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沉浮(4)
16
中午，某大学宿舍，岳虎痛苦地揉着一对破旧的自制护膝。桌上放着刘芳的来信，旁边是变凉的饭菜。
“上次的通牒是一气之下而为，这次的绝交是无法弥补了。再见吧，请原谅我！”
岳虎在空屋中，呆立着，久久呆立着。
17
傍晚，刘芳家。吊灯通明，吴立仁放下拉绳，骂道：
“又他妈的挺尸去啦！不要脸！”
刘芳从痛苦的回忆中惊醒，赶忙抹掉泪痕，强装笑颜道：
“你回来啦，我去做饭。”
说着走进厨房。
18
同一时间，云城火车站。
列车汽笛长鸣，徐徐开进车站。下车的旅客，嘈杂的人群，林露走下车梯。
她四十八九的样子，精干、内秀。一件灰色风衣撑在臂弯，一手提着提箱。浓黑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饱经风霜的大眼，看上去更显慈祥。
于立松快步迎上前，接过手提箱。后边跟着于华、孟伟、小李。
于立松深情道：
“一路辛苦了，云城不比省城，快把风衣穿上吧！”
于华亲昵地喊着妈妈，随即接过风衣为母亲披上。
林露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眼里涌满泪花。她自责道：
“我不在家，你们爷儿俩都瘦了，唉……”说着调过了头。
于立松微微一笑，安慰道：
“瘦点不更精干？！”
于华搀着妈妈的臂，撒娇地把头贴进母亲的怀里。
林露爱抚着于华的头，又看看憨笑的丈夫，喜悦又心疼地摇了摇头。
孟伟和小李上前，亲热道：
“林阿姨，我们早盼您回来呢！”
林露爱惜地笑道：
“怎么，盼我回来喝你们的喜酒？！”
孟伟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
小李红着脸，把头贴进林露的胸口，双手轻摇着林露的臂，柔声道：
“阿姨坏，开人家的玩笑。”
于立松、林露等众人走出车站，跨上小汽车。
汽车驶向公路，驶向繁华的大街，车内传出亲切的说笑声。
19
早晨，云城人民银行三楼行长办公室。于立松眉头紧锁，阅读文件夹内夹的文件：
通知
云城人民银行行长于立松同志，请于本月23日前，来省委党校报到，参加全省县级干部培训班，时间半年。
于立松翻过一页台历，正好是22日。他自语道：“看来，今天就得走。”然后陷入沉思。
20
同一个时间，吴忠办公室。
吴忠正看着岳虎拿来的大样。
吴忠放下大样语中带刺道：
“岳大记者，此番下来辛苦了，收集了不少金融界的材料吧。省报的发稿制度可是严格的，没有当地组织的同意是发不了的哟。我已和你们总编通过话，他要你立即返回，大概你是知道啦！”
岳虎轻藐地点了点头，语调平静而又落地有声道：
“省报的原则是实事求是，我会文责自负的。”
吴忠狰狞道：
“你这儿的活动也并不见得没有差错吧？！”说着拿起一叠所谓的群众揭发信，晃了一晃甩在桌上。
一旁的李一喜狠毒道：
“你甭公报私仇，整过去的情人和现在的情敌。”
岳虎义正言辞道：
“诽谤和恐吓，只能说明行为人的卑鄙和丧胆！”说完拿起大样挺胸走出。
21
同一个时间。云城人民银行三楼行长办公室。孟伟挂好风衣，走向办公桌，看到桌上放着一封未封口，也未手写字迹的信，便打开阅读。
此信仅两行字：
“树倒猢狲散。再不聪明，考虑小命！！！”
孟伟轻蔑地把信揉成一团，投进纸篓。
22
夜晚，云城火车站站台上，于立松和林露、于华、孟伟、小李等道别。
于立松接过林露腕上的呢子大衣，心情复杂道：
