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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悲伤是完结悲剧的力量(3)

5.小孩希望和我们一起工作,他想控制我们,不要给他太多的责任。“内心的小孩”还带着自己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的经验,希望尽可能地使用它们,我们既要接受他,也不能被他控制。

6.小孩既可以是创造性的,也可以是毁灭性的。深深地伤害一个孩子是一种毁灭性的行为,许多儿时被严重虐待的人,成年后经常会有自虐或虐待他人的行为。治疗需要很长时间,但一旦治愈,成人就获得了新生。一旦我们学会了“重做自己的父母”,我们就选择了一条更少毁灭性、更多创造性的道路。

7.学会原谅。当“内心的小孩”做出毁灭性行为时,要学会宽恕他,宽恕他就是宽恕自己,宽恕会使以前被禁锢的力量得到释放,并且会让“内心的小孩”与我们的关系更好、更牢固。当我们做到这一点时,我们的内心会变得更和谐。

8.原谅他人。不仅要原谅“内心的小孩”,也要原谅曾经制造错误的父母或他人。只有当和解产生之时,家庭的苦难才能真正变成我们获得新生的催化剂。

不过,这一点不能操之过急,一些受到严重虐待的孩子,他要学会的第一步是分清爱与恨。因为实施虐待的父母以“虐待就是爱”这种逻辑混淆了他的爱与恨,让他的情感陷入混乱。对于这样的孩子,他首先要学习恨,清楚地告诉自己,那些实施虐待的父母,并不爱自己。等做到这一步后,再慢慢学习谅解父母。

弗兰克说,他16岁将继父打倒的那一瞬间就达成了对继父的谅解,这个谅解对于他将阴影化为力量至关重要。

案例

“我恨你!我恨你!”一个女人冲着坐在她面前扮演她的“内心的小女孩”的女人大喊,并用力捶打枕头……这是发生在弗兰克工作坊里的一幕。

弗兰克请她对站在“小女孩”后面、扮演她父亲(在她3岁的时候就离开她了)的男人说点什么。她这样做了,当她说到从来没有机会问他为何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丢下她时,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并放声大哭。然后扮演她父亲的那个人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紧紧地搂住她,她把压抑了25年的泪水哭了出来。

这个女人的问题是,她起先是不爱自己,她一直在重复被父亲伤害的那一幕。最后,她不想生孩子,因为她潜意识中不想让孩子——她“内心的小孩”的现实版——遭遇同样的伤害。她内心受伤的小孩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导演着这些悲剧,在20多年的生活里没有任何改变。

越控制,越失序

只有当你缺乏理解的时候,才有掌控的必要。如果你已经把事情看得很清楚,自然就不需要掌控了。

——克里希那穆提

小到个人,大至世界,似乎时时刻刻都有失序的事情发生。于是,有些人就会控制欲望生出。个人控制自己,是为了压制一些令自己暂时不能忍受的体验。

譬如,失去了亲人,这时产生的痛苦太大,我们以前的心理结构会被彻底打破,这是极大的失序,我们惧怕,于是极力控制自己。

强人控制社会,有时是为了保护既得利益,但很多时候,他们真是希望“拯救”群体、社会乃至世界。

譬如,南京大学和浙江大学禁止新生带电脑,因为现在的新生一进入大学校园,容易处于失序状态,这种状态很糟糕,而责任感很强的大学管理层要控制这种失序状态的发生。

然而,越控制,越失序。

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无论自己怎么控制、怎么压制、怎么否认,它都不会消失。相反,它会沉入到潜意识深处,成为我们的意识无法碰触的黑影,这个黑影与我们的意识处于分裂状态,并常导致一些可怕的、彻底失去控制的事情发生。

对个人而言,其实我们有太多的事情控制不了——很可能,我们什么都控制不了。

一个女孩脸红,她觉得很不好,于是想控制自己不脸红。但这样努力的结果是,她的脸红越来越严重,她的控制欲望也越来越强,最终成为所谓的“脸红恐惧症”。

“二战”时,一个美军飞行员骁勇善战,击落无数敌机,他也极像一个钢铁般不知疼痛、不懂畏惧的男子汉。“二战”后,他去意大利旅行,在街头被偷了钱包,这一件小事居然令这个钢铁般的男人惊恐万分。

原来,他以前的那种不知畏惧只是一种控制,他其实很胆怯,但他惧怕这种胆怯,他想压制住这个胆怯,于是表现得无比勇敢。他越胆怯,就表现得越不知畏惧,但被偷钱包这件事打破了他的控制感,他随即陷入瘫痪状态。瘫痪就是彻底的失序。

