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奇缘(1)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年光里的那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和悲凄
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
让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再缓缓地老去
——席慕容《抉择》
(一)熟悉的风景里我依然很美
“怎么了?想不开吗?在这里跳海太傻了,菩萨也不会让你死的。”
深夜11点,在矗立着那座闻名遐迩的巨型观音像的海边,她和他初相遇。
彼时,她正面对大海,哭得肝肠寸断。她并不知道他何时走近身边,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有实现,但你无法预料的奇迹,却可能在下一秒发生。一如此刻。
她并没有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出现而停止哭泣,她心里有一口悲伤的井,泪水依然滔滔。忽然,她感到头顶一沉,他竟然将手盖在了她的发上。随之,他的另一只手一用力,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哭吧,哭吧,我的肩膀是免费的。”他揉搓着她的头发,力度轻柔,嗓音亲切。如果此刻有不知情的游客经过他们身边,一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拒绝,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环抱住这个陌生的男人,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个够。来不及去想这个男人是谁,就当是菩萨派来拯救他她的神吧。
泪水确实可以清洗掉满心的悲伤,就在她细水长流般的泪水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时,他竟然大胆地用嘴唇吸掉了她眼角的最后一滴泪珠,然后沿着泪痕一路向下吻去,直到嘴唇……她浑身一颤,他未免太大胆了!难道遇到了一个趁机揩油的登徒子?可是……即使如此又如何?她现在不必为任何人守节了,尽管她从来没有放纵过,何况——她确实需要被滋润。
那天是阴历正月十四,一轮硕大的即将圆满的月亮挂在海面上,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怀着溺爱而欣慰的神情,看着自己宠爱的孩子沉浸于幸福中。是的,此时此刻,她需要被宠爱,被加倍的宠爱。虽然此刻,她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她是谁。
直到他们的鞋子被脚下的湿沙浸湿,冰冷刺骨的海风穿透了他们并不厚实的外套,他才拥着她往旅馆方向走。走着走着,他在她面前弯下身子,“来,我背你!”她乖乖地趴上他的脊背。他的脊背如此宽阔,如一座沉稳安全的山,承载着她疲惫不堪的身体。她双手环抱着他略显粗壮的脖子,面颊蹭着他粗而硬的板寸头,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烟味道。毫无疑问,这是个男性魅力十足的男人。他像一个新奇的谜语,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不再哭泣,内心开始充盈起好奇而纷乱的情绪——他是谁?他的出现是个偶然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
他带她回到自己住的旅馆房间,她惊奇地发现,他们竟然住在同一家旅馆。是谁安排的这场令人费解的邂逅?
有些细节是可以忽略思考的,否则便失去了快乐的意义。她决定听从心的决定,不让自己错过一次盛宴。所以,当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将她横抱于胸,向着大床走去时,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却无力挣扎。不过,当他开始解开她的衣服时,一丝冷静钻进了脑海,她试图“负隅顽抗”。不让他的手指探进自己的衣服,不让他的舌头撬开自己的嘴唇,她激动,害怕,好奇,紧张,她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是魔鬼,否则不会如此霸气狂妄。可是,她越是拒绝,他越是狂热,他需要征服这个女人,她所谓的挣扎,在他强有力的攻势下不过是螳臂挡车。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与期待,好奇与激动,如果她坚决反抗,她早就会呼救,但她没有这么做,说明她也在期待着什么,反抗只是一种女人固有的矫情吧!或者,就为了激起男人更大的斗志?
他的牙齿也是一种武器,他把牙齿当作挖掘机,把她的身体当作一块待垦的土地……天哪!就算他是个魔鬼,此时此刻,也心甘情愿地被他施法。她不再徒劳而矫情地抵抗,而是任由他粗暴地撸掉了所有衣服。今夜,就让我堕落一回吧!她渐渐变得温顺,放松身体,迎接他温柔而粗野的侵略……她贪婪地感受着每一寸肌肤因久旱逢甘霖而产生的激动的颤抖,她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每个毛孔发出“咝咝”的满足的叹息声。是的,如此幸福的时刻,她已经久违了。
他仿佛知道她想要什么,也知道她身体快乐的密码在哪里,他像一个老练的探宝人,从她的身体里揭开一个又一个让人惊喜的秘密,每个秘密都让她震颤和惊奇——原来还可以这样!她感到自己正在变成一片汪洋,将他包围,也将自己淹没……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垦着她这块沉睡已久的土地,他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自如地掌控着全局;她感到体内的某些地方正在复苏、开花、歌唱;她感到他正带着她驰骋向一片新领域,一片她从未到达过的地方,那里春暖花开,百鸟齐鸣;他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又如细雨和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她发出激动的呻吟,她直喊得口干舌燥,但体内却湿润无比……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充满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是他,是他,教会了她六年婚姻中从未学过的东西。这一夜,让她彻底做了一次女人。六年婚姻,她得到的性福也没有这一夜多。就是这一夜,她疯狂地爱上了这个上床前还不知道姓甚名谁的陌生男人。
“真美……真美啊……”他一边动作,一边看着她的眼睛,手指略过她额前的刘海,口里喃喃自语。她仿佛性饥渴已久,她的每一个身体语言都在提示他:我要!我要!我还要!