“真没想到，昨天接回你，今天我又要离去。”
林露欲哭又止，强装笑颜道：
“多保重，注意休息。”说着眼窝潮湿了。
于华走到父亲跟前提醒道：
“爸，别忘了早上锻炼。我会把修改的论文寄给您看的。”
于立松望着离别痛楚的妻子和孩子，有多少话要说，又一句也不能说。他拍拍儿子的肩膀，猛然转身走向车梯。
孟伟和小李眼圈发红，上前搀扶于立松。
于立松紧紧握着孟伟的手，叮嘱道：
“要挺得住，要当心。保护好那些材料，岳虎同志也很难，要多给予帮助。”说完转身登上车梯。
徐徐开动的列车。
于立松摇动着有力的大手。
列车远去。
于华依偎在母亲的臂肩，小李靠在孟伟的臂肩，久久眺望。
23
傍晚，云城银行。
岳虎整理完初稿，一身轻松走出办公室向楼下走去。
楼梯转弯处两个黑影在私语。
李一喜：“孟伟送于立松走了。”
吴立仁：“好，现在就动手，先搞掉材料，实在不行就干掉他。”
李一喜：“那个记者呢？”
吴立仁：“一个、十个都一样。”说着做了个干掉的手势。
岳虎震惊，当他冲出楼门，只见两辆摩托车飞驰而去。于是，他疾步向于立松家跑去。
来到于立松家叩门，无人。
街口正遇小李。
岳虎急促问：“孟伟呢？”
小李：“他去行里拿什么材料！”
岳虎沉思片刻，突然惊叫一声：
“不好！”说着飞奔而去。
24
深夜，云城人民银行楼梯上，孟伟怀着沉重的心情登上楼梯，逐级向上攀登。转上楼道，慢慢走向办公室。
当他刚刚打开屋门时，突然，旁室内窜出一个蒙面汉子，举起棒子猛击他的头部。
孟伟倒下，又一个蒙面人窜出，将他拖进办公室。
一个蒙面人拽下孟伟的钥匙，打开办公桌抽屉乱翻一阵，又打开保险柜乱翻起来。
楼梯上“咚咚咚”的脚步声，岳虎飞奔上楼，边喊孟伟，边冲向办公室。
一个蒙面人闪到门后。
岳虎冲进办公室猛然抱住蒙面人的腰，呼喊抓坏人。
门后的蒙面人跃出，一棒击去，岳虎倒下，鲜血直流。
孟伟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爬向保险柜。
蒙面人翻出保险柜底放着的文件夹。
孟伟吃力地爬向保险柜。
蒙面人转身欲走。
孟伟死死抱住蒙面人双腿。
蒙面人拔出匕首，割掉孟伟的手指。
孟伟又用双臂死死拖抱着蒙面人的双腿。
蒙面人举起匕首猛刺孟伟后心部，鲜血如注，双臂松开。
蒙面人逃出屋外。
孟伟满脸是血，张嘴欲喊，举起失去手指的右臂。
（下集）
1
警车、救护车呼呼飞驰，接踵驶进人民银行，急停在大楼门前。
刑警全副装束匆匆跳下车，奔进楼门；医务人员急匆匆奔进楼门。
孟伟和岳虎被分别抬出楼门，抬上救护车。
小李发疯似地追赶着救护车。
刑警人员在拍照，收取现场可疑物。
刑警小刘来到王队长面前，递上一把带血的匕首道：
“这是从死者身上拔出的。”
王队长凝视一阵，然后用白手帕裹住刀身，放入盒内道：
“马上查明指纹！”
小刘答道：“是！”转身离去。
2
上午，人民医院急救室，医务人员匆匆出入。岳虎躺在床上，氧气管插在鼻孔内。
3
楼道里，刘芳心情沉重，焦急地来回踱步。她几次走过急救室，欲推门又止。
楼角，李一喜探头窥视。
4
市公安局会议室，刑警人员正在紧张地研究案情。
5
下午，刘芳家。她匆匆开门，发现屋内纷乱，提箱和抽屉敞开。她明白了一切，匆匆反身扣门走下楼梯。
走出楼门，正遇邻居说：“星星被他爸带走了，说是去她姥姥家。”
刘芳“哼”了一声，匆匆启动摩托车。
6
公安局对面的马路旁，刘芳停车骑在上面观望公安大院。
李一喜在不远处的小摊上窥视。
刘芳支起摩托车，摘下头盔，走向公安局。在门口又停住了脚步，犹豫一阵后匆匆离去。
