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
东汉末年,华北已经出现了佛教团体。到南北朝时期,政治和社会混乱,对传统儒家伦理信仰的丧失和摆脱痛苦时代的欲望都导致了新一轮的宗教狂热。新的教义迅速地传到中国的各个角落,不仅仅局限在社会平民阶层,也并非完全出自盲目和无知的信仰,包括一些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倾向于接受佛教,也许因为它是一种新的宗教,填补了中国人精神生活的空白,对于那些不愿出仕的知识分子而言,佛教复杂的哲学和道德评判观念极具吸引力。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在汉唐之间,佛教对中国的统治者而言具有政治功用。新的信仰确凿无疑地提供了某种有效的抚慰作用,这个动荡的年代涌现出的大量佛寺建筑即是明证。
在此,我们稍稍脱离中国艺术史,简要考察一下作为佛教艺术主题的佛陀的生平和教义。释迦牟尼,或称为佛,或称为觉者,出生于前567年,是统治尼泊尔边境小国释迦(Sakya)部族的王子。释迦牟尼生长在宫廷的豪华环境之中,娶妻生子,其子名为罗睺罗(Rahula)。尽管释迦牟尼的父亲刻意割断他与深宫之外世界的联系,每次出行都经过事先安排,但释迦牟尼最终仍然目睹了现实生活中生老病死的痛苦,同时也看到了他未来之路的神示。由于深受这种经历的困扰,他决心出家寻找人生痛苦的根源。一天晚上,他潜出宫殿,剃发并舍弃车马和随从,出家远行。多年来,他游历各地,不断寻访名师,探索对于生死奥秘的回答。根据因果轮回说,所有的事物都处在不断的生死循环中,释迦牟尼试图思索人怎样才能从无穷无尽的生死轮回中得到解脱。一天,在菩提伽耶(Bodhgaya)的菩提树下,释迦牟尼敷草结跏静坐三天三夜,摩罗王派遣鬼怪来惊吓他,派遣三个漂亮的女儿跳舞来诱惑他,但所有这些都无法使释迦牟尼动心。相反,他使所有的妖魔都失去了法力,并把摩罗王的女儿变成了丑陋的女巫。释迦牟尼最终顿悟,找到答案。在贝拿勒斯城(Benares)的鹿园,他第一次宣扬佛法,即“四圣谛”:
存在即是痛苦。
痛苦来自欲望,甚至包括生存本身的欲望。
痛苦的终结是欲望被遏制。
遏制欲望可以通过八正道法。
佛陀不相信灵魂的存在,而认为所有的生命都在转变之中,通过“八正道法”(即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则可以逃脱绑缚我们的生死轮回,最终融入永恒的境界,就像杯水融入大海一样。释迦牟尼在其有生之年就已顿悟,但他仍然坚持游走四方,广收门徒,表演法术,传播教义,直到他在八十高龄达到大般涅。他的教育非常严谨,只招收那些准备放弃现世,直面苦行的信徒。佛教的吸引力部分来自其简单性——它至少摆脱了繁琐的印度教理论和形而上学,同时也部分来自佛教给予信众的希望。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印度教教义没有给信众提供任何解脱的可能。
新的信仰缓慢成长,直到阿育王(Asoka,前272—前232)献身佛法的传播,佛教才成为印度国教。传说中,阿育王曾经在一日之内建造八万四千座佛塔,他所建造的佛塔寺院建筑是其他任何虔诚信仰佛教的君主都不能企及的。他的传法活动远达锡兰和印度西北部的犍陀罗地区。在犍陀罗,佛教开始接触到地区性希腊罗马艺术及其宗教思想。
就是在犍陀罗,在2世纪贵霜(Kushans)王朝迦腻色迦(Kanishka)皇帝的支持下,佛教经典得到第一次突飞猛进的发展。其教义内核保持不变,但自称为大乘佛教的新教派的出现使所有人都可以通过信仰和功力实现超化的目的。此时,佛陀不再是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良师,而变成宇宙法则、众神之首等抽象概念。真理以“佛法”的形式向整个宇宙发射、传播。佛陀的地位也像印度教中的婆罗门一样,远远超出了常人的层次。
在佛陀之外,人们创造了比较人性化的神——“菩萨”,就像印度教中的巴克第神(Bhakti)一样,菩萨是一个即将进入涅槃境界的人性化神,为了帮助和解救受难的人类,他们不惜推延自身的涅槃。在菩萨之中,最受欢迎的是观音菩萨,传入中国后到10世纪末变成女性形象。同样重要的还有智慧之神文殊菩萨和弥勒佛,虽然弥勒佛现世仍然是菩萨,但在下一个轮回中,即以佛的身份降临人间。在中国,他变成了大腹便便的财神,端坐在每一座庙宇的门口。随着时间的推移,佛教神仙越来越多,大量的佛和菩萨的出现反映出对各种各样的神仙和法力的需求。当然这些变化仅仅局限于僧侣和宗教哲学家们,而普通人只是祈求菩萨,同时也相信只要念阿弥陀佛的佛号,他们就会被带到西方极乐世界。
在西方影响下,佛陀雕像最先出现于犍陀罗。犍陀罗风格糅合了希腊罗马地区类型艺术中的古典现实主义风格和流行于贵霜王朝南部首都马杜拉(Mathura)一带的印度本土艺术风格。具体而言,则是将抽象的、形而上的概念转化为具体的造型。从犍陀罗艺术开始,佛教及其融合众家之长的新的艺术形式,向北跨过印度山脉传播至中亚,然后沿南北两路穿越绿洲到达中国塔里木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