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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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立枷斩首(2)

双杏她们身段高挑,香瓜穿着她们的衣裳有些显大。可平日里,香瓜穿的都是补丁衣服,有这等舒服整洁的料子穿,她自是欢喜得紧,这里摸一把,那里抓一下,还哪管合不合体?

这时的香瓜已濯去满脸污渍,露出原本容貌。只见她明眸皓齿、粉面朱唇。略带红肿的双眼,稍显婑媠。可眉宇之间,仍掩不住那团飒爽的英气。

冯全看傻了眼。他没想到,那小叫花似的田香瓜,竟生得这般水灵。不止是冯全,就连边上的双杏与夏竹,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见冯全愣着,香瓜却冲上前,一把拽住了他:“俺的‘甩手弩’呢?快给俺还来!”

香瓜打小习武,力道自是不小。这一拽,好悬没把冯全拉倒在地。

冯全定了定心神,惊出一身冷汗来:“少奶奶……好大手劲……”

“冯全讨打,”冯慎一瞪眼,“胡叫些什么?还不快取那弩来?”

“是是是。”见少爷着恼,冯全忙应声不迭,当即去找那“甩手弩”。

不多会儿,冯全拿着弩回来了。香瓜见状,一把抢在手里,赶紧套在腕上。

这时,常妈也热好了饭菜。香瓜饿极了,也不客套,蹲在桌前,就吃将起来。

冯慎摇头苦笑一声,也转过身,来至桌前坐下。见众人心中存疑,冯慎呷口汤后,便将怎么结识田氏爷孙的经过,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当然,避讳着人多口杂,冯慎同样隐去他们义和拳的身份不提,只说他们是走江湖的把式。

听到是田老汉舍命救了冯慎,冯全对田氏爷孙感激涕零。他若不是看到香瓜年纪太小,还真有心去跪下叩谢:“少……田姑娘……我替我们冯家,谢谢你们的搭救之恩!”

可一提起田老汉,香瓜又悲从中来。她嘴角翕张几下,便一扔筷子,眼角垂下泪来。

边上双杏和夏竹见了,赶忙过来相劝。香瓜一头扎进了双杏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

冯慎叹了口气,开始与冯全商议起来。对于田老汉之死,衙门里已全然了解。只需在上报的文书中追记上赖青这条罪状便可。

于情于理,田老汉都是冯家的恩人。故冯慎决定,就在自家宅中,为其停灵治丧。除去衙门里拨来的丧款,冯家再贴补些银子,打算将田老汉风风光光的下葬。

于是,冯慎列了项清单,让冯全明早就去购置所需之物。像那棺木、寿服、纸草等,都得提前订下,这样才不会误了田老汉的这场白事。

明日衙门里还得审犯量刑,冯慎也不好再撑着不睡。又吩咐了冯全几句后,冯慎让双杏她们带香瓜下榻,自个儿也回房安寝。

冯慎又伤又累,一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天已泛白。睡了一觉,那些存积在体内的疲楚,便全然发了出来。稍加一动,浑身就酸麻不止。冯慎提口气,兀自吐纳一番,觉得血脉周转开后,这才勉勉强强的爬下床榻。

昨夜离衙时,府尹曾嘱咐冯慎提早些去。故冯慎又活动了一阵,准备动身。

刚出门,便碰到冯全倒夜香回来。冯全怕那味熏到冯慎,忙先将那粪桶,掩在一旁边:“少爷,您这么早就起了?这会常妈那边,怕是还没备好早饭……”

“不吃了,衙门里还有要事,”冯慎摆摆手,“别忘了去给田老英雄准备治丧应用。”

“放心吧少爷,忘不了!”冯全赶紧说道,“昨个儿夜里我就开始琢磨着了。寿材呢,就去那‘振德桅厂’,打上副‘杉木十三圆’;寿料呢,就去‘瑞蚨祥’,让裁缝们赶针,另制出里外三件殓服来……您瞧这样妥不妥?”

“你看着安排吧,”冯慎刚要抬脚,却突然记起一件事来,“对了!田老英雄是中毒而亡。帮他净体换衣时,切记要避开那些毒蒺藜。那毒之剧,见血封喉,万万留心!”