奇怪的是,随着高潮汹涌而来的,还有她海啸般的泪水……他一次次吻去那些咸涩的液体,他有些纳闷:这个女人的泪水怎么会这么多?在如此娇美的胴体下,藏着怎样一颗受伤的心?他不是一个喜欢探究别人隐私的人,他知道她心中有痛,但他不问,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让她享受极限的快乐。
那一夜,他们整整交欢了四个多小时,直到窗户发白,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身体,他的抽离让她感到一阵痉挛——不要,不要离开我!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按住了他结实的臀部。她感到自己在今夜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极度疯狂堕落的女人!是的,堕落一回又如何!
一周前,她收到了法院寄来的离婚传票。那个与她有着六年夫妻情的男人,竟然选择了这种方式与她恩断情绝……胸口又尖锐地疼痛起来。她一把抱住身边的男人,呓语般请求:“抱紧我!抱紧我!”男人再次翻身将她压住,像一座山一样覆盖了她,严丝合缝,契合完美。
“你真是个特别的女人!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也算是一个历经沧桑的男人,但这个女人,给了他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感受。她看上去外表冷傲,凄凉悲切,可在床上却判若两人。在高潮来临时,她那双如梦似雾的眼睛会漾出晶莹的泪水,他喜欢看着她的泪水流下漂亮的脸颊,同时敏感地感受到她体内传来令人激动的收缩和颤抖。这泪水和她在海边的泪水不一样,这是快乐到极限的泪水,他敢打赌:她从来没有如此兴奋和高潮过!
当潮水退去,她蜷缩在他怀中,低低发问: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男人!”
他的口气不容置疑。他的双臂在用力,像是要把她揉碎掐到他的肋骨里去。
好吧,不管他是谁,今夜,就当我的男人吧!她再一次抱紧了他。她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一首诗:
总想在一个陌生的街头悄悄地醉
也想悄悄地堕落一回
转过身不去想对不对
熟悉的风景里我依然很美
(二)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知不知道,在黑黢黢的夜里,一个年轻女人,在海边无声地恸哭,是一件让人困惑和揪心的事情。我以为你想自杀,所以一直跟着你。”他靠在床头,燃起一支烟,一只手穿过她的脖颈,搭在她丰满的胸脯上。她的胸脯十分漂亮,坚挺饱满,肌肤光滑润泽,如同绸缎。这样一个尤物,谁会忍心伤害?
“你一直跟踪我,就为……这个吗?”经过久违的滋润,她红光满面,眼波流转,醉意蒙眬。这个让他如痴如醉的男人,果真是上帝派来安慰和拯救她的神吗?
“天地良心,一开始我可没想这个。”他嗤嗤地笑起来,像个顽皮的孩子,可笑容里又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一开始我想英雄救美来着,可我等了一个多小时,腿都冻麻了,你只是一味的哭,又不下海,我只好主动来招呼你了,不然,你一直迎着海风哭下去,不淹死也被冻死了……”
她没有说话,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极度癫狂中清醒过来。她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回味他刚刚结束的战斗,犹疑梦中。
“你是谁?”她再次轻声问道。自始至终,她还没有认真地看过他的模样。
“现在,我是谁还重要吗?”他戏谑地笑了,“不管我是什么人,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他的口气十分霸气。他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揿灭烟头,接着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现在,她必须面对他的脸庞了。
“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模样!”他用命令的口气说着,盯着她的眼睛。他是一个天蝎座男人,向来都如此霸道,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
她蜷缩在他怀里,从下往上看他的脸。他长着一张周正的国字脸,眼睛不大,有着韩国男演员那样好看的单眼皮,却有着小眼睛男人少见的威严与霸气。鼻梁很挺,鼻子十分立体,鼻尖下有一条明显的一横,使得鼻尖看上去像个雕塑被捏在鼻梁上一样。嘴唇不厚不簿,脸上的皮肤呈浅铜色,额头上有几道不明显的抬头纹,板寸头似乎几天前刚刚理过,棱角分明,阳刚十足。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岁了吧!
