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南北朝史(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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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晋乱亡

第一节 齐献王争立

晋初异族,形势虽云可忧,然观第二章第二节所述,其力尚未足与中国相敌,使内外安乂,未尝不可徐图。八王难作,授之以隙,而势乃不可支矣。八王之乱,原于杨、贾之争;杨、贾之争,又原于齐献王之觊觎大位。推波助澜,譬彼舟流,靡知所届,君子是以作事谋始也。

齐献王攸,为武帝同母弟。皆文明王皇后所生。景帝无后,以攸为嗣。《晋书·武帝纪》云:文帝自谓摄居相位,百年之后,大业宜归攸。每曰:“此景王之天下也。”议立世子,属意于攸。何曾等固争,武帝之位乃定。

《攸传》亦云:攸特为文帝所宠爱。每见攸,辄抚床呼其小字曰:“此桃符坐也。”然《贾充传》云:文帝以景帝恢赞先业,方传位于攸。充称武帝宽仁,且又居长,有人君之德,宜奉社稷。及文帝寝疾,武帝请问后事。文帝曰:“知汝者贾公闾也。”则文帝初无宋宣公之心。

《羊琇传》云:武帝未立为大子,声论不及弟攸。文帝素意重攸,恒有代宗之议。琇密为武帝画策,甚有匡救。又观文帝为政损益,揆度应所顾问之事,皆令武帝默而识之。其后文帝与武帝论当世之务,及人间可否,武帝答无不允,由是储位遂定。武帝即位,琇宠遇甚厚,已见第二章第一节。观于琇,知贾充之见信于武帝,亦有由也。

武帝后曰武元杨皇后,生毗陵悼王轨、惠帝、秦献王柬。悼王二岁而夭。惠帝以泰始三年,立为皇大子。十年,后有疾。时帝宠胡贵嫔,后恐后立之,大子不安。临终,枕帝膝曰:“叔父骏女男胤,讳芷,字季兰,小字男胤。有德色,愿陛下以备六宫。”因悲泣。帝流涕许之。后崩。

咸宁二年,立男胤为皇后。是为武悼杨皇后。生渤海殇王恢。亦二岁而薨。大康五年。《惠帝纪》云:帝尝在华林园,在洛阳。本东汉芳林园。魏齐王芳时,避讳,改为华林。闻虾蟆声,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私乎?”及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其蒙蔽皆此类。

然荡阴之役,荡阴,汉县,今河南汤阴县。嵇绍被害于帝侧,血溅御服,帝深哀叹之;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则绝不类痴人语。

《贾后传》云:帝尝疑大子不慧,且朝臣和峤等多以为言,《和峤传》:峤见大子不令,因侍坐曰:“皇大子有淳古之风,而季世多伪,恐不瞭陛下家事。”帝默然不答。后与荀、荀勖同侍。帝曰:“大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世事。”既奉诏而还,、勖并称大子明识弘雅,诚如圣诏。峤曰:“圣质如初耳。”帝不悦而起。峤退居,恒怀慨叹。知不见用,犹不能已。在御坐,言及社稷,未尝不以储君为忧。帝知其言忠,每不酬答。或以告贾妃,妃衔之。惠帝即位,拜大子大傅。大子朝西宫,峤从入。贾后使帝问峤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云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臣敢逃其罪乎?”《荀勖传》:帝素知大子暗弱,恐后乱国,遣勖及和峤往观之。勖还,盛称大子之德,而峤云大子如初。欲试之。尽召东宫大小官属,为设宴会,而密封疑事,使大子决之。停信待反。妃大惧,倩外人作答。答者多引古义。给使张泓曰:“大子不学,而答诏引义,必责作草主,更益谴责,不如直以意对。”妃大喜。语泓:“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泓素有小才。具草,令大子自写。帝省之,甚悦。先示大子少傅卫瓘,瓘大踧躇,众人乃知瓘先有毀言。《瓘传》:惠帝之为大子也,朝臣咸谓纯质不能亲政事。瓘每欲陈启废之,而未敢发。后会宴陵云台。瓘托醉,因跪帝床前曰:“臣欲有所启。”帝曰:“公所言何邪?”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抚床曰:“此坐可惜。”帝意乃悟。因缪曰:“公真大醉邪?”瓘于此不复有言。贾后由是怨瓘。启废大子,此何等事?造膝而陈,犹虑不密,岂有于宴会时言之者?望而知其不足信也。殿上皆称万岁。充密遣语妃曰:“卫瓘老奴,几破汝家。”夫使惠帝之昏愚而果如《帝纪》所言,岂当复问以疑事?虽以意对,亦岂足见信?且帝果欲试大子,岂不能召而面问之,而必封事使决?下比为奸欺者,多出于左右近习,而不出于官属,帝亦岂不知之?故知史之所传,绝不足信也。

