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经历,何曾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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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角落

可能,在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是留给她最原始的那个家园的,这个角落未必大,但很深,哪怕爱情也无法填补。

每个周末都会陪老公孩子四处溜达,竟忙得毫无情绪可言。不想今天,却有机会一个人依窗而立,头枕着春日暖暖的阳光,看窗外杨柳轻舞,满以为慵懒惬意会流遍全身,可油然而生的竟是一种怅然。

这怅然源起何处,我竟不得而知。我猜想,它或许无关于春天,无关于阳光和绿柳,或许只是起于楼下理发店音响里飘来的那首《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年少轻狂时,对家和家乡的感觉就是吃够了的玉米面粥以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总想着快快长大,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如今生活在远离家乡的另一座城市,灯红酒绿、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切的繁华都尽收眼底,可心却总在某一个时刻莫名地空荡起来,不知道用什么来填补。尤其每次从老家回城后,更是如此。

记得有一年国庆节放假,老公要加班,所以我独自回家。从家回来的时候,整个车的后备厢塞得满满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不过是些家乡的豆面、花生、黏玉米之类的土特产,还有两桶自家压榨的花生油,以及邻居表嫂晒的干瓜。对了,还有几块座垫,都是用废旧的毛线编织的,方方正正,颜色搭配也鲜亮,放在餐桌的四把椅子上正好。老公一边往家里搬运,一边笑我,说我这哪里是回家,纯粹是扫荡。

终于全部搬到楼上,我便开始和老公聊起家乡的事来,比如,隔壁的三叔现在在镇里开了饭馆,钱多得乌泱乌泱的;对门二哥的孩子与第三个媳妇又离婚了,还带走了一个孩子;四姐的公公去世了,我们随了一千块钱的丧礼;村里的人对现任干部不满,集体上访;今年县里的领导到家里慰问我妈这个建国前的老党员了;还有,现在人们都不爱种地了,因为到处都是小工厂,人们随便就能挣到两三千块钱……

我正说得兴致勃勃时,老公捂住了我的嘴,失落地说:“你心里有没有这个老公啊,我辛苦加班你不陪我,回来连句问候都没有,一直说着老家的事,东扯葫芦西扯瓢,就是不管老公,哼,伤自尊了!”边说,老公还嘴角下垂,两眼紧闭,眉头锁成一团,给了我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我知道,老公不至于伤心欲绝,但他的话的确让我一惊。

是啊,我一直都在唠叨和老公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情,那些人他或许连见也没见过。可是,那一群仔细说来与我也没有多大关系,如今也常常一两年都见不上面的人,却总是成为我愿意谈论的对象,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们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如同天空里那些闪亮的星星,不经意地惹我注目。

难道这就是乡情了吗?

我想起了柳宗元的诗,“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我思乡从未觉得苦,也远远到不了“化得身千亿”的程度,但却有种千丝万缕的缠绵,如同夕阳下的炊烟,就在你一转身、一抬头的某一个瞬间映入你的眼帘、沁入你的肌骨。那一刻的欣喜与感动,会永远藏身于心灵的一隅,没人能够理解,也没人能够清除,就连我们生死相依的爱人也一样无法走进那个角落。

这样的乡情又何止于我自己呢?那些漂泊在外的人,不论男女,不分长幼,可能在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是留给她最原始的那个家园的,这个角落未必大,但很深,哪怕爱情也无法填补。