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谁是福柯?
这里说的是20世纪法国哲学家,全名:米歇尔·福柯,发表了一系列有影响的作品,1984年死于艾滋病,享年不到五十八岁。
本书作者加里·古廷告诉我们,关于福柯,除了一些简单的生平事实外,可以讲出不同版本的故事。为什么会没有一个统一的真理版本?这是福柯自己掩饰的结果吗?又是,又不全然如此。不仅仅关于福柯可以讲出不同的故事,而且关于其他人和事也可以讲出不同的故事。只是现在人们已经正视一个故事的众多不同版本,而不是简单地把不同版本拼成一个版本,或者从中筛选出一个版本当做真故事。造成这种结果,正是福柯所乐见的,也是福柯参与促成的。
福柯的多数著作都是在讲故事,但每一次都在讲另外一个与众不同的版本。他讲疯癫,不是把疯癫当做认识对象、当做一种疾病,而是把疯癫当做一种随时间而变的异己意识,考察其在现代化中的遭遇。他讲刑罚,不是把酷刑到监狱简单地视为是一种文明进步,而是讲监狱体现了现代社会阴暗的一面:现代社会的基石乃是监视和操练人的肉体的“反法律”的规训(纪律)。他讲性史,质疑流行的近代“性压抑”假说,揭示近代以来性话题的“话语爆炸”以及制造和监管各种性态的体制的形成……
这样的故事是对现代进步历史观的挑战。那么,这样的叙事有什么正当的知识论基础吗?福柯质疑了传统“求真意志”主导的知识论哲学,提出了命名为“知识考古学”、“谱系学”的话语分析方法和权力─知识理论。
福柯的著作是在颠覆“常识”,耸动听闻。那么,这是一种什么学术策略?对此,有各种不同的解释。有人说,福柯是后现代主义的一个主将。后现代主义是对启蒙宏大叙事的挑战,体现了西方现代社会边缘群体的不满和诉求,促成了新的知识转型和社会进步。也有人说,福柯是20世纪60、70年代西方极左思潮的一个代表,其激进的相对主义和怀疑主义需要大加挞伐。
按照福柯的观点,现代人文社会科学都成了“有争议的知识”;那么,请君入瓮,福柯本人及其著作当然也是一个开放的话题。
有人说,福柯是萨特之后最重要的法国思想家。有意思的是,萨特去世前,其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已日渐消退,而福柯去世后,其思想影响反而日益扩展。这样一个“反文化”的思想家如今甚至成为许多人文社会科学“通识读本”的一个选目。而这又有何种意谓呢?
福柯的著作已经被译成多种文字。他的主要著作已经有了中文译本。他的一些概念也已被广泛使用。但是,不论中外,对福柯著作的理解依然不是一件易事。于是就有了解说的需求。加里·古廷用这样小的篇幅做出了一个精彩的解说。无论读者是否熟悉福柯,大概都能从中受益。
本书附有英文原文。有能力的读者如果只读中文部分,那就太可惜了。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即有时直接阅读原文,反而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另外,福柯的一些术语如何翻译,也是有争议的。譬如sexuality,目前国内有多种译名:性欲、性征、性经验、性状态、性态等。再如,知识考古学,有人主张译成“知识的考掘”。这些也涉及到对福柯思想的理解和中文的知识建构。
在福柯遗体告别仪式上,一位哲学家宣读了福柯的一段文字,其中说到:“如果对知识的热情仅仅导致某种程度的学识的增加,那么这种热情有什么价值呢?……今天的哲学如果不是思想的自我批判工作,那又是什么呢?如果它不是致力于认识如何以及在多大程度上能够用不同的方式来思维,而是证明已经知道的东西,那它又有什么意义呢?”
学习用不同的方式来思考,这是福柯给我们的一个启示,也是我们需要了解福柯的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