“知……知道了。”冯全心下一颤,牢牢地记住了冯慎的嘱托。

待冯慎走后,冯全匆匆回宅,叫了双杏、夏竹等人帮衬着,买黑纱、扯白布,里里外外的,开始忙活起来。

他们如何备灵停丧,先按下不表。单说冯慎一路疾走,奔赴了顺天府。

来在府衙,冯慎径直去了后堂。到后边一看,府尹已穿戴齐整,同着查仵作用着早茶。

“卑职给大人请安。”冯慎躬身一揖。

“不在公堂上,贤侄莫要如此,”府尹起身,拉过冯慎,“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蒙世伯记挂,”冯慎道,“休憩了一宿,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府尹点头道,“来……这边坐下说话。”

“冯少爷,”查仵作嘴里含着块蜜饯,冲冯慎道,“您肯定还没吃吧?来来来,尝尝这果子,先垫巴垫巴……别说,大人这里的吃食,还真是不赖!”

“礼部王侍郎,与老夫是同年。他三年丁忧孝满,前阵子才打苏州老家回京复职,”府尹指着案上盘碟,道,“这些皆是他家乡土产,贤侄尝尝看。”

“小侄却之不恭。”冯慎一侧身,从碟中夹起块蜜饯,投入口中。

这时,有下人呈来一碗热茶。府尹接了,却转递到冯慎手边。

“小侄惶恐,”冯慎赶忙双手接过,“怎敢劳动世伯?”

“不需客套,”府尹淡笑一声,“特意吩咐泡得酽了些,好提提神。”

冯慎点点头,揭盖饮了一口。一股涩味入喉,精神顿觉一震。

放下盖碗,冯慎冲府尹道:“世伯唤小侄提早入衙,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

“不错,”府尹抚须道,“正是为了商议,如何给那几名恶徒定刑!”

听得转入了正题,查仵作也忙蹭净了手,正襟而坐,侧耳细听。

“这般无父无君的暴虐之徒,定然不能轻饶!”冯慎忿然作色,“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还没等府尹答话,边上查仵作按捺不住:“若依着我……定将他们凌迟!”

“那干凶犯,罪不容诛!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合当受那剐刑弃市,”冯慎话锋一转,恨恨道,“可眼下法度所束……却让这伙暴徒,逃过了千刀万剐之惩……”

“唉……谁说不是呢”,查仵作悻道,“今年开春,朝廷下令革除了凌迟……真是便宜了那帮恶人!”

“老夫昨夜未当堂宣判……正是因此,”府尹摇头叹息道,“圣上以仁孝治天下,谕令永废磔、枭、戮三刑。可仅是一斩,却不足以诛暴扬威、以儆效尤啊。”

“要不……咱就把那伙恶徒押在狱里,让狱卒们好好‘整治’一通?”半晌,查仵作道,“那帮子狱卒下手狠着呢!什么‘铁刷子’‘弹琵琶’的,轮番招呼,保管那歹人们生不如死!也好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不妥!”府尹当即否决,“想我堂堂顺天府,行的是天理,秉的是道义,又怎能做出那般滥用私刑的勾当?”

“依我看,”冯慎提议道,“在行刑前,不若将他们立枷示众!”

“冯少爷,”查仵作眼中一亮,“您是说……将那干人犯‘站木笼’?”

“正是,”冯慎点头道,“将那枷笼用车拉了,把人犯于闹市游街,标明所犯罪状,任凭百姓围诘群谴。不但可弘律法之威严,而且是惩一儆百,使得那些匿在暗处的天理乱党有所收敛,暂不敢轻举妄动!”

那立枷,其实就是种前长后短的木笼。笼顶上有个卡口,人犯一关进去,脖颈就被卡口牢牢枷住。受了这种枷,人犯的死活,可就全凭行枷的人了。这里面的门道,就在于这个木笼的高度。一般来讲,这笼做的定比人犯的身量长。脖子一被卡牢,那人犯便整个的悬吊在木笼里。若要人犯死,直接在他脚上坠些重物,不出一会儿,便会窒息气绝;若只想着要人犯受些苦头,方法有二。

或是在笼底垫上几块砖,让人犯踮着脚,刚好能往上撑着身子,不至于卡住喉咙喘不上气;或是直接把笼顶锉低几寸,让那人犯在笼里站不直身,立也不是蹲也不得,蜷屈着腿就是伸不开。

这两种治人的法子,虽不至于立即身死,可站上几个时辰,这人犯也被整得只剩半口气,倒还不如受上一刀来得痛快。

“还得是冯少爷!”查仵作赞道,“这招‘站木笼’,有得那帮歹人受了!这就叫‘恶人自有恶招磨’!大人,咱就这么来!”

府尹点点头,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唤着冯、查二人,移步大堂、论刑开审。

三班衙役听得府尹升堂,忙齐刷刷地赶来,位列听令。

端坐在案前,府尹整了整朝服顶戴,分咐将涉案人犯全然押至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