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痛失李荡李流议降，计克成都李雄称王

公元303年二月底，西晋朝廷所派的荆州刺史宗岱，统领三万水军已到达梁州巴郡的垫江县（重庆市合川区），前锋建平太守孙阜已攻破德阳（四川省遂宁市东南），守将骞硕被俘，李特任命的太守任臧率部撤至梁州涪陵郡的涪陵县（重庆市彭水县）。

同年三月，成都城里的益州刺史罗尚获报宗岱、孙阜援军即将抵达，认为派兵攻打李流的时机已到。罗尚于是派督护何冲、常深率军前往赤祖（四川省罗江县略坪镇）进攻李流。这时，涪陵人药绅也聚众起兵，前来攻打李流。李流与兄弟李骧及侄李荡、李雄率一支兵马迎战药绅，岂料何冲率一支兵马乘虚攻击北营。北营中流民将领氐族人苻成、隗伯突然背叛李流，在营内响应何冲。这时，李荡、李雄的母亲罗氏正在北营之中，连忙身披铠甲，率军抵敌。隗伯挥刀砍向罗氏，竟砍中罗氏一只眼睛。罗氏血流满面，但越战越勇，毫无胆怯之意。这时，李流、李骧、李荡、李雄等击败药绅以及常深，率军赶往北营。李流等夹击何冲，何冲大败，苻成、隗伯见势不妙，连忙率其党徒夺路而逃，一路向成都而去。李流率部乘胜追击，一路向成都杀去。镇军将军李荡听闻叛徒苻成、隗伯砍伤其母眼睛，更为愤怒，纵马快速追击苻成、隗伯。

且说成都城里的刺史罗尚获报何冲、常深兵败，李流率部杀至成都，只得传令闭城固守。追至成都城下的李荡看到苻成、隗伯进入城门，城门随即开始关闭，非常不甘，仍冒死向前追杀。李荡纵马奔驰中不慎触及倚矛，身受重伤，终因伤势过重、失血太多而死。李流只得率部北返，再回到赤祖。

李特、李荡接连战死，大都督李流感到非常恐惧。李流的妹夫、西夷校尉李含认为流民大军无力抵挡即将到来的宗岱、孙阜兵马，也难以彻底击败成都城里的罗尚，建议李流向朝廷归降。李流准备接纳李含的建言。李流的兄弟、骁骑将军李骧与侄儿前将军李雄极力反对，但李流就是不听。李流于是同李含商议派使前往德阳向孙阜纳降，还决定送子为质。当时也只有李流、李含儿子年龄稍长，而李骧的儿子李寿才四岁，还由其母昝氏带在身边。李流、李含最后决定送二人小儿子李世、李胡前往为质。

李骧、李雄未能阻止李流、李含向孙阜送子纳降，但还是有人做到了。李含还有一个儿子叫李离，当时正在梁州梓潼郡（四川省梓潼县）任太守。听闻其父与李流商议纳降一事，觉得非常不妥，遂快马从梓潼赶往绵竹赤祖。当李离到达赤祖立即去拜见李流时，人质已经上路，李离已无法再劝。李离听说堂兄李雄也是极力反对纳降的，遂去找李雄商议。二人决定偷袭孙阜大营，这样方可阻止李流向孙阜纳降。二人还约定，如若一战而胜，将来二人轮换做首领。尽管二人商定计策，但面对叔父李流以及姑父李含，李雄仍有顾虑道：“如今计策已定，但二位老人家不听从，该当如何？”李离认为这根本不用担心，坚决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应当控制二位老人家，如若不能控制，就当实行大事。一个是你的叔父，一个是你姑父，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李雄与李离商议完毕，即来到流民队伍之中，对流民们说道：“我们过去曾经残暴地对待蜀地民众，今天一旦束手就擒，或向其纳降，就会成为他们的鱼肉，任其宰割。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孙阜大营发起攻击，只有战胜孙阜，方可得到富贵。”流民大军听后，都愿意追随李雄。李雄、李离遂率流民大军前往攻打孙阜，由于士气高昂，流民大军大胜孙阜。正巧的是，孙阜又接报荆州刺史宗岱在垫江去世，遂无心再战，率部撤回荆州。李雄率军大胜孙阜，流民们都以为是天意。李流获报后，也甚感惭愧，对李雄的才干、谋略非常赞赏，遂将军事全部交给李雄负责。

