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21寝室

安佑麟分析，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极大。根据死者的身高和体重，凶手首先开车到环状平台的后方的行车道上，再用推车将被遮挡住雨水的尸体沿着石子路运送到平台上的柏树下。这就解释了为何尸体的衣着干净整齐，即便在雨夜也没有任何的污渍。

散会之后，罗刚把卓卿珊单独留下了。“小卓，我想跟你谈谈今天早上在现场的事情。”卓卿珊不明就里，她略有些困惑地看着罗刚。“虽然你来队里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希望你有身为刑警的意识。在案件中，并不存在任何难以启齿的事情，死者的任何特征，对我们警察而言都是无声的证言。”

卓卿珊明白了罗刚所指，她短暂思索后，望着罗刚，严肃而坚定地点点头。最后，罗刚叮嘱卓卿珊道：“你一会儿跟着安佑麟，多向他学习。我安排了其他人调查死者的衣服来源和附近路口的监控。现场和法医那边如果有了新的情况，我会通知你们。”

西京师大与西京大学的风格完全不同，学校分成明显的两个部分—老校区和后来扩建的新校区。老校区的建筑总体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在时代的新旧交替下，庄严肃穆的轮廓中又有某些细微创新的小细节。安佑麟跟在卓卿珊的身后，走在前面引路的是教务处的钱老师。

“你的同事刚才来过了，也问过几个同学。哎，没有想到竟然有学生会发生这种事情……”

钱老师断断续续地说了不少，比如社会治安、学生的防范意识、学校安全教育之类的。安佑麟拎着黑皮包东瞅瞅、西瞧瞧，虽然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但卓卿珊知道，恐怕钱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在他的脑子里过一遍。

“钱老师，赵宸的寝室一共住着几个人？”安佑麟随口问。“现在是四个人。”

“现在？有过变化？”“有过，”钱老师想了想，“赵宸他们这届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学校正在扩建，寝室比较紧张，所以他们住的是八人寝室。去年扩建工程结束了，他们就被分成两个寝室了。”

就快到达寝室楼的时候，门厅前面围了不少人，吵闹声阵阵，不绝于耳。不少学生驻足观望，稍许之后又匆匆离去。出于职业习惯，卓卿珊快步朝着人群走去，见警察赶来，围观的学生让出了一条直通人群中央的路。只见一位穿着得体的女人拉扯着一个保安不撒手，又哭又闹。

那女人长着一张干瘦的瓜子脸，原本盘起来的头发散乱不堪，她的眼影因泪水流过而在眼睑下面的粉底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女人手上戴着不止一枚宝石戒指，脖子上的项链在撕扯和晃动中也未见失色，阳光之下依旧闪耀着珠光宝气。

女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陪着她咒骂的男人，那男人的岁数看上去比女人小一些。男人咒骂撕扯保安的力气可不比女人的小，他时而拉扯保安，时而很谄媚地瞧瞧女人，所有的举动都遵照女人的指示。

见钱老师过来，保安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似的，这女人马上便冲了过去。

“我儿子是来学校读书学习的！竟然被人给杀了！这都是黑心学校的责任啊！”

女人扯住钱老师的衣领冲着尚在围观的人群哭喊。“你冷静一下，先冷静一下！”钱老师狼狈不堪，他已经谢顶的脑袋边耷拉着原本往脑袋中央梳的头发。围观的学生有的瞧了一眼觉得无趣便摇着头离开，有的无事可做便驻足观望、指指点点。卓卿珊见场面越发混乱，便上前劝阻，见到警察在场，女人身边的男人也跟着大声声讨。

“要你们这些警察有什么用啊？孩子都被人杀了，都是因为你们不作为，治安才这么差的！”

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安佑麟竟依然在神游，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或许正是他如此与周围环境相隔绝的状态，让那大声声讨的男人异常愤怒。