“你真的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我?”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狡黠。她盯住他的脸看了又看,然后摇头,她的记性算是好的,但眼前的这张面孔,真的没见过。
“你下午还踢了我一脚。”他最终忍不住抛出了谜底。
“什么?”她大吃一惊,同时在脑海里急速翻阅下午经历的点点滴滴。
她今天一早就出发了。她先搭早班飞机从一个遥远的城市到达一个大城市,再转长途汽车颠簸了四个小时到达这座海边城市,最后再乘快艇来到这座佛家圣地的小岛,整整奔波了一天。
他说她踢了他一脚,这么说,他就是长途汽车上的那个墨镜男了。
下午在长途车站,她是最后一个上的车,她的座位本来是前面第二排,但她看到她的邻座是一个泰山一样的大胖男人,半边屁股已经占据了她座位的三分之一,她便打消了对号入座的想法。她看到最后一排正好空无一人,便直接走过去占领了这排五人专座。由于早上起得太早,大半天的奔波劳顿,又未果腹,只觉得身心俱疲,她躺倒即睡。虽然是车况较好的韩国大宇,在高速上行驶时还是有些颠簸。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人“哎呦”一声,并且有人使劲推了她的脚一把,同时传来一声怒吼:“你怎么睡的?脚都踢到我脑袋了!”
她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脚随着车的颠簸,踢到了前排左侧一个放倒座椅靠背打瞌睡的男人的脑袋。该男头戴棒球帽,一副深色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虽然看不清眼神,但她也知墨镜后一定瞪着一双怒目。她连声道歉,同时翻身坐起,再也不敢躺倒睡觉。那男人不再理她,自顾自侧头睡去。
车到目的地,她最后一个下车,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二十公里外的码头,刚好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快艇,快艇不大,前面已经坐满,只剩后排最后一个座位,仿佛专门为了等她。她刚坐定,快艇启动,向着那座坐落海中、举世闻名的佛家圣地疾驰而去。快艇驶在海面上,如快车碾过石板路,一会儿高高弹起,一会儿深深坠落,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胸腔,好在她并不晕车晕船,只是稍稍有点反胃,还可以勉强忍住。
一刻钟后,快艇靠岸。她拉过行李箱,埋头疾走。买过进山门票,来到进山大门口,不由踌躇——大门口停着许多拉客的中巴车,车身上印刷着各种旅馆名称,司机们见人就套近乎,“去我家客栈住吧,干净又便宜……”“我家客栈临海,景观十分好……”
最后,她选择了一家名为“翠竹苑”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喜欢这个名字。并且也不贵,每晚一百五十元。客栈临近紫竹院,确实是个幽静所在。
一进房间,好似回到家,见到床,一头栽倒就睡,可是脑袋偏偏又是清醒的。睡着睡着,便流起泪来——今夕何夕啊!?
窗外透过月亮的脸,虽然明天才是阴历十五,但十四的月亮已经含含蓄蓄地逐渐丰满起来。嗯,此时的海边是不是寂静无人?是不是最适合凭吊或哀思?
她爬起来,洗了脸,信步走向海边。不远处的巨型观音像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神圣的光辉,莫名地,她落下泪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他出现了。
“难道你是为了报我踢你一脚之仇?”她从床上翻身坐起,退开三尺,胸前抱着床单,像一个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临死一蹬一样。
“我不是个卑鄙的人。”他从鼻腔里叹出一口气,“缘分,只能说是缘分。当我在快艇里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就像有个惊叹号爆炸了,这也忒巧了吧?然后,我们竟然不约而住同一家旅馆。这家旅馆是我每年来此必住的,已有五年,连房间都没换过。再然后,我吃饱喝足去沙滩散步时,又看到一个女人正哭得死去活来,竟然又是你……你怎么解释这种奇遇?难道你不是佛祖送给我的女人吗?”他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