一战击败孙阜的李雄决定一鼓作气，率部杀向成都，向罗尚发起进击。李雄首先渡江攻打益州汶山郡（四川省茂县）太守陈图，陈图不敌被杀。李雄乘胜攻占益州蜀郡的郫城（四川省郫县），离成都只有五十余里。

公元303年七月，李流将绵竹境内的大营迁至郫城。这时，巴蜀百姓得知李流、李雄率领的流民大军逼近成都，一时非常恐慌，有人向南逃往宁州，有人向东逃往荆州，没有逃走的也结堡自守。天府之国一时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流民们得不到粮食，出现饥馑。李流的人马连吃的都快没有了，士气受到严重的影响。尽管蜀地百姓因恐惧而离去，但就有一人不仅没有离去，还带领一千多户人家依仗青城山（四川省都江堰市青城山镇境内）固守，并不惧怕李流。此人就是涪陵人范长生。

且说与李流据守的郫城近在咫尺的益州刺史罗尚，有一个参军叫徐举，他也是涪陵人。徐举得知汶山郡太守陈图被杀，想做汶山太守。徐举还建言罗尚，如若其前往汶山当太守，会联络据守青城山的范长生，和罗尚形成掎角之势，共讨李流。罗尚根本不采纳徐举的建言。也许罗尚并不看好范长生，其实这位范长生可不是等闲之辈。范长生时年86岁，虽不是牧守，更不是将帅，但他是蜀地天师道的首领，在百姓中威望很高，三国蜀汉后主刘禅还曾封范长生为“逍遥公”。徐举的建言没有得到罗尚采纳，心怀怨恨，寻机出了成都，前往郫城向李流投降。李流接纳了徐举的纳降，还任徐举为安西将军。徐举得到李流的信任，非常高兴，决定前往青城山劝说他的同乡范长生资助李流。范长生接受徐举之劝，同意给李流资助粮草，李流大军开始振作。至于徐举如何劝得范长生资助李流这个外来流民，史书没有详细记载，小说家可以尽情发挥，笔者不便杜撰。

两个月后的公元303年九月，李流的流民大军仍驻扎在郫城，与成都城里的罗尚对峙，可惜时年56岁的李流却一病不起了。李流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开始考虑继承人的问题。当时李流在世的兄弟之中，只有骁骑将军李骧一人。按之前李特死后李流为继的做法，李流去世当传位于兄弟李骧，但李流看到数月来，侄李雄才能过人，一定是振兴其族之人。李流打算传位于李雄，遂对族人及众将说道：“骁骑将军（李骧），高明仁爱，见识决断均不凡，固然是能够成就大业之人，但前将军仲儁（李雄字仲儁）英勇有谋，必将振兴我族。孤离世后，你等当听命于前将军。”不久，李流病逝，众人依李流临终之言，皆推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所就设郫城。

说起李特之子，史书上记载的共有三位：李始、李荡、李雄。史书上还说李特夫人罗氏曾经梦见两道彩虹从家门口升向天空，其中一道彩虹中间忽然断开，梦醒生下李荡。后来，罗氏到河边汲水，忽然睡着了，梦见大蛇绕其身而有孕，十四个月后才生下李雄。罗夫人常说其两个儿子，如果有先死的，活着的必将大富大贵。笔者可以推断，李始不是罗夫人所生，可能为李特的庶长子。现在李荡已死，李雄就将富贵。李雄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十六国乱世之中，为蜀地百姓争得一方净土，也算是有作为之君。李雄身高八尺三寸，容貌俊美。李雄年少时，周游乡里，有识之士都很器重他。当时有个道士叫刘化，见人就说：“关陇人士都将南移，李氏中只有仲儁容貌非凡，必将成为人主。”

