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感同身受
“这是犯罪心理学的课程吗?”卓卿珊靠近女生的耳朵,“为什么你们学校会开这门课程啊?”
“这是最近两个月开设的选修课。哎?你不是警察吗?肯定知道那个变态杀人狂吧?就是把内裤套……”
女生说的正是郭克己犯下的连环杀人案。“学校认为有必要让学生提高安全意识,院长就找安老师商量,安老师就提出了要开设这门选修课的建议,他说安全教育还不如知晓犯罪在心理学上的发生机制……”
卓卿珊虽然侧耳听着女生的嘀咕,但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安佑麟的身上。
安佑麟指了指投影屏幕上的男人照片说:“正如这位‘绿河杀手’加里·里奇韦,拥有‘美国杀人最多的连环杀手’头衔,他在华盛顿州至少杀害了四十九名女性,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妓女。童年时的他,学习成绩较差,曾经纵火、虐杀流浪猫。在十几岁的时候,他毫无缘由的险些刺死一名六岁男童。
“里奇韦被捕后招供,他在杀死一位受害者之后,在被害者遗体上摆放了香肠、鲑鱼和酒水,摆成了《最后的晚餐》的画面。根据他的三任妻子叙述,里奇韦喜欢在露天的地方发生性关系。事后调查发现,发生性关系的露天场所,距离藏尸地点非常接近。
“当然,里奇韦在生活中的种种特征性的表现,并没有引起他身边人的足够警惕,换句话说,他的表现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位变态连环杀手。
“当里奇韦被询问为何挑选妓女下手时,他说,因为妓女最容易被人遗忘也最容易下手,而且妓女失踪很少被列入失踪人口。当然喽,‘绿河杀手’的案例中,被害者身份特殊,她们的灰色职业为里奇韦创造了犯罪机会。不过里奇韦的杀人原因,至今无人知晓。”
接下来,安佑麟将课程内容引向了国内一起当时被热议的案件,一位女生单独送求助的孕妇回家,却被孕妇夫妻俩残忍杀害。而被捕后,夫妻俩的说法令人胆寒,怀孕的妻子认为自己在结婚时不是处女,想为丈夫找来处女强奸,以补偿丈夫。
当安佑麟问到被害者之前应该做哪些预防措施的时候,有个女生举起了手示意安佑麟。
“安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被害者有责任,就是现在社会上很流行的说法,被害者有罪论?”
安佑麟微笑着摆摆手,站在讲台上侧脸对着众人说:“被害者在主客观上并没有罪过,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与加害者之间产生了联系。现在如果我以某件已经发生的案件来提醒某个人做某件事的时候要谨慎小心,避免发生危险,便会有人提醒我说,我这是在指责被害者。
“有人会说,应该加大警察的执法力度,加大对这类案件的惩罚,包括死刑的执行,在道路上增设监控,在黑暗的街道上安装更多的路灯等等。”安佑麟说着摆了摆手,“但是事实证明,这对于降低犯罪率的作用非常有限。
“被害者的确是无辜的,可是案件却发生在了一个无辜的、没有罪过的人身上,那么问题出在哪呢?这便又回归到加害者的身上了,刚才讲到犯罪的很多加害者中,不乏心理变态者,那么变态者的心理和行为是可以被完全理解的吗?”
教室内先是一阵沉默,而安佑麟也放纵学生在这种沉默中思索。许久之后,有个男生用强挺着的声音说:“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是可以被理解的。”
安佑麟点点头,示意男生继续说下去,男生皱着眉头继续道:“知道了加害者那种变态的特征,应该可以知道他们犯罪的规律!”