一个家庭也是如此。

控制欲望强的父母,先是担心一些小的失序。比如,担心孩子吃不够,于是孩子不想吃了还强喂他;担心孩子冻着,于是孩子不冷还给他强加衣服;担心孩子上学迟到,于是每天都盯着孩子;担心孩子学坏,于是孩子抽一下烟、喝一点儿酒、和“坏孩子”们说一句话、穿一件打洞的牛仔裤……他们就会暴跳如雷。

总之,在这样的父母看来,孩子的自发行为中有太多可能的失序发生,于是他们努力控制。但最终,他们收获了最大的失序——要么孩子的个人意志被他们的控制欲望杀死,要么孩子叛逆而成为一个他们所惧怕的“坏孩子”。

一个社会也是如此。

乱世中长大的朱元璋小时候失去了太多亲人,这是巨大的失序。可能这个失序造就了他空前的控制欲望,等他登基后,精力无比充沛的他试图给所有人安排一切:他规定所有人应该穿什么衣服、怎么劳动、怎么休息……但最终他的王朝还是陷入巨大的失序,他的儿子朱棣造反,放弃甚至颠覆了他制定的诸多规则。

世界历史中有一个几乎颠扑不破的真理:控制欲望太强的强人们,要么他们亲自制造苦难,要么在他们所谓的盛世后,接着就是巨大的苦难。

一个总是不断诞生强人的社会,必然是一个失序与窒息不断轮回的社会。古代中国秦统一后的历史验证了这一点,俄罗斯的历史也验证了这一点。

有时,回想英国和美国的历史,我总觉得似乎找不出一个光彩夺目的超级英雄来,这是因为,这样的国家一直处于自由而有序的状态,不需要一个控制欲望超级强烈的英雄来“拯救”。

对世界而言,控制欲望是万恶之源。

对个人而言,控制欲望是万病之源。

强人们其实首先想控制自己内心的失序,但他们做不到,于是他们去追求控制别人。他们内心越失序,就越渴望控制更多的人。最终,不管他们意识上的目的是什么,制造的或留下的多是苦难。

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问:控制者和被控制者是什么关系?我脸红,我控制脸红。那么,脸红和你是什么关系?

脸红就是我,脸红本来就是我自身的一部分。所以,一旦我试图控制脸红时,就是制造了分裂,脸红和我不再是一体,脸红被我当成了异己,这就是失序的根源,我把本来属于我自己的一部分视为异己,于是它开始对抗我。这是更大的失序,于是我更想控制,而这个异己由此成长得更厉害,最终它成为我极大的苦恼。

再如悲伤,你遇到悲剧,自然会悲伤。这悲伤不是外物、不是异己,而是你自身。在悲伤产生的那一刻,你不是别的,你就是悲伤,悲伤就是你。

然而,你试图消灭悲伤并为此付出巨大的努力,于是悲伤成了异己。你对抗得越厉害,这个悲伤就成为越重要的异己,并最终体现在你的人格上,甚至身体上。

愤怒、恐惧、嫉妒等一切情绪都是同样的。美国心理学家肯·威尔伯的妻子患了乳腺癌而去世,她生前说,她意识到,癌症的根源之一就是被她压制的愤怒等负面情绪。本来,她试图消灭它们,但最终,她与它们一同被消灭。

体验就是我们自身。罗杰斯说,所谓的“自我”就是一切体验的总和。克里希那穆提更看重当下,他说,当你悲伤时,你最值得做的就是和悲伤融为一体。其实,本来就是一体,这一刻,我就是悲伤,悲伤就是我,但我们总以为,除了悲伤外还有一个“我”,这就制造了分裂。

无数人会说,活在当下。但很少有人知道活在当下是什么意思。这个意思就是,当下这一时刻产生的感觉、情绪和情感,就是当下的唯一。如果你这时脑子里还生出了一个“我”的概念,那么,你就是没有活在当下。所谓的“我”,其实就是过去的一切体验的残留。如果你执着于这个“我”,你说“我悲伤”,这时你就和悲伤有了距离,悲伤就不再是治疗性的力量,悲伤就不再是天籁之音,悲伤就似乎成了破坏性的力量。

但是,不是悲伤破坏了“我”,而是“我”破坏了悲伤。

所以说,忧伤、愤怒、焦虑、嫉妒等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试图消灭它们,我们视它们为失序,我们由此想控制,以为控制的局面就是秩序。其实,真正的秩序是自由,是顺其自然,是活在当下。