李雄成为流民大军的首领，随即有所行动。李雄也采用诈降之计，派一个叫朴泰的人到成都城里向罗尚诈降，引诱罗尚派军前来攻打郫城，界时朴泰会在郫城纵火内应。朴泰走后，李雄再派叔父李骧带领一支兵马伏于郫城郊外，准备袭击罗尚来兵。朴泰到了太城，见了罗尚，罗尚果然不知有诈，派从流民中投降过来的隗伯于夜间率兵攻打郫城。隗伯率兵来到郫城，果然看到城墙边上已放好攀城之梯，见到朴泰正在城头等候，而且城内火光冲天。隗伯大喜，传令攀城，就在这时，李骧伏兵大起，冲杀而至。隗伯大败，率部向成都退去。李骧率部一路追去，直到成都城下。时正半夜，成都城内守兵不明情况，就听到城下一片高呼：“万岁，已得郫城。”守兵遂大开城门，迎接隗伯返城，岂料李骧大军一直冲杀到少城之内。罗尚这才发觉情势不对，连忙传令坚守太城。隗伯受了重伤，被李骧兵马生擒，送至李雄面前，李雄赦其不死。

李雄用诈降之计攻克成都少城，志在太城里的罗尚。李雄也知道太城城池坚固，强攻很难，遂又采取计策。李雄得知罗尚虽在成都，其运粮通道却在南边的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现在罗尚被困成都，只要南下占领犍为，切断罗尚粮道，罗尚一定无法久守成都。李雄决定再派叔父李骧领兵南下攻打犍为，要求李骧务必攻克犍为。李骧领命攻打犍为，果然不负众望，一战攻克犍为，还俘虏犍为郡太守龚恢，并将龚恢斩首。

李雄切断罗尚粮道，遂继续围困罗尚。三个多月后，即公元303年闰十二月，太城里的罗尚实在无力支撑。李雄觉得时机已至，决定再向罗尚发起猛攻。罗尚终于决定撤出成都，命其牙门将罗特继续守城。罗尚离开成都南下，罗特无心守城，开门向李雄纳降。李雄率领流民大军终于进入太城。李雄进入成都城后，同样面临粮草不济的状况。李雄下令暂且撤出成都，向北一百余里的郪县（四川省中江县广福乡）寻求粮草，带领部众挖野芋头维生。后来渡过难关，李雄又回成都。

梁州刺史许雄因征讨流民不力，被召回京都问罪。而罗尚先到江阳郡（四川省泸州市），派人向朝廷报告，朝廷下诏命罗尚暂时统管梁州的巴东、巴郡、涪陵三郡，以为前方兵马供给粮草。罗尚派别架李兴前往襄阳（湖北省襄阳市），向荆州求援。镇守襄阳的镇南将军刘弘资助罗尚谷米三万斛，罗尚又得以维持。罗尚后来移驻巴郡（今重庆市），继续担任益州刺史。

公元304年十月，31岁的李雄率领的流民队伍占领成都大半年了。此时，李雄已拥有梁州的梓潼郡、巴西郡、广汉郡、德阳郡、新都郡以及益州的蜀郡、犍为郡，众将都劝李雄称王。李雄认为隐居在青城山的范长生有德行，受到蜀地百姓的尊敬，打算请其出山为君，自己情愿为臣，众将极力反对。李雄遂在成都称“成都王”，改元建兴，追尊父李特为成都景王，册封母罗氏为王太后。李雄还任李含子李国为太宰，李离为太尉，叔父李骧为太傅，兄长李始为太保，李云为司徒，李璜为司空，阎式为尚书令，杨褒为尚书仆射。李雄称王后，颁诏废除西晋法令，与蜀人约法七章。李雄是十六国中第一个称王的，两年后也是第一个称帝的。然而就在公元304年秋，另一个人也称王建国了，虽比李雄略迟数月，却在中原大地真正掀起了“五胡乱华”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