贾充为尚书令,兼侍中。《充传》云:充无公方之操,不能正身率下,专以谄媚取容。侍中任恺,中书令庾纯等,刚直守正,咸共疾之。又以充女为齐王妃,惧后益盛。及氐、羌反叛,帝深以为虑,恺因进说,请充镇关中。乃下诏,以充为使持节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见第二章第二节。充自以为失职,深衔任恺,计无所从。将之镇,百僚饯于夕阳亭,在洛阳西。荀勖私焉。充以忧告。勖曰:“公国之宰辅,而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大子,不顿驾而自留矣。”充曰:“然。孰可寄怀?”对曰:“勖请行之。”俄而侍宴,论大子婚姻事,勖因言充女才质令淑,宜配储宫。而杨皇后及荀,亦并称之。《武元杨皇后传》:初,贾充妻郭氏,使赂后,求以女为大子妃。及议大子婚,帝欲娶卫瓘女,然后盛称贾后有淑德,又密使大子大傅荀进言,上乃听。《贾后传》:初武帝欲为大子娶卫瓘女。元后纳贾、郭亲党之说,欲婚贾氏。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元后固请,荀、荀勖,并称充女之贤,乃定婚。说与《充传》又异。帝纳其言。

会京师大雪,平地二尺,军不得发。既而皇储当婚,遂诏充居本职。贾后册为大子妃,事在泰始八年二月。

《任恺传》云:恺恶贾充之为人也,不欲令久执朝政,每裁抑焉。充病之,不知所为。后承间言恺忠贞方正,宜在东宫。帝从之,以为大子少傅,而侍中如故。充计画不行。会秦、雍寇扰,天子以为忧。恺因曰:“秦、凉覆败,关右骚动,此诚国家之所深虑。宜速镇抚,使人心有庇。自非威望重臣有计略者,无以康西土也。”帝曰:“谁可任者?”恺曰:“贾充其人也。”中书令庾纯亦言之。于是诏充西镇长安。《裴楷传》:转侍中。帝尝问曰:“朕应天顺人,海内更始,天下风声,何所得失?”楷对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比德于尧、舜者,但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时任恺、庾纯,亦以充为言。帝乃出充为关中都督。此则直陈充之奸邪,与《任恺传》谓以计间之者亦异。充用荀勖计得留。

充既为帝所遇,欲专名势;而庾纯、张华、温颙、向秀、和峤之徒,皆与恺善;杨珧、骏弟。王恂、文明皇后弟。华廙等,充所亲敬;于是朋党纷然。帝知之。召充、恺宴于式乾殿,谓曰:“朝廷宜一,大臣当和。”充、恺各拜谢而罢。既而充、恺以帝已知之而不责,结怨愈深。《庾纯传》:初,纯以贾充奸佞,与任恺共举充西镇关中,充由是不平。充尝宴朝士,而纯后至。充谓曰:“君行常居人前,今何以在后?”纯曰:“且有小市井事不了,是以来后。”世言纯之先尝有伍伯者,充之先有市魁者,充、纯以此相讥焉。及纯行酒,充不时饮。纯曰:“长者为寿,何敢尔乎?”充曰:“父老不归供养,将何言也?”纯因发怒,曰:“贾充,天下凶凶,由尔一人。”充曰:“充辅佐二世,荡平巴蜀,有何罪而天下马之凶凶?”纯曰:“高贵乡公何在?”众坐因罢。充左右欲执纯,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右之,因得出。充惭怒,上表解职。纯惧,上河南尹、关内侯印绶,上表自劾。御史中丞孔恂劾纯。诏免纯官。又以纯父老不求供养,使据礼典正其臧否。议者言纯于礼律未有违。帝复下诏,言“疑贾公亦醉”,复以纯为国子祭酒。此事与汉魏其、武安之事绝相类,而纯终获保全,可见晋武之宽仁,非汉武所及。然朋党之祸,往往乘在上者之宽仁而起,此又不可不知也。

或为充谋曰:“恺总门下枢要,得与上亲接,宜启令典选,便得渐疏。此一都令史事耳。且九流难精,间隙易乘。”充因称恺才能,宜在官人之职。帝不之疑,即日以恺为吏部尚书,侍觐转希。充与荀勖、冯承间浸润,谓恺豪侈,用御食器。充遣尚书右仆高阳王珪安平献王子。奏恺遂免官。

