（我都做了记号）。
“你牛！”下课时候我抓住他。
“赶紧吃了，别被人看到，你如果不想看到我被学生处游行批斗的话。”苏阳故作紧张。
下午时候，苏阳匆匆跑来，“你吃桃子了吗？”
“当然吃了，在你被批斗和吃桃子之间，我选择了吃桃子。”
“完蛋了，校工刚打完农药。”苏阳一脸紧张地拉着我，“走，去医院。”
医院没赶到时，我已经被食物中毒击倒了。那时候啊，打着点滴我还在偷着乐，多么开心的事儿。看着他忙前忙后，看着他一脸担心，那时候的欢乐啊，总是来得那么容易，那么多。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戛然而止，从来没想过幸福会如此短暂。
那天的天气是那么好，我已经想好了要告诉你一句话。我故意说想吃街对面的煎饼，只是想要站在街的这边对街那边的你说“我爱你”，可那句你问了好久的“我爱你”却变成了绝句！
我宁可他只是放弃我，要我舍得放开他，我宁可他活在另一个女孩身边，只希望他仍有那么美好的笑脸！
亲爱的美男，你不是他，我也做不了你心中那完美的自己，谁都不能自私地拉着别人，要别人给自己的不幸福陪葬。
“你始乱终弃啊，你调戏了我、睡了我不负责啊。不理我不代表没有事实。”当我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这条信息已经重复了很多次，每一次我都会删除。不是我铁石心肠，只是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能爱你？别想看到我的软弱，别想要我在你的肩膀依靠。注定漂泊的人，我早就忘记了停留，而你也不是那个港口。
“那话怎么说来着，谁年轻时候没遇见过几个流氓？你就当我是流氓吧，我自己走，就不劳烦你报警了。”我措辞很久，发送，关机。
我不太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观，只是觉得他这么小题大做有点刻薄了，但是不能为他影响我的心情。母后今天回国，这可是个大日子，我怎么也得表现下自己的关心和热情。长期饭票还是不能得罪的，为了换得几日安宁，我还准备了几个小菜表现一下（饭店外卖）。腿儿说我的心都长在忽悠母后身上了，我对此嗤之以鼻，生身父母，对他们好不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说老实话，我就是怕他们逼婚，在我殷勤的情况下，说不定会缓缓呢。
机场内，母后父皇凯旋回朝，我这小奴才忙前忙后。母后正眼看的是形形色色的雄性：“几日不见，你还没把自己折腾出去啊？这地儿也给你腾出来，时间也给你留出来了，你就真的想把我家客房睡穿是吗？”
你们见过这样的妈妈吗？见面不是嘘寒问暖，“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就是个男人吗？你去国外都没给我晃回来，国内的市场实在太小了。”我费劲地提着箱子，小步跑着，我并不怕她把我丢了，她的确舍得我，但是她不舍得她的东西啊。
“你别指望走向世界了，我这次回来，早就联系好了，明天开始你就相亲！”
相亲？“母后，你难道想要我拿着学历、收入、家庭等筹码去从事一个对等的交易，你没觉得我像是被你明码标价了吗？”我一脸的愤慨。
“明码标价很好啊，至少你还有人问津，我是怕你成为库存。”母后转身离去，父皇紧随其后，嘴型对我喊：“加油加油哦。”
我加油！我的确想加点油在脚底，但母后一句话就决定了我的命运，明天我面对的是谁家那小谁……小谁啊，我奔跑着朝着母后追去。死也得给我个死的理由吧？
小时候我一直想拯救世界，长大了我才发现整个世界都拯救不了我。这句话简直太贴合我的心了。
恍惚间，我又想起那张认真的脸：“我们交往吧。”我暗自诅咒，交往啥啊，肯定都是你带来的晦气，你认识我才几天，姐姐我把你卖了，正好够和人私奔的路费了。
家门永远静静地等在那里，不骄不躁，你什么时候回家，在那儿的永远是它。等等，家门外站着的是谁？
“你在这儿干吗啊？还要跟踪是怎么？赶紧走啊。”我用口型对他说。
“……”他一脸茫然。
孙子，上瘾了是吧？我家是餐厅啊，你还天天跑门口等着开门。这餐厅也有打烊的时候吧？姐姐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我刚想发飙，但是当我转头的时候发现，我应该头大的不是等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而是母后大人终于见到了家门口的男人。