男生说完了,有些紧张地等待安佑麟的答复。安佑麟点点头,搔了搔蓬乱的头发,说:“理论上是可行的,可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案件发生之后,也就是说要以至少一位受害者作为代价。而且所谓的理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理解。”
教室里鸦雀无声,卓卿珊因为刚刚才到教室,所以并没有像其他学生那般融入其中,她悄悄观望着眼前的学生们,他们要么低头飞快地记录,要么陷入沉思,还有的人在跟身边的同学低声争论不休,时不时地摇着头。
“这样吧,来来来,哪位同学能解释一下我所说的‘理解’的含义?”一阵寂静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嗡嗡嗡的低声讨论。安佑麟用拇指摸了摸胡子,大声说道:“各位能不能别小范围讨论啊,跟大家分享一下吧!”
说完,安佑麟指向中间排的一位女生,女生一惊,狐疑地指着自己对安佑麟说:“是我吗?”
安佑麟快速点点头:“说说你的看法!”“我……我认为,老师所说的‘理解’就是,知晓罪犯行凶时的心理体验?”
安佑麟点点头,并不回答对或错。他请女生坐下,然后又指了指教室的后排:“最后排的那位美女,你来说说。”
一听到安佑麟称人美女,教室里的女生都忍不住朝后排望去,只见安佑麟所指的方向正是卓卿珊的位置。不过卓卿珊和身边的女生同坐一个座位,她也并不确定到底在说谁。“靠过道的女生。”
安佑麟补充了一句,特指卓卿珊。卓卿珊身边的女生嘟着嘴巴,有些不开心,但是她还是小声对卓卿珊嘀咕了一句:“还好是你,如果是别的女生,我肯定不高兴……”
卓卿珊站起身,在前排学生的注目下,回答说:“你所说的‘理解’,是指感同身受,能够完全体会得到加害者的心理感受。”
安佑麟搔了搔头发,点头示意卓卿珊可以坐下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由于个体差异,每个人的人生经历、成长过程,以及生活中遭遇的良性事件及负性事件的差异,导致在同一种外界刺激下不可能产生完全相同的体会。”
在安佑麟晃晃悠悠诉说的同时,下面的学生纷纷开始记录,有的学生甚至带来了笔记本电脑,一时间教室里尽是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和键盘敲打的声音。
“就像我们之前举过的案例,很多变态杀人狂作案的动机并不为人们所理解,而案发后心理学家们对变态杀人狂的心理学分析,依旧是在我们的理解力范围内。”安佑麟正对着众人摊开双手做出无可奈何状,“可是谁能保证我们接下来要遭遇的加害者,其动机是在我们的理解范围内呢?有些心理变态者不畏惧任何惩罚,甚至惩罚对他们而言,有某种值得享受的象征意义……”
卓卿珊紧盯着前排的学生,不少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啧啧啧,”安佑麟自顾自的摇着脑袋,一副很无奈的模样,“实在是没辙啊,为了保证安全,很多的防备是有必要的。比如说,某人深夜下班回家,选择了一条偏僻、黑暗、很少有人经过的小路,遭到了歹徒的袭击。事后,有人说受害者晚上不应该单独走偏僻的小路,有人便会指责说,‘不应该单独走偏僻的小路。’算是降罪于受害者。”
安佑麟放缓语速,他让学生们把他刚才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
“受害者是无辜的,加害者应该受到惩罚。可是很多加害者的变态心理并非我们能够理解的,而且很遗憾,正如我之前所说的,目前广为流传的各项措施对阻止变态杀手作案的效果微乎其微,无法根除,那么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学生们又是一阵嘈杂的私语,待讨论的高潮过去了,有个戴着眼镜的女生,缓缓举起了拿着原子笔的手:“不能让这类犯罪完全不发生,但是我们可以降低发生的概率,阻断发生的条件。”
安佑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楂。“没错,”他晃晃悠悠地走下讲台,来到第一排,抬起脸望着众人,“不要以为变态杀手距离我们很遥远,即便凶手第一次行凶后便被逮捕,可代价却是一个人的生命,所以喽,还请各位保护好自己。”
说完,安佑麟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宣布下课。学生们意犹未尽地缓缓起身,似乎还有更有趣的内容没有听到。卓卿珊并不急于逆着人群往讲台的方向走,她看到安佑麟的女粉丝们已经把讲台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