李一喜转身疾步走去。
7
吴忠家，气氛紧张。
吴忠气急败坏道：
“谁让你们这么干，蠢驴，蠢驴！”
李一喜紧张的神色。
吴立仁哀丧的神色。
稍顿，吴忠怒斥道：
“事情都坏在你们手里，出了人命，怎么办，怎么办？”
李一喜委屈道：
“不是为了保您这个帅吗？”。
“什么保帅，现在是出仕将军了。”
吴立仁愣头愣脑道：
“头掉了不就碗大的疤吗？逼急了，都杀了孙子们，我他妈的豁上了！”
李一喜迎和道：
“反正有人命了，一个，十个，都一样要烫眼儿。”
吴忠缓和一些口气问道：
“刘芳真的靠不住了吗？”
李一喜：
“我看她在医院的表现就不对劲，后来又去公安局门口徘徊了一阵，现在去看星星了。”
吴忠焦急踱步。
吴立仁做了个驾驶汽车的动作道：
“干脆，撞死她！”
吴忠猛然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慢声道：
“你们怎么办？”
李一喜、吴立仁发愣，相互对视着。
吴忠提示道：
“一喜，和我们谈生意的港商孟老板不是最近要来吗？”
吴立仁不知所措，急问：
“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做买卖？”
李一喜明白了吴忠的意思：
“对，闯出去，然后冲出亚洲，走向巴黎！”
吴立仁担忧道：
“那怎么生活？”
吴忠起身磕掉烟头，拆去沙发外套，拉开扶手上的拉锁，几叠港币、法郎、美元、日元显见。
吴立仁立即上前拿了几捆。
吴忠道：
“你们要走，我无法阻拦，不过要快。明晚我只好去报案，儿子丢失了！”
吴立仁匆匆把钱塞进提兜，拿起头盔、面具等和李一喜走出。
8
夜晚，通往市中心的马路上。
刘芳驾着摩托车飞驰。转弯处，两个人影跳上一辆吉普车启动跟随。
刘芳飞驰的摩托车。
吴立仁、李一喜紧随的吉普车。
吉普车接近摩托车。
刘芳驾车急转弯，突然吉普车猛地撞了过去。
一声惨叫，刘芳倒地。
一辆公共汽车迎面驶来，正和吴立仁、李一喜驾驶的吉普车相撞，一团火焰，吴立仁、李一喜当场死亡。
9
几天后，云城人民医院一病房，刘芳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微闭双眼。
床前，公安人员和检察人员神情严肃，正在审查案情。
一女公安人员道：
“刘芳，你挪用和贪污三十万元巨款，倒卖汽车，走私牟利的罪行该交待了。”
刘芳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摇摇头，喃喃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女公安人员神色气恼，抬头看看身边的老处长，老处长示意耐心点。
这时，刑警小刘从门外走进，来到床前，打开案夹向床边的王队长报告：
“队长，从指纹和多方侦察，现已查明，二十三号银行杀人案和二十四号晚车辆杀人案均为外贸车队副队长吴立仁和所谓的调查组副组长李一喜所为。两名罪犯已在车祸中，当场死亡。”
王队长深沉地点了点头，看看床上的刘芳。
刘芳猛然睁开眼，声音微弱道：
“吴立仁，这个人面兽心的恶棍！”未说完，便昏厥过去。
女公安人员呼叫，刘芳渐渐苏醒。她满含悲愤的眼泪，嘴唇颤动，开始了罪恶的回忆……
10
初夏中午，吴立仁家。一桌丰盛的酒席上，吴忠、吴立仁和一位港商模样的中年人举杯狂饮着啤酒。
港商模样的人操着港音道：
“感谢主任的关照和款待喽！”说着拿出一张提货单，放在桌上。
