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电影散场

亲爱的Z先生：

电影院灯光重新亮起的那一刻，我承认我是有些落寞的。

欢笑声，抽泣声，拍掌声，倒彩声，亲吻声，甚至连让人心烦意乱的吃零食的声音，以及总让人火冒三丈的电话铃声和短信通知声，也都在那一个瞬间，化作一股洪流，汹涌地从出口翻了出去。留在我身边四周的，全是甜得发腻的爆米花香气，以及各种看不真切却凌乱散落在地面上的垃圾。

如同一个人死掉了一样，属于他的电影，结束了，散场。之后人们只会讨论电影好不好看，那些垃圾，就如同散落在墓碑前的落叶一样，没有人会关心到底是谁会去打扫。

所以每场电影结束后，我都会习惯性地在电影院里多待上一会。

等到连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劝我离场，我才会在昏暗得惹人瞌睡的灯光里，踩着有些发飘的步子，慢慢踱出去。

总有人会奇怪地问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就会有些哀伤地回答他，我在送葬。

每部电影都是个梦想，好片是美好的梦想，烂片至少也是噩梦惊魂，倘若是莫名其妙到让人不晓得为什么要拍出来的片子，好歹也包含着制片方打算骗钱捞一把的梦想。

电影的完结，便是梦想的终止，不是每部影片都有机会在日后一再重播，在HBO电视网和CCTV-6频道上继续重复着那心照不宣的梦想的。对大多数影片来说，它们播完了，就结束了，是平凡生命的终结。

无论它们播映中途如何的遭人欢喜或惹人厌烦，它们死后都落得一样的待遇——灯光调亮，音乐淡出，看客离场，无人悲伤。

我不喜欢看到任何凄凉的光景，所以我才会认真地为每一部电影送葬。

就像是在审视我自己的人生过场。

假如你是一部电影，我也愿意在你播放结束后，静静坐在电影院里多待一会儿。

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不需要爆米花的挽留，我也甘心最后一个离场。

假如我是一部电影：

谁曾在中途昏昏欲睡？

谁曾在三心二意时哭到心凉？

谁又能看懂我的真意？

谁又会在回去之后迫不及待地上网发表感想？

谁只顾着收发短信？

谁只晓得调情勾搭，思想荒唐？

谁会为了打发时间？

谁会为我送葬？

看到上海街头在飘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