《卫瓘传》云:瓘咸宁初拜尚书令,加侍中。大康初,迁司空,侍中、令如故。武帝敕瓘第四子宣尚繁昌公主。数有酒色之过。杨骏素与瓘不平,骏复欲专重权,遂与黄门等毁之,讽帝夺宣公主。瓘惭惧,告老逊位。

《和峤传》云:迁中书令。旧监、令共车入朝,时荀勖为监。峤鄙勖为人,以意气加之,每同乘,高抗专车而坐,监令异车,自峤始也。又云:峤转侍中,愈被亲礼。与任恺、张华相善。张华,当晋初为黄门侍郎,数岁拜中书令,后加散骑常侍。帝潜与羊祜谋伐吴,群臣多以为不可,惟华赞成其计。及将大举,以华为度支尚书。乃量计运漕,决定庙算。众军既进,而未有克获,贾充等奏诛华以谢天下。帝曰:“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吴灭,进封广武县侯,增邑万户。华名重一世,众所推服。晋吏及仪礼、宪章,并属于华,多所损益。当时诏诰,皆所草定。声誉益盛,有台辅之望焉。而荀勖自以大族,恃帝恩深,憎疾之。每伺间隙,欲出华外镇。

会帝问华:“谁可托寄后事?”对曰:“明德至亲,莫如齐王。”间言遂行,出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朝议欲征华入相,又欲进号仪同。初华毁征士冯恢于帝,即恢之弟也。尝侍帝,从容论魏、晋事。因曰:“钟会才具有限,而大祖夸奖大过,使构凶逆。宜思坚冰之渐,无使如会之徒,复致覆丧。”帝默然。

顷之,征华为大常,以大庙屋栋折免官,遂终帝之世,以列侯朝见。观此诸文,知当时拥右大子及欲废大子者,各有其徒,仍是一朋党之见耳。武帝明知之而不能破,尚何以为久远之图哉!当时为朋党者多权戚,非下士,此其所以难破。然欲破朋党,断不能以其为权戚而遂多顾忌也。

《齐王攸传》云:文帝寝疾,虑攸不安,为武帝叙汉淮南王、魏陈思王故事而泣。临崩,执攸手以授帝。大后临崩,亦流涕谓帝曰:“桃符性急,而汝为兄不慈,我若遂不起,恐必不能相容。以是属汝,勿忘我言。”及帝晚年,诸子并弱,而大子不令,朝臣内外,皆属意于攸。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皆谄谀自进,攸素疾之。勖等以朝望在攸,恐其为嗣,祸必及己,乃从容言于帝曰:“陛下万岁之后,大子不得立也。”帝曰:“何哉?”勖曰:“百僚皆归心于齐王,大子焉得立乎?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有征矣。”又言曰:“陛下遣诸侯之国,成五等之制,宜从亲始,亲莫若齐王。”案此时已不言五等之制矣,亦见此说之诬。参看第二章第三节。帝既信勖言,又纳说。

大康三年,乃下诏,以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明年,策就国。攸愤怨发疾,乞守先后陵,不许。帝遣御医诊视,希旨皆言无疾。疾转笃,犹催上道。攸自强入辞。辞出信宿,欧血而薨。时年三十六。

当时争攸不可出者:尚书左仆射王浑,河南尹向雄。浑子济,尚常山公主。济既谏请,又累使公主与甄德妻长广公主俱入,稽颡泣请。帝怒,谓侍中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济,连遣妇来生哭人。”

《杨珧传》曰:珧初以退让称,晚乃合朋党,构出齐王攸。中护军羊琇,与北军中候成粲谋,欲因见珧手刃之。珧知而辞疾不出,讽有司奏琇,转为大仆。自是举朝莫敢枝梧,而素论尽矣。

《琇传》云:齐王出镇,琇以切谏忤旨,左迁大仆。既失宠,愤怨,遂发病,以疾笃求退,拜特进,加散骑常侍,还第卒。琇欲与成粲手刃杨珧,尚复成何事体?此而不黜,国家尚安有政刑?抑以琇受武帝恩眷之深,而亦与齐王为党,齐王又安得不出乎?琇一蹉跌,遽发病死,而《向雄传》亦云雄以忧卒,盖非徒愤怨,又益之以畏祸矣。

当时情势如此,齐王不死,恐蹀血相争之祸,不待八王之难也。齐王之将之国也,下大常议崇锡文物。庾纯子旉为博士,与博士大叔广、刘暾、毅子。缪蔚、郭颐、秦秀、傅珍等上表谏。大常郑默,祭酒曹志,魏陈思王孙。并过其事。志又奏议:当如博士等议。帝以博士不答所问,答所不问,大怒,策免默。