“这是点小意思，两辆‘蓝鸟’，低价给你们，表示我的心意喽！”
吴立仁忙问：“多少钱？”
港商回答：“二十万喽。”
吴立仁瞪大眼睛：“怎么，那么多？”
港商笑了笑道：
“这你就不明白喽，一转手，最少能赚十万喽！”
吴立仁：“十万哪！”贪婪地盯着提货单。
吴忠内心喜悦地点着头。
刘芳端菜进来，听到这儿，惊呆了。
吴立仁如梦方醒：
“唉，上哪儿弄那么多的钱呢？”
吴忠看了看刘芳。
刘芳惊恐地退向桌角一侧。
11
送走港商，吴忠在屋内同吴立仁耳语，示意做好刘芳工作。
12
夜晚，吴立仁家的卧室。
吴立仁热烈地吻着刘芳，低语道：
“这下，咱们该发大财了。”
刘芳心情复杂，胆怯道：
“那么多钱，被发现了还了得！”
吴立仁：“怕什么，有老头子。”
刘芳为难不语。
吴立仁引诱道：
“你不是要买呢子大衣，要买彩电、冰箱、摩托车？钱能从天上掉下来？这年头不捞白不捞，怕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啦！”
刘芳有些动心。
吴立仁进一步道：
“咱们是暂用，货出手后还回去不就完了？大不了做个检查罢了。”
刘芳渐渐微笑，亲吻吴立仁。
13
几天后，云城人民银行业务柜旁，刘芳接过煤炭劳动服务公司财会人员递进面额三万元的支票，神色不自然道：
“支票先留下吧，过几天再来办手续！”
来人不情愿的神色。
刘芳随即写了一张收据递出。
14
几天后，同一地点，刘芳接过轻工局知青商店会计递进的三万元现金，数完后，开好手续道：
“已入账，我们再核实一下，过几天再拿凭据吧！”
同样一张签条，会计无奈摇摇头离去。
15
银行电话室，刘芳拨动号码，接通后，正经道：
“康华实业公司商店吗？哟，王经理，正要找你呢。听说你刚接到100台彩电的提货通知，因没有钱，无法买回。对，你们尽快写个贷款报告。不用谢，扶持集体企业，发展第三产业嘛，是我们份内的事。好，好！”
放下电话，刘芳得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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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股长室，股长正在打电话。
“喂，色织厂知青门市部吧，找一下侯经理，哟，你就是？有这么个事，我小舅子要结婚，需要一台彩电，一台冰箱，要名牌的。什么，贷款十万，好吧！明天办理，对！明天上午我让小舅子找你，把货送去？那太好了。”
这时，身着艳丽裙服的刘芳走了进来，她来到股长身边，把康华商店贷款申请放到桌上，股长示意等一等。
刘芳摇动股长的臂腕，妩媚一笑。
股长贪婪地从上到下盯着刘芳，微笑。
股长：“谢谢经理，就这样吧，好，好！”
然后放下电话，又盯着刘芳隆起的乳房。
不知是女人的魅力，还是减价买到了彩电、冰箱的喜悦，使股长忘记了“审查”这个职能，他信手签字贷出十万元款子，而这十万元却被刘芳提走了。
17
下午，股长室。股长坐在椅子上正在摇摆着脑袋打电话：
“杨科长吗？小姨子的妹妹要结婚，想买二十斤毛线，你看怎么办？按出厂价？太贵了吧！贷款的事吗？啊，那个……。什么，按半价？”
小李拿着账本进来，着急道：
“股长这账有问题。有进账单，却没有入库单，这……”
股长瞪眼，摆手示意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