这是一个很简单但又似乎很难懂的道理,因为我们太多时候是抱着“我”以及“我”所产生的控制感。

对抗痛苦才是痛苦主源

通常,当下所产生的痛苦都是对现状的抗拒,也就是无意识地去抗拒本然(what is)的某种形式。从思维的层面来说,这种抗拒以批判的形式存在;从情绪的层面来说,它又以负面情绪的形式显现。痛苦的程度取决于你对当下的抗拒程度以及对思维的认同程度。

——摘自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的著作《当下的力量》

思维与痛苦的关系犹如洋葱

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期间,有两年,我陷入严重的抑郁症状态,不仅痛苦,而且还险些导致毕不了业。

这份痛苦如此沉重。对待痛苦,人们通常的办法有三种:麻木、逃跑或对抗。总之,他们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减轻痛苦。

但我没有和这沉重的痛苦对抗,这不是一种有意识的做法,没有人也没有书籍告诉我这样做,我只是很自然而然地做到了这一点:沉入痛苦中,体会它、看着它、理解它……

两年后,抑郁症自然化解了,它并没有消失,而是发酵并转化成了另外的东西。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对感情乃至人性的了解深了很多,似乎一下子什么书都可以看懂了,什么人的故事都可以听懂了。

后来我研究生毕业来到广州,先是做国际新闻编辑,2005年又转做心理版编辑,到现在积攒了很多类似的体验。我确信,不管一份体验带给我多大的痛苦,只要不做任何抵抗地沉入这份痛苦中,体会它、看着它,那么它最多半个小时后就会融解并转化。

因为我这些体验,也因为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的远比我更神奇的类似体验,我也会在咨询中这样做。当来访者体验到一种痛苦并试图对抗时,我会说,试着不对抗,试着接受它,并沉入这痛苦中。

我会觉得,“接受”这个词都不足以描绘这种做法,因为“接受”看起来还是一种主动的行为,而任何主动的行为都是在给这份痛苦本身增加一些内容。痛苦来了,只需自然而然地感受它就可以了。

这个办法,有时会有效得可怕,有时却没那么有效。后者之所以会发生,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当看到来访者难以承受一些痛苦时,我也会担心,所以会做一些事情,让来访者感觉舒服一些,暂时适当远离一下这种痛苦。

这也是心理治疗的一个经典做法,即心理医生要根据来访者的接受程度来处理其痛苦,或者说,让来访者自然而然地去展开其痛苦。一般说来,随着来访者与心理医生的关系越来越牢靠、越来越信任、越来越安全,来访者会自然而然地展现更多更大的痛苦。

这就像剥洋葱一样,痛苦只是洋葱的内核,而围绕着这个内核,一个人发展出了复杂的防御方法,也就是对抗这个痛苦的种种办法。但因为在心理医生那里感觉到安全,那些外层的防御方法一个个被放下,最终那个核心的痛苦——即事件发生时所产生的可怕体验——也可以展开了,这时也就有了修复的机会。

不过,有时我总是会幻想,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也许可以陪伴来访者直接去面对这个内核。

痛苦与思维,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痛苦究竟是什么?譬如,失去一个亲人,这是痛苦吗?不是。这只是一个事实,围绕着这个事实所产生的体验才可能是痛苦。

之所以说是可能,因为失去一个亲人并不必然带给一个人痛苦。例如古代的哲学家庄子,他在妻子逝世后鼓盆而歌。友人惠施前来吊唁,看到庄子这样做很不满,于是指责他说:“你的妻子和你同居,为你抚养子女,如今老死,不哭就罢了,反而鼓盆唱歌,太过分了吧?”

庄子说:“不是这样的。她刚死时,我何尝不悲伤?但后来想,起初她没有生命,没有形体,没有气息。而后在若有若无的自然变化中,气息、形体、生命渐渐成形,如今她死亡,就如四季运行般自然。她已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我却在旁边大哭,这样就显得太不通达自然的命理了。”

不同的看法导致不同的体验。作为一般人,我们若失去一个亲人,会认为是彻底地失去这个亲人,而且还认为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不仅会为自己也会为这位亲人悲伤。但是,在庄子看来,死和生一样,都是“如四季运行般”的自然现象,而且他妻子也并非彻底没有了,她反而是“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那又何必瞎悲伤呢?

看法和体验之间有着很复杂的关系。通常,我们会不自觉地认为,是事件导致了我们的体验,例如我们会认为,是失去亲人这件事直接导致了痛苦。但很多心理学理论会称,不是事件导致了体验,而是你对事件的看法导致了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