“啊——”母后尖叫，然后我被狠狠地揍了一拳，“行啊，知道给我惊喜了？这小模样真不错，哪里祸害来的？走，回家！”家门口出现男人这事儿，母后能放过？行了，不管你是谁，今天准叫你知道你家祖宗八代都是谁！
“叔叔阿姨好，我帮您提箱子。”他赶紧接过母后手里的箱子。我狠狠地盯着他，抢我的活干！而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居然对着我微微仰头挑衅，我咬牙：“踢死你个王八蛋。”
母后回头，“你磨磨蹭蹭干吗啊，没见到有客人，赶紧前面开门去。”
“哦，知道了。”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明明看到他忍着笑。憋死你！
晚饭吃得如同嚼蜡，母后眉飞色舞，父皇还喝了两盅。
“你家是哪里的？多大了？”饭后开始的审判大会，我这心脏跟着母后的审判词各种哆嗦啊。
大哥，你是江湖我大哥，你赶紧解释清楚，说明白你不是来等我的，只是走错门可以不？我看着他，动动眉毛，快告诉我你明白。嘿，请别和我眉来眼去，你不懂就算了，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我以前认识你吗？在我家打烊之前，赶紧走吧。
“阿姨，我二十五岁了，北京人，初中的时候我跟着妈妈去了香港。”乖宝宝就是乖宝宝，装成这样累不？
“你生日是几号，妈妈是干吗的，你又是干吗的？”我直接打断母后的话，我太知道母后的心思了。
“去一边去，哪轮得到你？去给小辰拿水果。”还“小辰”，我就知道你有目的。况且饭后还得吃水果，这讲究，可是这是我家啊，你讲究个什么劲儿。
“我不吃水果，谢谢阿姨。”不吃就不吃，你笑得这么奸诈干吗？
“要她去，每天都不干活。”母后随手挥挥，我只能去跑腿儿。
我心里咬牙，你果真不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天不早了，我送送你？”水果什么的省省吧，我用脚踢他。人家一脸的茫然无助。别装傻，见好就收啊。
“你干吗呢？没事儿踢人家干吗？”母后笑脸都快贴在人家脸上了，“这孩子可爱，你说是吧？”母后直接看看父皇。
“对对，这孩子看着就靠谱。”父皇是个没骨气的，看看就靠谱，你是看相为生的啊？你看看他下一步会不会被我一脚踢下楼。
“可爱什么啊？年龄都可以叫你姥姥了。”我暗自嘀咕，他明显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就假装听不懂。
“叔叔阿姨，不早了，今天打扰您了。以后我再来拜访。”他站起来，如此看来他还是懂得一些规矩的啊。
但是谁告诉我笑颜如花只能形容女人？看着这样的笑脸，一时间，我的心也被晃了一下。
“欢迎常来，我送送你啊。”不顾母后反对，我抓起他赶紧往门外送，妖孽，你还是等悟空来收你吧。我家这小庙真的容不下你啊。而且这个母后，虽然凶狠，但是那也是我的，不是你的。
“小辰常来玩啊。”母后的声音被我狠狠地关在门后面。
“说吧，什么条件要你放了我。”我无所谓地盯着他，“或者什么条件要你放了我妈。”别以为你站在我家门口就可以给我家当门神。我们这小庙真请不起你这大菩萨。
“我只想在你身边，保护你，一如苏阳。”他突然不再笑，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我。
最害怕认真的样子，最害怕有人对我认真，“请收起你的深情好吗？还有，不许说苏阳！”苏阳是我的秘密，甚至爸妈都不知道，那是一段短暂但幸福的时光，我介意和任何人分享。
泪水瞬间滑下，谁要你提起他的。谁要你和他相比，我不是你的谁，你也不是我的谁。我允许你这样离去，请别用你自己认为的爱的方式来伤害我，可否？我用我自己的方式祭奠爱情与你何干？请你离开，到此为止。
身体被轻轻抱了一下。剩下一片寂静。
他走一如他来，没有和我招呼，也没有和我告别。世事大多如此，我能怨恨谁？他没给我答案，我也不想知道答案，生命过客，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