“就是你这样的废物警察，孩子才会被坏人杀死的……”男人边吵嚷着边冲着安佑麟过来了，他伸手想拉扯安佑麟的衣领。

只见微微低头神游的安佑麟猛地抬起手，“啪”的一声把那男人抓过来的手扇到了一旁去。那男人没有想到安佑麟会如此举动，停住脚步愤怒地盯着安佑麟。安佑麟冷眼与他对视。

“别动手动脚的，我不是警察，没空惯你这些臭毛病。”那男人本想继续朝前走，可看着安佑麟的眼神，他怎么也挪不动步，只能站在原地憋着粗气。就在现场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又来了一帮人，女人和男人见状便放掉了钱老师，奔向那帮人。从钱老师既狼狈又松了口气的表情上看，那人群最中间的女人应该是西京师大某位领导。

见这对男女转移了目标，钱老师赶紧拨了拨头发：“咱们快点走吧！”安佑麟二话没说跟了上去，卓卿珊先是望了一眼这对正围着校领导纠缠不休的男女，随后跟上了安佑麟那摇晃的背影。

周末的男生寝室楼并不安静，大多数的寝室门就敞开着，有人在吼歌，有人在吵闹，有的在寝室打网游，大声抱怨着队友坑人。

钱老师将两人引上楼梯：“哎，你说这种事情怪学校吗？这些学生来师大念书的时候就都是成年人了！学校管严了吧，学生不乐意，学校管得少了吧，家长不愿意。学生的生活习惯和品行都养成了快二十年，送来大学就能一下子改变？”

卓卿珊没有接话，安佑麟则懒散地拎着黑色皮包晃动身体跟在最后。钱老师领着二人朝三楼走去，走廊转角处，卓卿珊看到一个男生全身赤裸地从寝室快步走出来，飞奔到对门寝室。虽然只是一闪身，可还是被卓卿珊看了个光，她一时间脸涨得通红。

“谁会希望学生出事啊？谁知道哪个学生以后会有出息啊？说不准就会给师大争光的。可是出了事就怪学校，学校能有什么办法啊？想杀人的坏人，总是防不胜防的嘛，光指着天天围着学生转就能解决吗？学生会配合吗？”

钱老师埋怨了一路，三人最终停在了三楼的321寝室门前。寝室门半开着，里面乱七八糟，书本、被褥和其他生活用品都丢在地上，被摔在地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光。寝室里一位个子很高还有些腼腆的男生正在小心地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有暖水瓶碎片。

“我上午来的时候你这寝室还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钱老师小心不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玻璃碎片摩擦地面，发出吱嘎的声响。“让人给砸的，赵宸他妈妈。”男生拿着玻璃碎片，有些尴尬地看着钱老师身后的安佑麟和卓卿珊。“同学，你叫……李显？”

“不是，李显跟女朋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我叫孙海义。”“哦，对，孙海义。你寝室另外那个同学呢？”“冯晓杰？他去丢垃圾……”孙海义话音未落，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穿着拖鞋短裤、光着膀子的男生。

“这赵宸的母亲跑到寝室来砸东西算什么事啊？”安佑麟环顾四周问道。

“赵宸妈怪我们没看好她儿子。”冯晓杰走进门，小心地躲避地上的玻璃碎片，从杂乱的床铺上翻出一件T恤套在了身上。“这两位是公安局来的同志，来这儿了解一下赵宸的情况。”“上午那位姓宋的警官不是来过了吗？”孙海义低声问。“我们还有新的情况需要了解一下……”

卓卿珊话还没讲完，冯晓杰就急着问：“怎么？已经有凶手的线索了？”

“目前正在调查。”“这寝室有点乱，不如这样吧，我找间会客室，咱们再慢慢聊？”钱老师的提议被安佑麟拒绝了，“李显不是还没回来吗？这样吧，钱老师你先带冯晓杰去会客室，我们俩先跟孙同学聊聊，顺便等等李显，等他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会客室如何？”

钱老师点头称是，把会客室的位置告诉了孙海义，让他到时候带安佑麟和卓卿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