尚书朱整、褚等奏请收旉等八人付廷尉科罪。诏免志官,以公还第。其余皆付廷尉。纯诣廷尉自首:旉以议草见示,愚浅听之。诏免纯罪。廷尉刘颂奏旉等大不敬,弃市论,求平议。尚书奏请报听廷尉行刑。尚书夏侯骏谓朱整曰:“国家乃欲诛谏臣。官立八坐,正为此事。卿可共驳正之。”整不从。骏怒,起曰:“非所望也。”乃独为议。

左仆射魏舒,右仆射王晃等从骏议。奏留中七日,乃诏秀等并除名。《秦秀传》云:秀素轻鄙贾充。伐吴之役,闻其为大都督,谓所亲曰:“充文案小才,乃居伐国大任,吾将哭以送师。”初,贾充前妻李氏,丰之女。丰诛,李氏坐流徙。后娶城阳大守郭配女,城阳,汉郡,晋改为东莞,今山东莒县。名槐。生子黎民,幼殇。女午,通于充为司空时所辟掾韩寿,充因以妻之,生子谧。充薨,槐辄以谧为黎民子,奉充后。郎中令韩咸等上书求改立嗣,事寝不报。槐遂表陈:是充遗意。帝乃诏以谧为鲁公世孙,以嗣其国。自非功如大宰,始封无后如大宰,所取必己自出如大宰,皆不得以为比。及下礼官议充谥,秀议:充以异姓为后,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祸门,请谥曰荒。夫异姓为后,固非古礼所许,然武帝既特为充下诏,即不可以常礼拘矣,秀挟私忿悻悻如此,士君子之风度,复何存乎?

《王济传》言:济素与从兄佑不平,佑则《武帝纪》云:帝末年用其谋,遣大子母弟秦王柬都督关中,楚王玮、武帝第五子。淮南王允亦武帝子。并镇守要害,以强帝室;玮督荆州,允督扬州。又恐杨氏之逼,以为北军中候,典禁兵者也。当时廷议之喧嚣,其故可以想见。观文帝及文明大后临终之言,知武帝与齐王不和已久。

《贾充传》言:充西行既罢,寻迁司空,侍中、尚书令、领兵如故。会帝寝疾,笃,河南尹夏侯和谓充曰:“卿二女婿,亲疏等耳,立人当立德。”充不答。帝疾愈,闻之,徙和光禄勋,乃夺充兵权,而位遇无替。然则充婚大子,仅足免患,谓以贪恋权势而出此,尚非其情。抑观此,又知帝不授天下于齐王之决,与其谓齐王以荀勖等而见疏,不如谓勖等以拥右大子而见亲矣。充既婚大子之后,犹以夏侯和一言而见猜防,则知未婚大子以前见出之由,未必任恺等之言获听也。

《充传》云:“恺等以充女为齐王妃,惧后益盛”,当时排充,或未必不藉口于此。史家杂采众辞,刊落不尽处,往往露出异说也。充前妻李氏,生二女:褒、裕。褒一名荃,裕一名浚。

武帝践阼践阼[jiàn zuò]:同“践祚”,即位,登基。,李以大赦得还。帝特诏充置左右夫人。充母亦敕充迎李氏。郭槐怒,攘袂数充。充乃答诏,托以谦冲,不敢当两夫人盛礼,实畏槐也。荃为齐王攸妃,欲令充遣郭而还其母。时沛国刘含母,沛国,今安徽宿县。及帝舅羽林监王虔前妻,皆毌丘俭孙女。此例既多,质之礼官,皆不能决。虽不遣后妻,多异居私通。充自以宰相,为海内准则,乃为李筑室于永年里,而不往来。

荃、浚每号泣请充,充竟不往。会充当镇关右,公卿供帐祖道。荃、浚惧充遂去,乃排幔出,于坐中叩头流血,向充及群僚陈母应还之意。众以荃王妃,皆惊起而散。充甚愧愕,遣黄门将宫人扶去。既而郭槐女为皇大子妃,帝乃下诏,断如李比,皆不得还。后荃恚愤而薨。观此,又知郭槐求婚大子之由。而充两女婿亲疏等,而充终亲惠帝而疏齐王者,亦或有其闺房嬖畏之私焉。世及为礼之世,往往以一人一家之私,诰累及于政事,凡在势者皆然,正不必南面之尊而后尔,君子是以穆然于大同之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